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面前的人很好看,差不多是陳星澤接觸過的最漂亮的人了。
之前陳星澤也覺得尤小林好看,但尤小林畢竟年紀不大,還是一種稚嫩的清秀,而面前這個人已是全然成熟的豔麗。清瘦修長的身材,小巧的臉龐,每一寸都精雕細琢。他的皮膚稍顯蒼白,雙眼因笑微彎,在燈光的照耀下,就像倒懸在月光裏的小船。
那種毫不掩飾的美瞬間帶給陳星澤強烈的沖擊力。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在對方說出“小鬼”這個詞時,陳星澤就明白了他的身份,與此同時陳星澤也發現對方的笑容裏帶着些許調侃的意味,那一刻他就将米盛的美抛到腦後了,心心念念都是被欺騙了的事情。
陳星澤急火攻心,大罵一聲“你這騙子”,起身照着米盛的臉就是一拳。
誰也沒想到陳星澤會忽然動手,米盛這一下挨得結結實實,直接被揍得歪了身子。他用手捂住臉,旁邊看熱鬧的Jo連忙拉住陳星澤。
“冷靜點,這混蛋不值得你生氣。”
米盛慢悠悠直起身,就算被揍了,他懶散的神情也沒有動搖,他将亂了的頭發順到腦後,笑得更加意味深長。
“一看就是上面的,揍人用拳頭。”他散漫地靠在吧臺上,對旁邊的小川輕笑道,“像我們這種,一般都扇耳光呢。”
小川被逗笑,“什麽呀,別拉着我,我才不打人。”
陳星澤的臉在笑聲中漲得通紅。
在認識的這麽長的時間裏,他一直都相信米盛說的話,他一直憧憬着他所描述的生活,也真真切切為他擔心過。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他覺得曾經相信他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一樣——那個因為怕米盛會想不開,一人坐着高鐵來到陌生城市的自己,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他們越笑,陳星澤就越想哭,但他絕對不要在米盛面前流眼淚,所以背起包就往外走。
Jo在後面喊了兩聲,陳星澤沒有回頭。
“怎麽辦?”Jo看向米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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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盛掏了支煙出來,低聲問:“他為什麽會來?”
Jo簡單解釋道:“你手機忘工作室了,王儒沒說明白話,小朋友誤會你那個臆想的男友病死了,怕你想不開就來了。”
米盛悶頭,笑得薄薄的肩膀顫如蟬翼。
Jo:“虧你還笑得出來。”
米盛沒有再說什麽,晃着腦袋,将煙叼在嘴裏,也離開了。
陳星澤出了酒吧,外面天已漆黑。他聽着街道上穿梭來去的車輛聲,剛剛湧起的難受才慢慢平複下去。這時酒吧門開了,陳星澤神奇地在沒有回頭的情況下就辨別出誰開的門。他不想理會米盛,大踏步向外走去。
米盛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面。
“你後腦勺長眼睛了?怎麽知道是我?”米盛雙手插兜,風涼道。
陳星澤一語不發加快步伐,可米盛腿也很長,陳星澤無論如何也拉不開距離。他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跑起來,可總覺得那樣會很傻,所以兩人就這麽抻拉着,走了足足兩條街才停下。
在一個十字路口,陳星澤猛然回頭,“你別跟着我!”
米盛笑道:“你還是未成年人,不跟着被壞人拐賣了怎麽辦?”
陳星澤:“那也比被騙強。”
米盛毫不在意被嘲諷,笑意更濃了。“喂,Jo說你是因為擔心我想不開才來找我的,是這樣嗎?”
看着米盛玩世不恭的神色,陳星澤反而冷靜下來了,坦白道:“是,你手機一直關機,電話裏那個人又說得那麽模棱兩可,我以為你男朋友病情嚴重了,怕你會想不開。我之前也報了警,但覺得警察沒有當回事,所以就自己來了。”
他将全過程解釋給米盛聽。
米盛沒有看他,而是微垂着頭看地面。
那種感覺又來了,那種能将心口一瞬間填滿,有點炙熱,又有點酸澀的感覺,又來了。
“你也覺得我是個傻子吧?”
“啊,傻透了。”
陳星澤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米盛擡起頭來,雖然還是笑着,卻不像之前那麽戲弄了。
“抱歉了小鬼,別生氣了。”他拖着長長的聲線,半是撒嬌半是無賴,“就想逗你玩玩的,沒想到你這麽認真。”
“有你這麽逗人玩的嗎,認識這麽久了都不說真話,你說你除了名字以外還有什麽是真的!”
“性別啊。”
“……”
“還有性向。”
陳星澤的臉氣成了豬肝色。
米盛淡笑。
“走吧。”
陳星澤皺眉,“走哪?”
