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程郁帶着幾個人一起給吳蔚然隔壁的幾間空房打掃衛生,吳蔚然坐在房間裏越想越氣,原來他現在在程郁這兒什麽都不是,就連住的房間也不是獨一無二的了。聽着隔壁的動靜,吳蔚然終于忍不住了,他起身打開門,站在兩間屋子的中間,倚在牆上。
“老板,忙完了能過來一下嗎?我有點事。”
程郁蹲在地上給組合櫃擰螺絲,沒有回頭,只道:“有什麽事,你說吧,我這兒要忙好一會兒呢。”
吳蔚然便說:“那能先過來一下嗎,我這兒的事比較急。”
程郁只好站起身拍拍手,跟着吳蔚然回到他的房間,問:“怎麽了,什麽事?”
吳蔚然便說:“之前不是說給我安排獨立衛浴嗎,他們來了,是不是就要公用了?”
這話說的頗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但是程郁先前的确也說過衛浴是特地給吳蔚然建的話,深究起來單人間裏也原本就該包括這些,于是程郁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解釋:“他們只住幾天,不會太影響的。而且這邊一排房間之前沒有過做客房的打算,所以配備實在不夠,只能臨時打地坪,連下水管道都是前段時間才接通的,你也都看到了,如果你沒辦法接受這種條件的話,也可以搬回樓上,樓上的單人間就是标準的單人間。”
吳蔚然的意思是想讓程郁說幾句軟話,并沒有真的要跟他解決事情的意思,沒成想程郁這麽公事公辦,反倒把他噎得沒話說,吳蔚然只好強行換了個話題,說:“我聽說你去外邊夜觀天象了,就是跟他們一起嗎?”
程郁點點頭,說:“嗯。”
吳蔚然便說:“能跟他們去拍星星,怎麽不能跟我去拍,我也是搞過宣傳幹過這行的,相機我也會用。”
程郁臉上的表情更加奇異,好半天才說:“可是他們都是越城市攝影家協會的。”
這話言下之意就是所有人水平都比吳蔚然要強,吳蔚然在程郁這兒一點好處也沒撈到,挫敗地盯着他,程郁說完話,見吳蔚然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意思了,便準備離開,吳蔚然卻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他伸手将程郁抱在自己懷裏,程郁背對着他,方才在打掃衛生,身上還髒兮兮的,于是無措地紮着手,不知是該上手推他,還是憑自己的力氣甩開他。
吳蔚然低聲說:“程郁,別怪我了。”
聽吳蔚然說這話,程郁反倒平靜下來,他說:“吳蔚然,之前是你主動放棄的。我重新開始另一段生活,也并沒有那麽容易。”
吳蔚然連忙說:“都是我的錯,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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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似乎是笑了笑,說:“我沒有生你的氣,而且我說了,是我們兩個都有問題。但是吳蔚然,我有我在意的過不去的坎,我不想做一段正式關系背後被指指點點、不能堂堂正正存在的那個人。”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我從小就因為這種偷摸茍且的關系而過得不幸,我們能遇見也是因為我不想讓我自己也活成那樣,現在我更不可能重蹈覆轍。吳蔚然,或許你覺得這沒什麽,但我不行。”
吳蔚然将程郁轉過來,面對面,迫切而惶恐地跟他說:“我沒有覺得這沒什麽,我這次回海城就商量了這件事,但是程郁,奇遇面臨北上的關鍵階段,我沒辦法扛着全公司的責任去冒這個險,你能給我一段時間再等一等嗎?”
程郁輕輕地推開他,說:“你也可以不用冒險,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好,你過得也很好,我們都沒有必要難為對方,難為旁人。”
吳蔚然盯着程郁看了一會兒,有那麽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看到翟雁聲時那種物傷其類的感覺是對的,程郁在感情上比任何人都要理智,他才是那個冷心冷清,永遠可以輕描淡寫抽離,且無論面對什麽樣的熾烈愛意,都很難觸動他的根本,很難讓他有所動容的人。
吳蔚然苦笑着說:“是,你可以過得很好,但我不可以。因為程郁,你說得對,你的确沒那麽愛我,但我比你想象中還要愛你。否則你根本不會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麽過來的。”
程郁垂着眼睛,睫毛抖動幾下,然後以自己要忙着幹活為由,匆匆離開吳蔚然的房間,留下吳蔚然一個人頹唐地站在原地。
程郁心亂如麻,好好的一個螺絲硬生生被他擰得滑絲了,程郁将手裏的鉗子扔在地上,嘆了口氣。
程郁叫來店裏的員工,讓他們看着把櫃子組裝好,自己則回到房間裏待着。他又習慣性地站在窗前向外邊望,手裏端着一杯水,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吳蔚然發的消息。
“程郁,你要是不在意,為什麽總是站在窗前看我。”
程郁吓了一跳,連忙将手機收回口袋,離開窗前,可手機很快又響了,仍舊是吳蔚然的短信,他說:“程郁,我們第一次遇見那天,你也這樣站在窗前看我。我不信你忘了。”
