鹿亭食堂

第18章 嚴梓的告白

唐蒙說的水陸小區，從鹿亭走過去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了。裏頭其實是把那一片的居民樓圈了起來，菜攤幼兒園燒烤宵夜，連派出所也在裏面，是個相當方便的老社區。這裏的燒烤和小吃攤很有名，吃的時候就坐在兩邊停着小車的空道上，店家見縫插針地給放幾張折疊桌和塑料凳，大家湊在一起，有時還要起來給進小區的車子讓讓路。

有幾個攤是以前嚴庭和唐蒙高中下了晚自習就會光顧的，一直開了十多年，味道還是那樣沒變。

「老板，肉筋和土豆烤焦點，都要辣的。」

葉旗點完了一堆東西，末了又叮囑了一句才坐回到他們那桌。黎輝坐在嚴庭和嚴梓中間，打量着周圍。這兒的夜晚很熱鬧，和江陵的一樣。江陵的夜市也賣吃食，蜜餅果糕鹵味雜煮，在街邊一條排開，還有面攤，爐子裏的湯呼呼地滾出白煙，熱鬧得很。只是黎輝平時沒什麽太多機會出去逛，今天和嚴庭他們出來，也是興奮不已。

「對了嚴梓，黎輝有東西想給你。」

示意黎輝把保溫盒拿出來，嚴庭又補充：

「他忙活了一下午。」

「是什麽？」

嚴梓好奇地湊過去，黎輝害羞地笑了笑，擰開保溫盒蓋，有些不好意思地遞給嚴梓。嚴梓接過來一聞，連忙掰了雙方便筷。其餘幾個人看着她夾出一塊肉，吹都沒吹就放進嘴裏。

「好吃！！」

是真的好吃，嚴梓忍不在嘴裏呼呼，又瞟了一眼唐蒙，還是用手遮住了嘴巴。

「聞着就好吃！小黎輝，有沒有我們的份啊？」

「就是帶來一起吃的，哎，少吃點，還有燒烤和煎餃。」

嚴庭見嚴梓不作聲地又夾了一塊，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老大，那你放心，我們的戰鬥力你還不知道？再說了，」忘了眼黎輝，葉旗挑起眉毛，「有我們小黎輝在，你還擔心吃不完？」

黎輝的飯量大，是連唐蒙都有些吃驚的。聽到葉旗的話，嚴庭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是，反正他的工錢都要吃沒了。」

「完了，小黎輝，你要白幹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打趣着黎輝，唐蒙擔心他當真，連忙接話安慰。嚴梓扯了扯黎輝的袖子，黎輝扭過腦袋，見嚴梓沖他勾勾手，便湊了過去。

「肉很好吃，太好吃了，謝謝你。」

「不、不用。」

「在我哥這兒，你就敞開肚皮吃。別跟他客氣知道嗎？」

「你這悄悄話是開了免提嗎？」

嚴庭扯過黎輝，又瞟了眼抱着肉不放手的嚴梓擡擡下巴：

「放桌上，大家不吃了？」

「知道知道，黎輝特意給我做的，你讓我多吃幾口怎麽了？」

大概是因為哥哥在身邊，嚴梓也一點點回到了平時的樣子，唐蒙瞧她還和小時候一樣，眼神溫柔地看着。兄妹倆你一言我一句地鬥着嘴，一直到吃完燒烤都熱鬧極了。最後大家都撐了個飽，打算走走路宵宵食，現在正是宵夜的好時間，街上人很多，嚴庭一邊牽着黎輝一邊問嚴梓

