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亭食堂

第5章 桌邊的四人和松花蛋

「老大，不帶你這麽欺負人的啊，要不小黎輝你跟葉旗哥哥回家吧。」

知道嚴庭是在開玩笑，池葉旗還是故意出聲抗議，又把手機在黎輝眼前晃晃：

「哥哥教你玩這個。」

黎輝看着手機露出羨慕的表情，但一想到剛才廚房裏那些有趣的玩意，立刻擺擺手：

「多謝葉旗公子的好意，我，我其實很想留在這裏，床的話沒關系，我能睡地上的... ...」

看着黎輝十分認真地表達着，池葉旗忍不住笑出聲，擡手拍了拍唐蒙的肩膀又把腦袋靠了過去繼續笑。黎輝以為他魔怔了，微微張嘴看着笑個不停的池葉旗。唐蒙怕他把自己碗裏的湯晃撒，身子往前移了移，對黎輝說：

「你以後就習慣了，葉旗老是莫名奇妙就笑起來了。」

是這樣嗎？見嚴庭沒什麽表情在一邊吃面，黎輝心想這葉旗公子莫不是個傻子吧？于是也低下頭悶聲吃起來。池葉旗笑完，咳了兩聲才繼續捧起碗，想起了什麽又問：

「對了小黎輝，你之前從毛衣袖子裏未拿出來的是什麽東西啊？」

換衣服時看到中山裝的袖子太窄，黎輝便照池葉旗說的把食譜跟荷包放到了上衣口袋裏。現在這無意的一問讓黎輝忽然緊張起來——不知道過去發生的事這裏的人會知道多少是黎輝一直在擔心的，要是那時小乙被自己傷得很重甚至已經沒了命的話... ...該如何是好？想到這裏黎輝面露難色，支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是說那幾張紙吧？」嚴庭忽然接了話，「等下找個東西裝好它，自己的東西別弄丢了。」

「這麽說小黎輝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呢。」

見池葉旗似乎也只是随口問問，黎輝暫時松了口氣。

「我看是不是先該準備個杯子。」

唐蒙提出了建議。這會兒他吃完了面，心滿意足地擦擦嘴，又把碗筷放放好：

「保溫杯最好了，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冷起來了，等天熱還能冰個冷飲。」

「唐叔你可千萬別給小黎輝搞個和你一樣的保溫杯，現在連老爺爺都不用那種了。」

似乎是習慣了池葉旗的吐槽，唐蒙只是溫和地笑笑。

「你那個花裏胡哨的杯子很好看嗎？」

嚴庭吃完心情好很多，開始和池葉旗打起嘴仗來。

「老大你那個大腳丫子的杯子才叫怪好吧！」

黎輝在一旁有些驚訝地聽着。意思他并不完全明白，讓他吃驚的是這三個人的态度。沒錯的話，那個唐叔應該和葉旗公子一樣是在鹿亭食堂做事的，嚴公子是這裏的大掌櫃，在衡樂樓如果黎輝他們敢這麽說話，肯定不止挨罰那麽簡單了。正想着，黎輝聽到腳邊有聲響，低頭一看眼睛一亮，原來是那只黑貓跑到院子裏來了，正端坐在地上用一只前爪撓着玻璃窗。黎輝一喜，連忙彎腰和她隔着玻璃打着招呼。

「是松花蛋來了啊。」

池葉旗笑了笑，黎輝擡頭：「松花蛋？」

「鴨蛋做的一種蛋，以後給你嘗嘗。」

嚴庭邊說邊起身把大家的碗筷堆在一起，黎輝連忙起來幫忙。

「葉旗，你差不多要去學校了吧？」

唐蒙拿過抹布問。池葉旗嘆口氣一臉地不情願：

「把貓飯熱了我就去。」

「不愛去，就早點畢業。」

嚴庭瞟了他一眼，把頭天煮好的雞肉貓飯丢進微波爐，黎輝看着轟隆響起的機器又是一陣驚訝。池葉旗湊到黎輝旁邊問：

「小黎輝你知道松花蛋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嗎？」

黎輝搖搖頭。

「唐叔取的，因為那個蛋啊，長得是透亮的還有花紋，唐叔那天看到小貓躺在外頭的桌子上面，毛黑得發亮，被樹上漏下來的太陽光照得這裏一點那裏一點的很像那個蛋，唐叔就叫他松花蛋了。」

