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米盛母親因為及時治療,病情控制得當,住院一周便被米婕接回家療養了。在分別那天,米婕再一次單獨找了陳星澤。
陳星澤如臨大敵,米婕說:“我哥暫時麻煩你照看了,至少看到他胳膊好了。”
她說完離去,陳星澤愣了愣,沖她離去的背影問:“你還是關心他的對吧!”
米婕接着走。
陳星澤又喊:“有空常聯系啊!”
米婕:“……”
米盛把王姨也辭退了,母親不在,也不需要護工了。王姨很自責米盛母親受傷的事,堅持要退兩個月的工資,可米盛還是給她了。
陳星澤跟米婕分開後回病房找米盛,他正在整理母親剩下的住院用品。
陳星澤過去幫忙,“你休息吧,我來弄。”
他三下五除二将盆盆碗碗和毯子被褥打包在一起,起身擦汗。一扭頭,看到米盛正彎腰收拾母親留下的衣服。如今七月盛夏,米盛只穿了薄薄的半袖襯衫,從後面能看到襯衫上印出的根根肋骨。
陳星澤眉頭自動皺起,過去給他拉起來,二話沒說先嘆了口氣。
“怎麽了?”米盛不僅身體消瘦,連說話也輕飄飄的沒力氣。“我一只手也可以疊衣服。”
陳星澤說:“等會我回學校收拾一下,你先回家,晚上等我一起吃飯。”
米盛:“好,你想吃什麽,我先去買。”
陳星澤:“別,我買,你在家等我不要出門。”他怕外面風大點就給米盛吹黃浦江裏了。
陳星澤坐公交回學校,在路上用手機搜索“人太瘦怎麽辦”,網上醫生說瘦是脾胃功能不足,要注意飲食多樣,調理循序漸進,平日多鍛煉身體,最重要的是要保證心理健康,身心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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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澤看着“身心愉悅”四個字,覺得困難重重。
這幾天學校各個專業都陸續放假了,校園裏随處可見提着行李箱準備回家的人。陳星澤往宿舍樓走,半路接到吳行芝的電話。
“你們活動怎麽樣了?”
陳星澤告訴家裏暑假不回去的理由是參加社團活動。
“還行啊。”
“忙不忙啊?”
陳星澤笑道:“你有什麽事就說。”
“你還記得張阿姨不?我們團裏那個吹長笛的。”
“記得啊。”
“我今天才知道,他兒子也是同志呀!”
陳星澤往樓上走,“是嘛,看來藝術家果然容易生基佬啊。”
“你閉嘴!”
陳星澤哈哈笑。
“他兒子叫趙瑜,比你小三歲,你小時候還見過他呢,有印象嗎?”
“名聽着耳熟,人記不太住了。”
“哎呦,我看了照片,幹幹淨淨可好看了。”
“……”
“他今年也考到上海了,你抽個空,我安排你們見面,看看合不合适。”
陳星澤覺得談話方向越來越偏,“媽你冷靜點,我還念書呢啊。”
“那又怎麽樣,你高中更該念書,不也整天談情說愛嗎。趙瑜性格腼腆,都沒怎麽出過遠門。你張阿姨看到一篇關于大學生艾滋病群體的報道,生怕他被不三不四的人給騙了。”
“所以你就給我兌出去了?”
“怎麽說話呢,人家條件很好的,能不能看上你還是一說呢。就這麽定了,之後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你好好表現。對了,他長得跟尤小林很像。”
說完啪叽一下挂斷了電話。
陳星澤捏着手機,反複琢磨吳行芝最後一句話。
“什麽時候發現的啊……”
趙瑜的照片很快發過來,果然如同吳行芝所言,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白白淨淨,完全是陳星澤的口味。
陳星澤坐在寝室床上欣賞了一會,便着手整理日常用品。夏日行裝輕便,陳星澤只收拾了一個雙肩包的東西就出發了。他是最後離寝的,走前又細致檢查了一遍門窗水閘,把垃圾都清理掉,才鎖門離去。
陳星澤在手機上搜了幾個菜譜,然後去市場買原料。
跟忙碌的陳星澤不同,米盛一下午都躺在床上發呆,他一口飯也沒吃,一口水也沒喝,一次洗手間也沒去,就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由藍變黃,由黃變紅。期間衛康打來兩次電話,他也沒有接。
除了等陳星澤,他不想做任何事。
黃昏時分,在床上萎靡了幾個小時的米盛耳朵忽然動了動,睜開眼睛,下地,走到門口時,門剛好被扣響。
米盛打開門,陳星澤大包小裹站在外面,臉被曬得紅彤彤的。
“你買了什麽,這麽多袋子。”
“菜,還有肉和魚什麽的,等下我來做飯。”
“你會做飯?”
