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到“虹色”,米盛果真找來幾個人給陳星澤洗腦,大家都不約而同勸陳星澤別找直男。
“別自虐啦,最後一定會很受傷的。”小川一邊說一邊誇張地往陳星澤身上靠,米盛從後面拎着他的領子給他拽開,小川不滿地翻了一眼。
陳星澤被大家七嘴八舌說得郁悶不堪,主動提出要喝酒,這次Jo沒有阻攔。期間陳星澤去解手,在洗手間門口看到兩個男人抱在一起親吻,吓得都不敢進去了。
酒吧裏放着節奏明快的電音,旋律,酒精,還有糜爛的畫面一同沖擊陳星澤的大腦,他臉頰越發燥熱。
忽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他,推到牆上,陳星澤轉身,看到小川同樣面色潮紅,一雙清秀的眼睛動情地望着自己。
“陳星澤,你還沒伴吧?”小川的身體緊緊貼着他,陳星澤退無可退,感覺到有一只手摸到他身下。陳星澤要吓死了,抓住小川胳膊。“你等等……別這樣。”
小川:“我也沒伴,我們一起吧?”
陳星澤從沒碰到過這種情形,臉上都快熟了。
“你、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我跟你差不多大,是這年齡最小的了。”小川用撒嬌的語氣跟陳星澤說,“我好喜歡你,第一眼見你就好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陳星澤窘迫不安,“我就是來上個廁所……米、米盛呢?”
一聽他提米盛,小川神情就陰沉起來。
“你離米盛遠一點。”
“什麽?”
小川冷笑道:“你別看他裝得一本正經的,其實就是只野貓,發情了跟誰都能睡。他就臉還能看,下面早就松了。”
陳星澤驚訝地看着小川,剛剛在桌上他跟米盛看起來還很要好的樣子,想不到一轉身就能說出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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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能這麽說他……”
“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其他人,他為了錢可是什麽都能幹出來。”小川頭貼在陳星澤胸口,“不說他好不好,我們出去吧,去我家怎麽樣,我——啊!”
小川話說一半叫,被一股大力拉扯回去。
米盛将小川甩到牆上,雙手插兜,站得很近。
他比小川高,俯視的視線冰冷銳利。
小川揉着被撞的胳膊,哭喪着臉說:“……幹嘛啊,疼死了。”
米盛彎腰,平視他的眼睛,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你要是不想幹了,就跟我說一聲。”
小川被兇得眼淚汪汪,他不敢回視米盛,低頭走掉了。
米盛來到陳星澤面前,輕松道:“看什麽,還不快去上廁所。”
陳星澤回神,“啊……哦。”米盛一直等着陳星澤上完廁所,帶他一起回去。“你別再喝了,回屋去吧。”
“嗯。”
米盛跟他一起回到工作室,門關上,耳膜霎時安靜下來。陳星澤坐在床邊,恍恍惚惚的。
“這屋這麽幹淨,真不适應。”米盛溜達着走來走去。
陳星澤掏出手機,米盛道:“你怎麽沒事就看手機,等誰的消息?”
陳星澤小聲說:“沒誰。”
米盛:“陸昊?”
陳星澤看他一眼,悶聲說:“他很久沒有跟我聯系了,從他在國外打的那通電話之後就一直沒信……”
陳星澤憂心忡忡,米盛抱着手臂靠在桌旁。
“不聯系好啊,慢慢就忘了。”
“要是忘不掉呢。”
“那也別多想。”
陳星澤抿着倔強的嘴唇,一語不發。
米盛:“行,我不給你一刀切死,他也有可能是雙性戀。”
陳星澤擡頭看他。
米盛又說:“可即便是雙性戀,最後大多數也會選擇跟異性在一起。”
陳星澤洩氣道:“你能不能別這麽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的。”
米盛哼笑,“我說了這都是經驗之談。”他點了支煙,淡淡道,“雙性戀比異性戀更可怕,給了希望再掐死,憑你這心理素質根本承受不來。何況聽你的描述,陸昊不像是雙,應該就是個純直男。你有沒有想過,他肯讓你插嗎?”
陳星澤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輕聲嘀咕了句什麽,米盛沒聽清。
“什麽?”
“我說……如果真的能在一起,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做愛。”
煙霧從米盛的指間輕旋而上。
屋裏安靜了很久,而後傳來細細的笑聲。米盛抱着自己的身體,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指着陳星澤,“喂,你他媽是個傻逼吧?”
陳星澤擡眼,那認真的神情将米盛的笑容壓下去了。米盛修長的手指點了點他,重申道:“你真的是個傻逼。”他将煙掐滅,走到陳星澤身旁。他有意釋放信號,讓房間的氛圍變得暧昧起來。“你還沒開過葷吧,才說得出這種話,想嘗嘗滋味麽。”他彎腰,摸了摸陳星澤的下颌,喃喃道,“十七歲也差不多了……”
陳星澤沒有動,看着他說:“別碰我。”
這三個字裏蘊含的明确的距離感,讓米盛的心和指尖都顫了一下。他收回手,回到桌邊,又抽了支煙出來。
他背對着陳星澤問:“小川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
米盛回頭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陳星澤忍不住問:“你很缺錢嗎?”