看到池葉旗說起唐蒙似乎很開心，黎輝終于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問：

「葉旗公子，」

「叫我葉旗。」

「葉，葉旗，你為什麽叫唐公子唐叔？我看他不象是叔叔... ...」

「哦，這個啊，因為他說話做事都不太象他那個年紀的，唐叔是我對他的尊稱。」

雖然很懷疑到底是不是尊稱，不過黎輝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懂了。

「葉旗，把飯拿去，黎輝，你過來。」

見嚴庭對自己招招手，本想跟池葉旗一起過去找松花蛋的黎輝連忙過去。

「老大，你還真是不讓小黎輝休息啊。」

「你很閑嗎？很閑你來收拾。」

一聽要收拾池葉旗連忙拿起微溫的貓飯，跑到正在逗松花蛋的唐蒙身邊去了。這邊嚴庭從玻璃罐裏舀了些茶籽粉到碗裏，黎輝看到這熟悉的深褐色的粉末，驚訝道：

「嚴公子，現在也還用這個嗎？」

雖然在裴朝茶籽粉一般百姓和小鋪還是很少用得上，但是像衡樂樓這樣的名酒樓基本都會拿來洗碗碟器具。嚴庭這裏也在用，讓黎輝多少有些懷念。

「現在還是有人用的，不過買的時候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茶籽粉。」

黎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嚴庭笑笑，又問：

「你吃飽了嗎？」

黎輝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臉一紅，小聲說吃飽了。

「那你把這幾個碗洗幹淨，我獎給你好吃的。」

鍋和砧板之類的，在煮面時嚴庭已經都洗好了，把位置讓給黎輝，自己沖淨了手，拿過早上唐蒙帶來的一袋面包扔了兩片到烤箱，嚴庭靠到身後青灰色的料理臺邊看着黎輝。

「這衣服穿着習慣嗎？」

「還，還沒習慣，不過，如果我不穿，和大家又不太一樣。」

黎輝覺得自己背對着嚴庭，似乎有些話能更老實地說出來。

「你本來就跟大家不一樣，不過也沒必要勉強自己馬上就習慣什麽。」

見黎輝不作聲，嚴庭又說：

「昨天洗的衣服應該已經差不多晾幹了，等下去換上吧。」

「可是... ...葉旗他特意帶過來的，」

「你老實跟他說，他不會不高興的。」

「嚴公子，我，我其實... ...」

「嗯？」

其實穿嚴公子的舊衣服就很好，大大的很舒服，睡覺的時候像是在把自己包在裏面，所以覺得很安穩。可這話說出來也顯得太厚臉皮了，于是黎輝生硬地把話題一轉：

「我其實，還沒吃飽。」

聽到嚴庭似乎是在背後「噗嗤」一聲笑了，黎輝覺得自己真是有點丢臉，便更加賣力地洗起碗來。

嚴庭準備的獎勵是烤面包，上面塗了黃油和花生醬，又放了些切好的香蕉片，黎輝一下子就把兩塊消滅幹淨了。原來嚴庭昨晚就看出來黎輝其實飯量很大，早上又把面大多都添給了他們三個，想想肯定是沒飽。

「嚴庭，那我也先回書店了，等會再來。」

唐蒙跟嚴庭打了個招呼，又對黎輝揮揮手便走了。松花蛋吃飽喝足在外面的桌子上正趴着，看到唐蒙出來，跳下來聞了聞他的褲管，蹭了蹭就晃到槐樹邊伸了個懶腰磨起爪子來。

「唐公子不在這裏幫工嗎？」黎輝問。

「唐蒙自己有個舊書店，就在隔壁不遠，他平時早上幫忙買買菜，中午和晚飯的時候會過來。」

聽到唐蒙有個書店，想他肯定讀過很多書，黎輝不由得肅然起敬。

「那葉旗呢？」

「葉旗有空的話就會來，不過他沒空的時間不多。」

意思就是葉旗很閑吧？黎輝想。嚴庭沒察覺自己聽到黎輝主動提起葉旗時眉頭皺了一下，見黎輝若有所思的樣子便說：

「你要是想玩手機，我可以教你。」

「真的？多、多謝嚴公子！」

黎輝難掩興奮，嚴庭忽然有種自己可能會讓古代兒童患上「手機依存症」的罪惡感。看到松花蛋又回到桌上懶洋洋地舔毛，嚴庭又低頭看看黎輝。

「這裏要熱鬧起來了。」

以為嚴庭是在說食堂中午要開門會很忙，黎輝十分積極地問：

「嚴公子，那要洗哪些菜？」

嚴庭笑笑，大手一揮：

「那邊的都要洗幹淨，我先去外面抽根煙。」

點點頭，黎輝又把袖子挽得更高了些，幹勁滿滿地開始了在鹿亭食堂工作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