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亭食堂

第16章 嚴梓來了

幾個人說着講着吃完了飯，黎輝怯生生地提出幫忙收拾，嚴庭知道他也想多看看宋菘的廚房便讓他和宋菘去了。楊術柏見他們進廚房了以後，起身給大家倒了幾杯水，對唐蒙有些抱歉地說：

「唐蒙，不好意思啊，宋菘他這個人你們也知道，有時候不是很注意。」

「術柏哥，你是在說剛才吧？」

唐蒙笑笑，葉旗和嚴庭對視了一眼，葉旗身子往前俯，笑了起來：

「哥，真沒事。小黎輝他啊，就是沒想到宋大白菜，啊不對，是沒想到白菜哥哥他忽然親下去。」

楊術柏咳了咳，靠在椅背上的嚴庭接過葉旗的話：

「他說，他們那兒也有，就是自己沒親眼見到過所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實際上，裴朝盛行斷袖也不是什麽秘密，歷史上還記錄了好幾樁皇親國戚和臣子的故事，民間也不是沒有。黎輝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和見到又不太一樣。嚴庭跟他說宋菘和楊術柏彼此喜歡，黎輝想了想，邊嚼着炸酥肉邊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至于真的明白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我倒不是覺得在一起有什麽奇怪，主要是這是店裏，是工作場所——」

「術柏哥，我們知道。」

唐蒙笑了笑，喝了口水。楊術柏看起來斯文，做起事來很有原則，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只有宋菘是他唯一沒法完全用自己的原則去對待的人。

明白唐蒙是說這事兒就到此為止，楊術柏也就收了口。大家又把話題換到最近葉旗的畢業設計上，葉旗幹脆裝作還有事，打了個招呼抓起傘就逃走了。等黎輝出來，嚴庭說也該回去了，楊術柏便把那瓶試做的北府太常也叫他帶回去了。

下午雨一直下，大家懶得再去哪兒，唐蒙下雨通常是不開店窩在家看書的，于是嚴庭和黎輝回了鹿亭。給黎輝倒了杯牛奶以後嚴庭又叫他回房睡午覺。黎輝平時沒這個習慣，但聽嚴庭說「說不定能長高點」，就深信不疑地馬上照辦了。不過叫他一下子習慣睡午覺也不太可能，嚴庭幹脆把窗簾拉好，也陪着躺下。

「要是睡不着就閉眼睛，過會兒就睡着了。」

以前嚴梓不愛睡午覺，自己也是這麽盯着她的。

「公子... ...」

「嗯？」

睜着眼看着嚴庭，黎輝有些擔心：

「松花蛋有躲雨的地方嗎？」

「有。」

過了會兒，

「公子... ...」

「什麽事？」

「下午雨沒停的話，貓飯是要放屋裏吧？」

「是。」

安心地舒了口氣，又過了會兒：

「那個，公子... ...」

「什麽事？」

嚴庭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家夥，只見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問：

「術柏叔叔和白菜哥哥，他們會被分開嗎？」

「怎麽想到問這個？」

「我，我聽說有的公子沒法和自己喜歡的公子一起。」

故事都是聽歌姬小姐姐們說的，黎輝那時聽完有些難過。

把被子幫黎輝拉上了一點，嚴庭慢慢地說：

「只要他們不想分開，就不會被分開。如果有一天，他們兩個想分開了，自然就會分開了。」

黎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

「那... ...公子喜歡過誰嗎？」

嚴庭一愣，想了想說：

「喜歡過吧？」

心裏莫名被揪了一下。想問，可卻并不是很想聽到。雖然并不是很想聽到，但因為是公子的事，又很想多知道一點。黎輝在心裏糾結着，這麽一來又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了，于是只小聲答了個「嗯」，就閉上了眼睛。

嚴庭看他眼皮微微抖動，伸手摸了摸那個想要縮進被子的腦袋。

「黎輝，」

聽到嚴庭叫自己，黎輝馬上睜眼。嚴庭看到他的眼睛，把想說的話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快點睡。」

其實是想問小家夥要不要去看看衡樂樓，可現在好像并不是最好的時機，還是再等等吧。還有葉旗那邊，也是叫人擔心。正在想唐蒙對葉旗的心思知道多少的時候，嚴庭的手機振動起來，黎輝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結果被刮了下鼻子：

「睡覺。」

說完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到外面一看，原來是唐蒙打來的。

「怎麽了？」

「小梓說她出差會回來兩天，你收到她的信息了嗎？」

「沒啊？她給你發了？」

正這麽說着，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你等下，」

嚴庭一看，是嚴梓的信息到了。

——哥，我出差到你那，兩天。後天到。

嘆了口氣，嚴庭又對電話那頭的唐蒙說：

「剛收到了。」

「好，好。很久沒見了，到時候好好聚聚。」

自己和唐蒙都不太愛玩手機，父母和嚴梓也不是很愛聯系的人，嚴梓只在畢業和找到工作的時候對自己報備了下，兄妹倆确實很久沒見了。至于嚴梓和唐蒙平時有沒有聯系，嚴庭也不會去問。

