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亭食堂

第11章 頭發和真心話

買好菜唐蒙跟宋菘打了個招呼便帶着黎輝往回走。從菜市場穿出來，街道兩邊的早點攤已經陸陸續續地排起了隊。

黎輝跟在唐蒙身側，好奇地邊走邊看。之前因為害怕，只有盡量避開人躲着偷看，現在瞧見大家有的打呵欠，有的捧着面碗大口吃，有的不耐煩地在隊伍中跺着腳，香氣和熱氣在晨光裏飄，這普通的早晨讓黎輝有些安心，前段時間的露宿生活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正想着，黎輝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起來，還好街上熱鬧，這幾聲被來去的車聲人聲蓋住，拎緊手裏的菜，黎輝跟着唐蒙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唐蒙在一個店鋪前停下了。

「黎輝，能吃辣嗎？」

「能... ...」

「那我們在這裏吃一點吧，這家買的東西叫做燒梅，做得很好吃的。」

黎輝眼睛一亮，咽了口口水，又不好意思地說：

「我，我身上沒錢... ...」

唐蒙揚揚手裏的薄皮夾，笑眯眯地站到隊伍後：

「這是采買的福利，我們可以買來吃，嚴庭說的。」

一聽是嚴庭說的，黎輝的眉眼間都帶着笑，唐蒙看着那張笑臉，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夏日，有人也是這麽擡起頭笑着的。

「唐公子，我們在這裏吃，公子怎麽辦？」

回過神，唐蒙低頭看着黎輝說：

「那我們買回去一起吃好嗎？」

「好！」

唐蒙笑起來，把手上的大袋子放到地上，拿出手機撥通了嚴庭的電話，說了兩句又把電話輕輕放到黎輝耳邊。

「黎輝？」

聽到嚴庭的聲音，黎輝睜大眼，馬上想起從手機裏看到池葉旗和唐蒙的事，于是試着開口：

「公、公子？」

大概是尾音太過上揚，嚴庭在那邊好像是笑了下。

「菜買好了？」

「嗯、嗯，買好了。」

「肚子餓了吧？還有什麽想吃的，叫唐蒙買給你。」

嚴庭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要溫柔，黎輝對着電話猛點頭：

「我、我知道了，謝、謝謝公子！」

「早點回來。」

挂了電話，嚴庭看着手機屏幕嘴角彎起，沒注意到身後站了個黑色長發的人，結果剛一轉身，就被死死地抱住了。

小心地抱着燒梅走進廚房的時候，黎輝看到嚴庭肩膀上靠着個長頭發的人，劉海散落下來遮住了臉，嚴庭正伸過手去快要摸上那人的臉了。黎輝心裏「咯噔」一下，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

唐蒙在門口放下裝菜的大布袋，看到沒動的黎輝，又往他看的地方望過去，笑了笑說：

「葉旗，快起來。」

話音剛落，就看到嚴庭的手捏住長發人的臉往外扯：

「起開。」

「哎哎哎！老大！老大你輕點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黎輝仔細一看，那人果然是葉旗。只見他理理到腰背的長發，麻利地束到背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小黎輝～你帶了什麽回來啊？好香。」

「燒，燒梅。」

答着葉旗的話，黎輝的眼睛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黑色長發的葉旗看起來很漂亮，穿着墨藍色的漢服，眉宇間多了股英氣。

「菜場邊的那個顏式燒梅嗎？那家很好吃的！」

一把拿過黎輝抱着的大打包盒放到桌子上，葉旗又拉開蒙了層蒸汽珠的塑料袋，抽出裏面的方便筷遞給黎輝，嚴庭拿了一雙掰開，把黎輝手裏的抽出來給了他自己的，又再示範了一次給黎輝看。

葉旗邊吃了一口熱呼呼的燒梅，邊含糊不清地嚷：

「老大，你知道什麽是溺愛麽？」

把裝燒梅碗一挪，嚴庭哼了一聲：

「那我也溺愛溺愛你？」

「別別別，我承受不來。」

「好了好了，快吃吧。」

唐蒙夾起一個吹了吹，四個人就圍在桌邊吃起燒梅來。黎輝小心地夾起一粒，這燒梅的薄皮裹着餡兒，油滲了出來，整個被蒸得透亮透亮的，皮褶彎下來像個小包子，只是頭頂不收口，擠出一些淺醬油色的餡來。黎輝學嚴庭的樣子先在底下咬了口，胡椒辣味的濃汁包着軟軟的糯米，一股鮮香。燒梅餡兒順着開口緩緩外湧，黎輝連忙用嘴一吸，原來這裏頭還有肉丁和香菇粒，濃汁大概就是拿它們給燒出來的，怪不得那麽鮮。

嚴庭見黎輝吃得專心，抽了張紙給他擦了擦嘴角的糯米粒，葉旗瞄到，剛準備張口就被嚴庭的眼刀給瞪了回去。

四人吃完又喝了些熱茶，過了會兒便拎着菜去鹿亭開始準備起來。結果不知為何葉旗直到幫完忙也沒有走，黎輝時不時偷看他，葉旗回頭和他的視線對上，咧開嘴一笑：

「怎麽樣小黎輝？今天的頭發好看嗎？我戴了假發過來。」

點點頭，黎輝伸手摸了摸，那觸感好像真的頭發，葉旗站直身子張開雙臂，又問：

「衣服好看嗎？」

「好看。」

「黎輝今天要不要穿自己的衣服？」

「可是——」

「cosplay也是有穿古裝的，等下我們一起站在店裏肯定很有意思，快去換上換上。」

黎輝拗不過葉旗，只得穿過院子去卧室換衣服，回來時被葉旗點頭表揚了幾句，又被他拖去院裏拿手機一起拍照。松花蛋吃完飯，趴在木桌上悠閑地晃着尾巴，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盯着兩個人。不知不覺玩了很久，直到付爺爺拎着飯盒笑眯眯地踱步進來，黎輝才驚覺已經是要到營業的時間了。

