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範春榮來海城時意氣風發,最終卻草草離開海城,為了程郁的事情,吳蔚然幾乎要跟她決裂,這讓範春榮大為受傷,一直以來都讓她欣慰得意的兒子,現在變得瘋狂而陌生,讓範春榮感到心碎而難過。
或許是跟程郁談判的事情激怒了吳蔚然,吳蔚然一改先前沉痛而低沉的狀态,面對範春榮的态度變得強勢起來。
反倒是範春榮開始推心置腹地同吳蔚然說軟話,她詳細地跟吳蔚然分析程郁為什麽不行,無非就是吳蔚然并不了解程郁,程郁這樣的狀态也未必經得起跟吳蔚然經年累月的辛苦打拼。
但吳蔚然年輕氣盛,範春榮找上程郁這事完全超出他的容忍範圍,他對母親的态度也因此格外強硬且不客氣,範春榮現在才開始說軟話,倒是真的為時已晚。
母子倆不能達成一致,範春榮傷心欲絕,告訴吳蔚然如果一定要和程郁在一起,那這個家裏就沒有他這個人了。她寧願從未有過這個兒子,也不願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家裏。
吳蔚然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了,範春榮氣得嘴唇發抖,末了指着吳蔚然說:“你既然答應了,那以後就當我跟你爸是死了吧,永遠也別進這個家門了!”
見吳蔚然點頭應允,範春榮在海城一刻也待不下去,她當即整理行囊,連夜離開海城。範春榮走了,吳蔚然感到身心俱疲,短短兩天,吳蔚然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此刻才開始回想,自己沖動之下答應母親的話究竟意味着什麽,徹底跟父母斷絕關系,這是吳蔚然從未想過的,他原本打算跟父母好言好語,盡量慢慢感化他們,即便不能跟程郁親如一家,至少也勉強達到互相理解的程度。但現在看來,所有人的脾氣都是不可控的,吳蔚然的痛點是程郁,而母親的痛點則是他的一意孤行。
吳蔚然不知道該怎麽給程郁解釋母親離開的緣由,以程郁的性格,聽說範春榮走了,一定又要把這件事放在心裏無法釋懷,但這麽大的事情,也絕不是吳蔚然不說就能拖過去的。
吳蔚然想要緩兩天再說,免得讓程郁心理負擔太大,也給他一點時間,好好想想究竟該如何措辭。
但吳蔚然幾天後只等到再度回到海城的範春榮,這一次範春榮不是孤身一人,她帶着吳蔚然的父親。吳蔚然的父親吳海平時話不多,不茍言笑,家中的瑣事通通丢給範春榮,名義上是範春榮當家。雖然夫妻二人常年不怎麽管吳蔚然,一家人過得也不像一家人,但真正發生大事了,吳海仍是這個家裏毋庸置疑的權威。
吳蔚然往日裏對吳海的敬重出于慣性,但看到母親帶着父親殺了個回馬槍時,他心底裏從未有過的叛逆則被深深激發出來。不過這并不影響吳海行使他身為父親的絕對權威,見到吳蔚然,吳海毫不客氣地對他來了一場棍棒教育。
範春榮在一旁一邊哭一邊說:“蔚然,你給你爸爸服個軟,別這麽倔着了,你這麽咬着牙,自己也受苦啊!”
吳蔚然緊咬着牙關不做聲,他的父親倒也不在意,揍吳蔚然,只不過是抒發自己聽聞吳蔚然近況後的憤怒,他這一次真正要做的是帶走吳蔚然。
打完了也打累了,吳海坐在酒店的床上喘氣,吳蔚然坐在地上喘氣,平息了一會兒呼吸,吳海說:“剛才打你,是打你個不孝子有這種想法,現在打完了,咱們來算算賬吧。”
吳蔚然抹了把鼻涕,沒有理會父親說的話,吳海倒也不在意,說:“我看你這是病,得治,正巧你也不想在雲城的工廠裏幹了,那就辭職吧,回家待着,什麽時候改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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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蔚然道:“要辭職也得是我自己辭職。”
吳海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扔在吳蔚然面前,說:“不用你操這份兒心了,我已經托人幫你辦好了,這就走吧,回家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說。”
吳蔚然打開面前的那張紙,上面赫然就是已經蓋了紅章得了批準的辭職報告,而這辭職報告甚至不是出自吳蔚然之手。吳海道:“為了批你這份報告,你爸我找了不少人,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辦這種事,吳蔚然,你也二十五了,少給你爸媽添亂,多讓你爸媽享享清閑不行嗎?”
吳蔚然突然笑出聲來,說:“之前不是說了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嗎?不認我,就沒有亂可添了。”
吳海道:“不認你,你在外邊跟個男的鬼混,出來丢的不還是我們的臉?”