「你晚上不回鹿亭睡？」

「不了，公司安排了地方，我還是不要搞特殊。」

「在哪？我送送你。」

「就在四合路的四合飯店，慢點走三十分鐘也到了。要不，哥你帶黎輝先回去，我看他困得快要睡着了。我想問問唐蒙哥哥書的事兒，唐蒙哥哥，你送我吧？」

葉旗聽到這句話，看了眼嚴梓，嚴梓像是知道他要看過來一樣，迎上他的視線笑了笑。

「行，唐蒙，你幫我送送她。葉旗，你等下呢？」

「我回學校。」

淡淡地答完，又把拎着的保溫盒遞給嚴庭：

「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嚴梓，明天見。」

「嗯，明天見。」

「葉旗，晚上別睡太晚，被子別蓋多了——」

「知道了，唐叔，每天都要說一遍，你真是像我媽，你看嚴梓都要笑你了。」

葉旗彎了彎嘴角，又對他們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了。

唐蒙陪嚴梓從宵夜的那條街穿出去，路上稍微安靜些了。嚴梓感到唐蒙在身側，忽然緊張起來。

「唐蒙哥哥，葉旗他什麽時候開始叫你唐叔了？」

唐蒙一笑，看到有車過來，讓嚴梓往裏頭走了些。

「他大二的時候，去拍cos的照片，腿劃了一條長口子，但因為那次是難得大家的時間都對上了必須得拍完，所以他就忍着，後來是別人看到他衣擺上有血，連忙打電話給嚴庭和我，帶他去醫院，跟他說有時候不要太逞強，他就說我跟他們舍管阿姨一樣操太多心，說那幹脆我叫你叔叔算了。」

嚴梓笑起來。她能夠想象唐蒙那時一定是話沒斷又慢條斯理地講太多，葉旗性子其實也有些急，聽他跟念經似地說那麽多忍得住才怪。

「不過，唐蒙哥哥還沒那麽老。」

忽然在街邊站定，嚴梓擡起頭看着唐蒙。

「是嗎？」

「而且就算唐蒙哥哥變老了，也很帥。」

唐蒙笑起來，又拍拍嚴梓的腦袋。

「哪裏帥了。你哥和葉旗才帥。」

「他們沒有你好看，我覺得你最好看。」

見嚴梓忽然固執起來，唐蒙有些驚訝，嚴梓縮起肩膀，磨蹭了半天終于開口問：

「唐蒙哥哥，覺得，覺得我變了嗎？」

「沒啊，還是很可愛。」

想都沒想地，唐蒙就給出了回答。

「可我現在都已經上班了，長大了，不喜歡別人說我可愛。」

「确實是大姑娘了，」頓了頓，唐蒙又說：「但是你在我和嚴庭眼裏，就還是小妹妹，而且雖然好些年沒見了，嚴庭其實一直在惦記着你，」

「... ...我知道的。」

「嚴梓，以後工作上有什麽事不開心了，你就打電話來，別悶着，你又不愛跟叔叔阿姨講，還有，要是有了男朋友，也要跟我們說一聲。他要是欺負你了——」

「唐蒙！」

突然的一聲，唐蒙愣住了。嚴梓尴尬地補了一句：

「哥哥... ...」

「怎麽了？」

嚴梓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忍住心裏想要吼出來的話，擡起臉認真地看着唐蒙說：

「唐蒙哥哥，你能，再幫我紮一次辮子嗎？像小時候那樣？」

唐蒙看着嚴梓，半晌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小梓，你是大姑娘了，你現在的頭發很好看，知道嗎？」

嚴梓聽到唐蒙話裏帶着比之前都要認真的語氣，忍不住想在唐蒙臉上看出什麽，這一看，發現唐蒙正用有些抱歉的表情看着自己。

原來他知道啊。

嚴梓忽然想笑，鼻子卻一酸。

「也是啊，我還要回去呢，被同事看到唐蒙哥哥你紮頭發那個技術，得笑死。」

揮揮手，嚴梓又說：

「就在前面了，唐蒙哥哥你就送到這兒吧。我回去啦。」

「好。」

「你也早點回去。」

「我知道。」

「那我走了。」

「去吧，我看你過馬路。」

嚴梓拗不過他，走之前又說：

「幫我跟我哥說，明天走之前我要去蹭飯的。」

「好。」

「我要的書，你要寄來給我。」

「好。」

「... ...以後，有人欺負我了，你要比我哥還生氣，然後幫我教訓他。」

「... ...我記住了。」

「唐蒙哥哥，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嚴梓頭也不回地走到斑馬線，兩邊的車因為紅燈，靜靜地等着，等着這個長發的女孩子低着頭抽着鼻子地穿過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