「今天是葉旗先來了啊，哎呦，在和唐蒙的表弟一起那個闊、闊什麽？」

「cosplay，」葉旗笑眯眯地解釋，又彎腰作個揖：「爺爺您裏邊請———」故意拖長了尾音，惹得付爺爺哈哈直笑，看着兩個孩子連連點頭：

「好，挺好挺好，這衣服頭發很适合你們嘛，還真有點那個意思。我看哪，這小家夥現在更像是你的表弟啦。」

「唐叔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一樣的一樣的。」

笑着接過付爺爺的飯盒，葉旗拍了拍黎輝的肩膀。黎輝心裏很開心，想起來又蹬蹬蹬跑去拿了張菜單跑過來給靠窗坐下了的付爺爺，小聲說：

「爺爺，您、您想吃點什麽？」

付爺爺也不說其實嚴庭知道他吃的那幾樣菜，滿臉笑容地接過菜單，指了指說：

「這個，一葷兩素。」

黎輝接過一看，默默在心裏記下這四個字，對付爺爺彎了彎腰，跑到廚房告訴了嚴庭。嚴庭聽完回過頭看着付爺爺點了點頭，付爺爺笑著擺擺手，側身跟葉旗聊起天來。

等葉旗和黎輝送付爺爺出了院子，客人陸續地進來，有好些都看著葉旗和黎輝，竊竊私語或者帶着笑。回到食堂，嚴庭正在炒菜，黎輝想到廚房幫忙，被葉旗一把拉住：

「小黎輝今天要和我一起～」

說着還眨了眨眼。黎輝不解，只發現周圍的視線明顯多了，有沒什麽表情看過來的，也有帶着笑很友好的。

「啊，在呢在呢！」

聽到聲音，黎輝往門口望去，原來是那幾個女學生來了。

「你們好，今天想吃點什麽？」

葉旗溫和地笑笑，遞過去菜單。女孩子們接過來，又去長料理臺那看了看擺在白搪瓷盤裏的食材，一起商量着，但眼睛還是不住地往葉旗和黎輝身上瞟。一會兒終于有個戴眼鏡綁馬尾的女孩走出來問：

「請問，我們能跟你倆一起拍個照嗎？」

「可以啊，等我先問問小黎輝，」葉旗把黎輝拽過來，俯到他耳邊小聲說：「女孩子想和你拍照，是男子漢的話，最好不要拒絕哦。」

黎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葉旗笑眯眯地往外一指：「那我們抓緊時間去院子裏吧，現在人還不多，走吧。」一行人去了院子，換着手機拍了好幾張，女孩子們說着謝謝一臉開心，葉旗看了黎輝一眼，問：

「你們覺得男生長頭發奇怪嗎？」

「不奇怪啊？」

女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啊，不過是因為你們都喜歡看漫畫，已經很習慣男生長發了吧？」

互相看了看，戴眼鏡的那個女孩想了想說：

「雖然也有那個理由，可是，可是不管長發短發，只要自己喜歡就好了呀。」

「又沒妨礙到別人，」

「對對，再說，古代的男生不都是長頭發嗎？」

聽到這裏，黎輝一愣，擡頭望葉旗，對方沖他一笑。

「而且女孩子也有很短頭發但是看起來很舒服很可愛的呀。」

「啊，說起來我上次看到個小姐姐——」

話題不知道怎麽開始轉到發型上了，葉旗心情很好地對女孩子們揮了揮手，正要走就被叫住：

「葉旗大大，上次，你可能沒看到微博私信，我，我拍了張照片，但是沒拍到你們兩個的臉，可以發微博嗎？」

「不用叫我大大，叫葉旗就好，是什麽照片？」

對方怯生生地找出來遞給葉旗看，原來是自己抱着黎輝時的背影。

「可以啊，今天的也可以，是吧小黎輝？」

黎輝雖然不知道微博是什麽，不過也點點頭，葉旗又補充：

「那要麻煩你們打個鹿亭食堂的tag，有空的話幫我們多宣傳宣傳，謝謝啦。」

得到了應允的女孩子們開心地點點頭，大家說着笑着回到食堂裏，黎輝邊慢慢走邊一臉認真，又想起之前嚴庭對自己說的，「」終于走到了廚房裏，嚴庭正在把炒好的菜裝盤，知道是黎輝，頭沒擡地問了句：

「拍完啦？」

「那個，公、公子！」

「什麽事？」

「頭，頭發，我想留着，不，不剪了！」

嚴庭笑了笑，點了頭，黎輝盯着他，雙手攥住衣角，鼓起勇氣大聲說：

「還，還有！我，我能繼續穿、穿公子的舊衣服嗎？因為，穿着的話，像是被公子，被公子抱着，很舒服！」

「哐當」一聲，嚴庭手裏的鍋鏟掉到了地上，食堂裏又是瞬間安靜。葉旗見狀連忙笑起來給大家添水說話。廚房裏兩個人杵在那，高個子的耳朵有點紅，小只的那個渾然不覺，只仰頭望着等着回答。

撿起鍋鏟丢到水池裏，嚴庭把盤子遞給黎輝：

「喜歡穿就穿吧。跟葉旗說這是五號桌的，」

黎輝小心地接過來，瞟到地板上的污漬，嚴庭沖他擺擺手：

「我來。」

等黎輝出去了，嚴庭扯下張廚房紙巾，蹲下身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擦起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