吳海說到這裏,說是剛才教訓了一通吳蔚然,累了,打發範春榮出門買些吃的喝的來,房間裏只剩下吳蔚然父子倆,吳海點了根煙,眯着眼睛緩慢地說:“我找雲城的朋友打聽過了,你的那個程郁,在雲城的時候住在什麽地方,跟什麽人住在一起,都是什麽關系,我現在全知道了。吳蔚然,我給你留點臉面,也算是給我自己留點臉面,不用我說破吧。”
吳蔚然十分訝異地望向父親,看着他那張嚴肅且不容反駁的臉,又辯白道:“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
吳海吐出煙圈,說:“我現在不以當爹的身份跟你說話,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跟你說,你心思活絡,想跟人玩玩,找個男的,雖然少見,但自己私下裏的事情,不要讓人知道,也無所謂。但你現在要拿到明面上來,吳蔚然,你自己不嫌丢人,全家人的臉也要陪着你一起丢嗎?”
吳蔚然覺得父親這話說得前後矛盾,邏輯也是狗屁不通的混賬邏輯,他連回答都不想回答,只嗤笑一聲作為回應。吳海又說:“不關你是找個男的還是女的,但是吳蔚然,你記住了,你帶到明面上來的人,不能是一個被別人玩爛了的人。”
程郁在父親口中被如此輕蔑地提及,言語間又如此羞辱他,吳蔚然再也無法忍受,他嚯地從地上爬起來,道:“他不是那種人!你別把他說得那麽惡心!你自己活了幾十年見慣了那種情形,別把所有人都想的一樣!”
吳海冷笑一聲,“你吵什麽吵,這點破事還想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嗎?吳蔚然,我現在是跟你好好說,你回家待着,跟那個人斷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你要是油鹽不進,那我也有的是法子對付你。”
吳蔚然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道:“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想都別想!”
吳海氣笑了,說:“你不想回去沒關系,我跟你媽這回是開車來的,大不了把你綁回去,還能由着你胡鬧?”
範春榮進門時見父子二人又争執起來,連忙拉着吳蔚然将他推進洗手間,說:“你看看你這一臉汗,進去洗洗,出來先吃點東西。”
吳蔚然進了洗手間,聽見父母在外邊争執,吳海數落範春榮,言下之意是吳蔚然現在這副模樣都是範春榮慣出來的。
吳蔚然打開水龍頭坐在馬桶上,父親如果真的将他強行帶回家,該怎麽辦?肯定不能讓程郁去火上澆油,吳蔚然左思右想,摸到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将聯系人翻了個遍,最後将視線落在戚曉寒的名字上。
吳蔚然以最快的速度給戚曉寒發短信,他沒說程郁的事情,只說跟父母因為自己辭職的事情起了争執,父母要強行将他帶回家去,拜托戚曉寒幫忙,如果在三五天後聯系不到自己,就讓戚曉寒想辦法去一趟自己家裏,把他帶出來。
其實吳蔚然不知道戚曉寒能不能幫到自己這個忙,他和戚曉寒再投緣,也不過是數面之緣,戚曉寒創業的事情也沒個定數,能不能為了自己冒這樣的風險,吳蔚然心裏沒底。
但幾乎是立刻,吳蔚然就收到了戚曉寒的回複,她沒問什麽原因,只說:“好,要真有那一天,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做我們團隊的開國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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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蔚然被帶回家裏,父母沒收了他的手機,他無法跟外界聯系,每天被關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父母二人輪番在家守着他。吳蔚然覺得好笑,過去二十多年,吳蔚然的父母也沒有像這幾天一樣,覺得他如此要緊,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不惜請假,放下重要的工作,留在家裏看着他。
吳蔚然在家倒頭就睡,既不跟父母交流,也不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的态度已經足夠明确,父母的态度也很明确,既然雙方無法調和,吳蔚然就只能寄希望于戚曉寒。
戚曉寒是在五天後登門的,她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盒,來到吳蔚然家裏時正是下午,夏季漫長的午後熱得人昏昏欲睡,戚曉寒的到來猶如一道驚雷,将整個吳蔚然一家人都炸醒了。
戚曉寒容貌姣好,又禮數周全,進門便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她笑盈盈地說:“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冒昧登門了,我是戚曉寒,之前由蔚然辦公室的孫姐介紹,跟蔚然相親,見過幾次面,也吃過幾次飯。”
吳蔚然的媽媽立刻便道:“你就是那個跳槽到海城臺的主持人,現在要拉着我們蔚然辭職的那個嗎?”
吳蔚然躲在自己的房間裏,聽戚曉寒笑着說:“是,但也不是。”她停頓一瞬,接下來石破天驚地說:“我相中蔚然了,蔚然卻沒有相中我,說是心裏有別人了,我只能采取迂回戰術,想辦法把他挖到我身邊。我聽說蔚然辭職了,所以登門來拜訪您二位,想讓您二位松松口,也算圓了我的夙願。”
吳蔚然沒想到戚曉寒會這麽說,耳朵在卧室房門上貼得更緊,想聽聽戚曉寒和父母會繼續說什麽。
吳蔚然的父母對視一眼,感覺面前的戚曉寒應該是不知道吳蔚然和程郁的事,便将程郁給壓在心裏。吳蔚然的媽媽原本也是想讓程郁找個合适的人結婚生子,現在有個戚曉寒出現,那比自己再另找又要省心省力地多,相比起來,就算這個人要拉着吳蔚然砸了鐵飯碗,在範春榮那裏都不是什麽要緊事了。反正工作也已經辭了,鐵飯碗什麽的,也是早就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