不過嚴梓這次回來，葉旗會有什麽反應呢？兩個家夥差不多大，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可上了高中有一天開始就不怎麽在一起玩了。小一點的時候，唐蒙經常一手一個地牽着他倆回家，到了他們初中時也是一邊跟一個，升了高中，唐蒙就去念大學了，雖然離家不遠，不過也就幾乎沒再見過三個人在一起的情景了。

嚴庭走到門口，看院子裏雨點不客氣地打在槐樹葉子上，點了根煙。

到了嚴梓約好回來的這一天，黎輝又是期待又是有些不安。自己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住在公子家，他的妹妹會不會不高興？雖說暫時被說成是唐公子的表弟，這麽告訴別人說，可公子的妹妹可是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啊。

「黎輝，三號桌加點水。」

唐蒙看他時不時望着院門，伏下身輕輕說：

「嚴梓要下午才到呢。」

黎輝臉一熱，連忙去長臺那兒拿了水瓶去添水了。葉旗看着他的背影，又往唐蒙那望去。

嚴梓要回來是嚴庭告訴他的，唐蒙并沒有特意說。葉旗很想從這裏面看出些什麽，可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無聊。如果唐蒙也喜歡嚴梓的話——想到這裏葉旗心裏咯噔一下，但馬上笑自己想太多。

如果唐蒙也喜歡嚴梓，怎麽可能這麽多年不見面呢？再說自己一直在唐蒙身邊，他大大小小的事自己都知道。結果怎麽只是因為嚴梓要回來看看，就緊張成這樣？

「還真是難看啊。」

苦笑起來，葉旗有些不耐煩地把長劉海幹脆紮了個沖天小辮，打起精神招呼起客人來。等最忙的時候過去，正想歇口氣，葉旗就聽唐蒙用很久沒聽過了的愉快音調大聲說：

「小梓，怎麽現在就到了？」

忍住心中的異樣情緒，葉旗跟着轉身，看到一個個子高挑的長發女孩站在食堂門口，和嚴庭有些相似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唐蒙馬上過去拉過她手裏的行李箱，領着她去了空桌。嚴梓坐定才開口：

「本來想開完會再過來，結果調到明天了，我們這些小兵就放假了。」

唐蒙笑着點點頭：

「還沒吃吧？嚴庭還在忙，你稍微等一下。我要他給你炒兩個菜。」

「沒事，唐蒙哥哥，你們先忙，我坐一會兒。」

話說完看到走過來的葉旗和黎輝，嚴梓眯起眼：

「這個孩子是黎輝是嗎？葉旗，好久不見。」

「啊，嗯，好久不見。」

有些尴尬地挂着笑，葉旗又默默扯下腦袋上的橡皮圈，看到唐蒙一臉開心，便換上和平時一樣的笑容說：

「唐叔，你先跟嚴梓說說話，我去告訴老大。」

不由分說地把唐蒙按到凳子上，葉旗又摸摸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黎輝：

「是嚴梓姑娘哦，你前幾天不是還想見的嗎？」

唐蒙聽到葉旗先幫着說了「嚴梓姑娘」這個稱呼，不禁望着葉旗露出了溫和的笑，嚴梓看着這一幕，又把視線移到眼前的小少年身上。

「那我先過去了，」

擺擺手，葉旗轉身往廚房那邊走去。

「啧，在做些什麽啊我！」

小聲地發洩出聲，葉旗皺起眉，稍微弓起背拖着腳步回到了廚房。

黎輝的視線停在嚴梓臉上，想着和公子确實有些相像，便小心地說了句：

「嚴、嚴梓姑娘好。」

「你好，叫什麽姑娘啊，叫我姐姐吧。」

「姐、姐姐。」

「嗯。」

唐蒙見黎輝不知道是不是該要繼續說話不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輝，去廚房幫嚴庭吧。」

聽話地點點頭，黎輝又對嚴梓彎了彎腰，小跑着過去了，嚴梓看着他，又看着坐在對面的唐蒙。

「怎麽了？」

「沒什麽。唐蒙哥哥還是沒變。」

「沒變嗎？」

唐蒙笑笑。

嚴梓多期待他能說一句，小梓變了。

下了動車，馬上找洗手間，對着鏡子整理了半天。到鹿亭門口，又掏出手機，對着檢查自己的妝。眼線畫得還不太熟練，會不會有黑的在眼皮上？腮紅呢？還好。嗯，唇彩再塗一點吧，免得唇紋太明顯。可是等下喝水又很尴尬，算了算了。鼻子呢？仰起臉，擠出可笑的表情左右瞄着，又怕路人看出自己的不安。等終于檢查完畢之後，才故作鎮定地走進來。

可是，唐蒙什麽都沒說，只是望着自己笑。一恍神，嚴梓覺得唐蒙好像還是在看那個會頂着亂發跟男生打起來的小丫頭。正準備說點什麽，桌子上就「啪」地被放下一盤菜。嚴梓一看，是自己最喜歡的幹煸土豆絲。

「先墊墊。」

「沒有肉啊？」

「還吃肉？」

「當然要吃肉。」

擡頭對着來人淡淡地說着，嚴梓眼裏卻止不住笑意。

「行，晚上給你做一堆肉。」

把手放到嚴梓頭上輕輕拍了拍，嚴庭也彎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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