米盛輕笑:“誰不缺錢呢?”
陳星澤指着米盛身上的衣服,“這是D&G今年最新的襯衫吧?”
米盛挑眉,“喲,你還挺有眼光的,好看嗎?”
陳星澤只是無意中在吳行芝的雜志裏看到過這件衣服。因為襯衫很有特點,領子上有兩只黑色蜜蜂刺繡,陳星澤當時留意了一下,這件薄薄的衣服要幾千塊錢。
陳星澤:“你是缺錢買這些東西?”
米盛靠在桌邊吸煙。
他知道自己跟陳星澤很不一樣,相處久了必然會有矛盾。但他一直僥幸認為,不過兩天的時間,應該還到不了矛盾激化的時候。誰能想到一切說來就來。
他不會告訴陳星澤衣服是工作用的,更不會告訴他這是他特地穿給他看的。
陳星澤可是個為了能跟直男在一起,決定要一輩子不做愛的危險人物,他怎麽可能向他坦白這些事。
米盛吐出煙。
“對啊。”
陳星澤聽他親口承認,露出了一個難以掩飾的失望表情,米盛悄悄捏緊煙,臉上依舊風輕雲淡。“怎麽,你有意見?”
“沒意見,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又沒關系。”陳星澤看也不看他,轉頭躺在床上。“我要睡覺了,明天早上還要趕火車。”
米盛眯起眼。
逐客的語言,拒絕的背影,不肯對視的視線,甚至連這幹幹淨淨的房間,一切都讓他感到焦慮憤怒。
他原地站了一會,終是無法控制,大步走向床邊,拉開被子。
“你懂什麽?”米盛聲調奇低,“讓我走?你當自己是主人了?”
陳星澤明顯感覺到他的怒火,輪廓都變得鋒利了,眼裏像往外掉冰碴一樣。
米盛:“給我滾。”
陳星澤:“……啊?”
米盛指着門,“我讓你給我滾!”
于是可憐的陳星澤小朋友大半夜被趕了出去。
米盛反鎖上門,一頭栽在床上。他還能聞到床上沾着的陳星澤的味道,那種獨獨屬于少年人的幹淨味道。
陳星澤不在了,積攢了幾天的疲勞一瞬間壓了下來,米盛将臉深深埋在枕頭裏,大腦一片空白。
被米盛趕出去的陳星澤沒有去找Jo求助,他背着包離開“虹色”,找了家麥當勞坐着。
雖然被怒罵一通,但此時陳星澤的心情出乎意料還挺平靜的。他就是覺得米盛是個挺魔性的人,不太正常,跟他認識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半個小時後,米盛打來電話。
“在哪?”他聲音冰冷。
陳星澤:“……附近的麥當勞。”
米盛直接挂斷電話,過了一會來到麥當勞。他面無表情地坐到陳星澤對面,陳星澤見他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猶豫道:“那個……你別生氣了。”
米盛陰着臉的樣子讓陳星澤後背發麻。
“對不起。”他小心道歉。
其實陳星澤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麽大罪讓米盛如此憤怒。但做Gay嘛,心思總比普通人細膩一些,比較會看氣氛,反正現在道歉肯定是沒錯的。
米盛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響了,高喜文發來消息,通知他明天有聚會。
——這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好好準備,別總半死不活掃人興。
他關了手機,擡頭,陳星澤睜着水亮的眼睛看着他。
米盛忽然覺得陳星澤似乎也沒有需要道歉的理由。
他漠然起身。
“走吧。”
回去的路上,米盛一直走在陳星澤前面。路邊那些民國氣息濃厚的小樓外,吊着顏色暗淡的燈。米盛一路抽煙,一路沉默,煙霧萦繞在他身邊,就像老電影裏的片段。
第二天陳星澤離開的時候,米盛已經不在了,Jo告訴他米盛昨晚就走了。
“要不要送你去車站?”
“不用了,謝謝……”
Jo見他神情凝重,問道:“怎麽了?”
陳星澤:“沒怎麽,我好像惹米盛生氣了。”
Jo笑道:“他生你氣?憑什麽啊?”
陳星澤:“剛我給他打電話想要道別,他也沒接。”
“他那個人就這樣,三分鐘熱血,忽冷忽熱的,不用管他。”Jo指導陳星澤,“你養過貓嗎?越哄越遠,不理他過一陣自己就回來了,就那賤脾氣。”
陳星澤隐隐覺得将米盛比喻成寵物有點不妥,可他沒有Jo認識米盛時間長,也不好表達自己的看法。
陳星澤踏上歸程,高鐵上他一直發呆,直到列車播報到達終點站才回過神,如同夢醒。
兩天的時間,他經歷了很多新奇熱鬧的事,糜爛的酒吧,聖潔的教堂,還有街邊斑駁的洋樓……可當這一切絢麗逐漸散去,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還是最後那晚,米盛那幾乎要與夜融為一體的,霧绡雲縠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