程郁沒忘,程郁怎麽可能會忘。和吳蔚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第一次體會到平靜而安穩的生活,體會到在平凡的生活裏愛上一個人的滋味,他一直過得與常人不同,是吳蔚然讓他知道落地以後見着太陽的感覺。那種他們蜷縮在狹小逼仄的宿舍裏,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滋味,一旦品嘗過,就很難再忘記了。
程郁也覺得自己擰巴,吳蔚然巴巴地找上門來,又一番癡心,程郁自己扪心自問,好像也并沒有恨他,點頭應下好像也順理成章。但程郁只要想到吳蔚然和戚曉寒那名正言順的關系,就如鲠在喉,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
程郁若有若無地覺得,自己這種心情不止是過不了他說的那個坎,或許更多的,是他對戚曉寒的羨慕與嫉妒。戚曉寒什麽都好,有漂亮的相貌,有得意的事業,有絕對獨立的性格,她性格健康人格健全,大方利落,能力出色,所以她站在吳蔚然身邊,看起來是那麽理所應當。而戚曉寒所擁有的的這一切,或多或少都是程郁沒有卻一直想要得到的。
程郁的這種嫉妒,或許可以更早地追溯到曾經在雲城被他撞見的那一對背影。吳蔚然和戚曉寒并肩走在程郁面前的樣子讓他始終難忘,那是他如此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是那麽不值一提,那麽見不得光,又那麽困頓難堪的瞬間。
吳蔚然原本有機會跟戚曉寒這樣的良配結為天作之合,但他卻一門心思追着一無所有的自己,程郁自小從沒有在任何事上獲得過強烈地自信,自然也包括感情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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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久久沒有回複短信,原以為吳蔚然就此作罷,沒成想他的房間門被敲響了,吳蔚然将門敲得很響,大有程郁不來開門就會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程郁怕引來圍觀,連忙打開房門,放吳蔚然進門。吳蔚然一進門就把房門關上了,然後又眼疾手快地拉上程郁房間的窗簾,整個房間陷入昏暗,吳蔚然拉着程郁的手腕逼近他,兩人對視,程郁的眼睛眨了眨,他在緊張。
“首先,程程什麽的太肉麻太難聽了,你怎麽讓人這麽叫你?”吳蔚然問。他語氣不善,像班主任拷問犯錯的小朋友。
程郁莫名其妙,飛速眨了眨眼,不知該怎麽回答吳蔚然的問題,沒想到吳蔚然緊接着又說:“攝影家協會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就是時間和設備還有錢堆起來的,有時間換個好設備去外邊拍幾套片子,我也能進。”
吳蔚然這話說得有點誇張,所以自己也有點心虛,因此沒有給程郁反應的時間,緊接着說了下一件事:“程郁,你在意的事情我肯定會解決好,我追你到這裏早就想過你會怎麽推辭拒絕我。反正你本來就是這種扭捏擰巴難搞的性格,不逼你你就會一直這麽換着法推拒。所以程郁,我現在要跟你讨個期限,三個月的時間,如果我搞不定,那随你作吧,如果我搞定了,你就別想跑了。”
吳蔚然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話,程郁有些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說:“可是我覺得程程挺好聽的,從來沒人這麽叫過我。”
吳蔚然氣笑了,他勉強不跟程郁計較之前的事情,只捏着他的手腕逼問他:“我現在只要你一句準話,程郁,三個月的期限你倒是給還是不給?”吳蔚然問完,又道:“沒關系,你要是不給,我就每天都來問一遍,過不了幾天店裏的人就都要知道我天天敲你的門了。”
程郁被吳蔚然驚得沒反應過來,聽他這樣說只能屈辱地說:“吳蔚然,你逼我。”
吳蔚然不說話,只盯着他,偏要他給個答複。吳蔚然發覺唯有一直逼着程郁,才能迫使程郁在某些大的問題上做出抉擇,曾經他在自己和翟雁聲之間左右搖擺的時候,也是需要吳蔚然這樣逼他一把,才能讓他下定決心。現在吳蔚然故技重施,程郁好像一點都沒發現,他是變了很多,但性格深處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
對峙間程郁偷偷擡眼瞟了吳蔚然一眼,發覺吳蔚然就一直這麽死死地盯着他,連忙又垂下眼睛不說話。于是吳蔚然又使了使勁,将程郁的手腕攥得更緊,程郁吃痛,擡起頭來,對上吳蔚然的眼睛。
吳蔚然大有程郁不答應就會照說照辦的意思,程郁的目光在吳蔚然臉上反複繞了幾圈,發覺吳蔚然的确是鐵了心了,而自己現在體力不占優勢,境況也不占優勢,吳蔚然要真在店裏鬧起來了,程郁就收不了場了。
于是程郁崩潰地點頭,說:“我答應你,你快點松開我然後出去!”
見程郁點頭應允,吳蔚然便笑了,他低頭飛快地在他額上啄了一口,說:“是啊,我逼你了,可誰讓你是屬算盤的,撥一下才動一下。你不動彈,只能我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