“回去啊,大晚上在街上閑逛什麽。”米盛走過來,自來熟地将手臂搭在陳星澤的肩膀上。陳星澤本能地想撇開,可米盛手下用了力氣,讓陳星澤不能在第一時間掙開。
很多事第一時間沒掙開,後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還沒訂酒店吧?”
離得近了,陳星澤嗅到米盛身上的香水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夏夜裏頹靡的花。
“這麽晚了也沒有火車了,你還未成年,不要大晚上在外面晃,跟我回去,乖。”
“……”
陳星澤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米盛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讓他也發不出火來。
陳星澤就這麽被米盛連哄帶騙弄回去了。
他們返回“虹色”時已經快十二點了,米盛問陳星澤:“困不困?”
陳星澤:“還行……”
“想不想喝一杯?”他拉着陳星澤到吧臺,喊來Jo讓他調酒,
“他才多大你就讓他喝酒?”
“我十幾歲時經常爛醉了。”
“你別拿人家跟你比。”
雖然嘴裏唠叨着,Jo還是給米盛調了杯水果酒,陳星澤低聲說了句謝謝,回頭翻背包。米盛問:“幹嘛?”
陳星澤:“付錢啊。”
米盛和Jo對視一眼,都笑了。
陳星澤:“又怎麽了?”
Jo說:“沒怎麽,不用給錢,算我請你的。”
果酒放在面前,是很好看的淺紅色,裏面泡着切得整齊水果和冰塊。陳星澤握着杯子,聽着酒吧裏喧嚣的聲音,覺得這一天跌宕起伏,像在做夢一樣。
“想什麽呢?”米盛問道。
陳星澤轉頭,米盛抽着煙,本來被燈光照得清晰的容貌,又被他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看着他的臉,猶豫着問:“沒事吧?”
米盛沒懂,“什麽?”
陳星澤:“剛剛打了你……沒事吧?”
“哦,這個啊。”米盛細長的手指夾着煙,淡淡問,“如果我說有事呢,你要怎麽補償我?”
“是你先騙我的。”
“對,那你幹嘛還要問?”
陳星澤被頂得啞口無言,捏着玻璃杯,靜了老半天,才說:“我一時有點失控,對不起。”
米盛哼了兩聲。
陳星澤:“疼嗎?”
“你自己用了多大力氣自己不知道?”
“我已經控制力量了。”
“是啊。”
陳星澤一愣,米盛笑着看過來,“架勢挺吓人,可拳頭完全不硬啊。”他擡手在陳星澤發怔的臉上掐了下。“小鬼,知道怎麽發脾氣嗎?”
“……”
手下的肌膚跟想象的一樣,光滑又細膩,米盛揩完油,心滿意足吸了口煙。
陳星澤對自己一直以來被米盛牽着鼻子走的狀态感到憤憤不平。
“老騙子。”他嘀咕了一聲。
沒想到之前無論怎樣都風輕雲淡的米盛,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變了臉色。
“你說什麽?”
“啊?”
“你說誰老呢?”
“……”
其實陳星澤也只是随口一說,雖然米盛大他十歲,但今年也只有二十七,正值盛年,完全稱不上老。
不過看到米盛這麽在意年齡的事,陳星澤總算抓住命門了,他慢慢抿了一口酒,說:“沒說誰啊,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米盛眯起眼,陳星澤看得心裏哎呦一聲,覺得他很像迎敵的貓。
陳星澤面色不改道:“你覺得自己很年輕嗎?那我們這樣算吧,等我到你這個‘年輕’的年紀時,你就快四十歲了。”
陳星澤覺得聽完這句話的米盛的表情,真的巨他媽恐怖。
米盛掐了煙,陳星澤連忙往旁邊挪了挪,米盛陰森道:“你躲什麽,怕我揍你?”
陳星澤捂住臉,誠實道:“怕你撓我。”
“……”米盛氣急反笑,“小崽子。”
緊張的氣氛有所緩解,陳星澤将酒喝完,米盛問他:“醉沒醉?”
陳星澤搖頭,随即打了個哈欠。
米盛輕笑,“這就累了?果然小孩子。”
陳星澤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說:“我昨天一直擔心你的事,沒有睡覺,今天也一直在趕路,沒怎麽休息……”
米盛持煙的手微微一頓,他看了陳星澤一會,拉過他的手腕。
“別揉了,眼睛都紅了。”
“哦。”
困倦的陳星澤看起來十分乖巧,米盛帶他離開座位。
他領着陳星澤回工作室,路過小川身邊時,小川露出了個極其暧昧的笑容。小川今年剛十九歲,米盛知道他對陳星澤有意思,整晚都沒怎麽好好工作,一直圍在他們附近轉。
米盛不動聲色擋住小川赤裸裸的視線,拉着陳星澤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