“我搜菜譜了啊。”
陳星澤興致勃勃,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幻想過将來跟男朋友一起生活的場景,但他的幻想裏只出現過尤小林和陸昊,他從沒想過第一次體驗這種經歷竟是跟米盛在一起。
這讓陳星澤感慨世事奇妙。
陳星澤在廚房忙活的時候,米盛就乖乖在旁邊站着看,他左手打着石膏,很不方便,卻總想來幫忙。陳星澤餘光掃見他用一只手洗菜的樣子,漸漸手裏的鲶魚也不處理了。米盛頭發偏長,順至耳後,如今微垂頭,幾縷發絲落下,眼眸半睜,生出一股安靜憔悴的美感。
陳星澤緩緩擡手,将那發絲撥開。米盛洗菜洗得專心,被碰了,往後縮了縮,猶如含羞草受驚攏葉。陳星澤抿唇笑,米盛低聲說:“……弄你的魚,別吓唬我。”
“你比魚好玩多了。”
米盛無奈搖頭,陳星澤莫名覺得心情大好,手下加快速度。
“菜是不是太多了,少做幾個吧。”
“沒事沒事,不多。”
這是陳星澤第一次正式下廚,抱着要做出滿漢全席的氣勢,足足忙活了兩個多小時。
盤子太多,小桌子快要擺不下了。陳星澤讓米盛先吃,米盛誇贊他廚藝不錯,陳星澤心滿意足地大口扒飯。他吃得比米盛快很多,一碗飯已經下肚了米盛那邊才吃了幾口。
“你怎麽跟貓似的,吃這麽少。”
米盛捏着筷子,說:“我比貓吃得多。”
陳星澤:“可轉化率不行啊,你看貓多活泛,你再看看你那小細骨頭,我都不敢碰你,怕壞了。”
“壞不了,”他挑眼看向陳星澤,“你要不要碰碰看?”
米盛畢竟修煉多年,他很了解自己,該用什麽語氣說話,該用什麽角度看人,最能達到效果。很多時候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暗藏玄機。
陳星澤這個小呆瓜果然中招了,他臉紅如猴臀,支支吾吾道:“什、什麽啊……別開玩笑,你快吃東西。”
陳星澤埋頭吃飯,偷偷擡眼,米盛并沒有什麽異常。
吃完飯陳星澤拉米盛出去散步,兩人在小區裏轉了兩圈,路過一棟樓時,陳星澤拉着米盛站住腳步。
“你聽。”
米盛擡頭,順着聲音看向一處,喃喃道:“是二胡嗎?”
“京胡。”
“像唱戲的。”
“對,京胡聲音比二胡尖銳,一般用來伴奏京劇,二胡比較柔和。”
“你會二胡嗎?”
“會一點點,你喜歡二胡?你喜歡我就去練,我學樂器很快的。”
“也沒喜歡……”
米盛聲音越來越小,陳星澤轉頭看他,“累了嗎?走,回去了。”
回到家陳星澤去打掃浴室,出來的時候米盛在沙發上睡着了。陳星澤蹲到他身邊,輕輕碰他,“洗個澡吧,你身上太多汗了,這樣很難受的。”米盛半睜開眼,看見陳星澤,怔怔的,他像是不确定一樣摸了摸陳星澤的臉,然後探出右臂環住他的脖子。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陳星澤有些無措。“怎麽了?起來洗澡呀。”米盛不說話,越發纏着他,臉埋入他的胸口,看不到表情。陳星澤笑着說:“有點癢。”他雙手伸到米盛身體下面,“抱緊了。”感覺到脖子上那只手用了力,陳星澤攬住米盛的身體,給他抱了起來。
他就這樣給米盛抱進了洗手間,放到幹淨的浴缸裏。陳星澤:“你自己能洗澡嗎?胳膊千萬別碰水了。”
米盛不說話,開始脫衣服。他真的太瘦了,而且皮膚蒼白,幾乎到了一種病态的程度。米盛脫了一半停下,看着陳星澤說:“你幫我脫吧。”
陳星澤一晃神,“啊……哦。”
他幫米盛脫下襯衫,米盛扭身跪在浴缸裏,等他為他解褲子。陳星澤解開紐扣,手放到褲鏈上,又蜷縮回來。
“我……我還是到外面等你吧。”
他不敢看米盛,扭頭走了。
陳星澤回到房間裏,關上門,深呼吸。他心口砰砰直跳,臉頰發熱,感覺生活在米盛身邊真是件無比考驗人的事。
晚上陳星澤睡在米盛母親的房間裏,他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從來都是一覺到亮,但今天他心思繁雜,覺比以往淺。他半夜醒來一次,聽到外面有動靜,悄悄出去,發現洗手間的門開着,裏面有痛苦的幹嘔聲。
陳星澤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連忙進去,看到米盛抱着馬桶在吐。
“怎麽吐了?不舒服?”陳星澤過去幫米盛拍背,米盛吐得眼睛發紅,陳星澤看到馬桶裏都是他晚上做的飯。“是不是我哪做壞了?”米盛搖頭,“……不是,是我吃太多了,你去睡吧。”
“我這怎麽睡啊。”陳星澤給米盛端熱水,“家裏有胃藥嗎?”
“一會就好了。”
陳星澤擰着眉頭,扶吐完的米盛回房間。米盛看他的樣子,安慰他:“緊張什麽,說了沒事,你去睡吧。”
陳星澤:“我陪你一會。”
米盛頓了頓,沒有說話,躺到床上。
屋裏是黑的,米盛一動不動,背對着陳星澤。過了一會他說:“上來睡吧。”
陳星澤沒說話。
米盛低聲道:“上來陪我。”
陳星澤掌心發熱,他上了床,躺在米盛身邊。黑暗之中,兩人的呼吸聲都很輕。又過了一會,陳星澤聽到米盛翻身的聲音,他靠向自己。陳星澤身體發緊,他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米盛微仰頭,嘴唇碰到陳星澤的肩膀。
“小鬼……”
陳星澤眼睛閉緊,轉過身,将米盛擁于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