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吳蔚然把程郁背回宿舍,進了程郁的房間,把他放在床上,又替他脫了鞋。程郁腦袋沾到枕頭就舒坦地躺平,他喝醉了酒,酒品倒是不錯,既不吵也不鬧,也沒有平時看上去難麽冷淡不好接近。
吳蔚然把程郁的鞋貼着床邊擺好,然後低頭看着睡着的程郁。程郁臉頰依然紅撲撲的,他眼睛閉着,睫毛很長,在燈光底下投出一片陰影。
程郁房間的燈光發黃,吳蔚然覺得此刻這樣的燈光有一絲旖旎的氛圍,他不知道這樣盯了程郁多久,直到程郁因為太熱了而不舒服地扯了扯衣領,嘤咛一聲。
吳蔚然這才反應過來程郁還穿着衣服,外邊天冷,程郁身上穿了件厚實的棉服,裏面穿着一件羊絨衫,在暖氣燒得很足的室內,額上已經沁出汗來,臉也更紅了。
吳蔚然手忙腳亂地開始替程郁脫衣服,程郁很順從,吳蔚然怎麽擺弄他他都老老實實的,反倒是吳蔚然又是心虛又是緊張,換了身衣服,滿頭都是汗。
程郁的羊毛衫是貼身穿的,脫了以後就赤條條的,他皮膚白,一身皮肉看着細膩而柔軟,一點也不像那些吳蔚然曾經見過的、在外邊風吹日曬的粗糙的男生,甚至連女生都不如程郁白嫩。
吳蔚然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程郁覺得冷,開始伸手摸索被子了,他才拉開被子替程郁蓋上。程郁的被子很薄,摸着一點也不厚實,蓋在身上了大約也不怎麽取暖,他像一只蠶蛹一樣将自己裹起來,翻過身背對着吳蔚然面對着牆睡着了。
吳蔚然看着他睡着了,長舒一口氣,伸手替程郁關了燈,然後緩緩離開了他的房間。走到客廳了,吳蔚然才看着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挺立起來的部位,既茫然又憂愁地嘆了口氣。
吳蔚然的人生裏很少有迷茫的時候,他從小就是很有主意、目标極其明确的一個人。小時候上學,同班男生正是愛玩的年紀,吳蔚然也愛玩,但任憑朋友們在自家窗外叫喚好幾聲,他都能靜下心來把作業寫完了再出去。
高考時還是估分填報志願的年代,吳蔚然對着答案給自己估了高分,連老師都勸他再小心收手,但他知道他的答題狀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後來他果然以誤差不到三分的成績摘取高分,順利被重點大學錄取。
再後來他讀大學,做學生幹部,一路順風順水,畢業時他又選了去基層,好為自己以後的路打下基礎。
他把什麽都想得很明白,但是終歸年輕,他還不曾想過人生另一半的問題。吳蔚然也曾經談過女朋友,兩三個,都是校園戀愛,有同班同學,也有學生會裏的同僚。談戀愛時順水推舟,分手時也無甚風波,雖然畢業後都斷了聯系,但吳蔚然想起她們,既不傷感,也沒有悵然。
現在想來,或許是沒有真正感受到沖動,就比如這一刻。
原始的沖動是無法掩飾的,吳蔚然從未對哪個人像對程郁一樣,會有這樣壓抑不住的沖動。甚至是在程郁什麽都沒有做的情況下。
吳蔚然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怎麽回事,他去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沖着**沖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濕噠噠地坐在沙發上,待在一片黑暗裏沉默地發着呆。
今天下午吳蔚然早早就下班了,因為跟程郁計劃好要一起收拾宿舍,他甚至提早回來了一會兒,程郁話不算多,可吳蔚然覺得跟他待在一起很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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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收到程郁的短信,說因為車間聚餐,他沒法回來跟他一起打掃衛生了。
吳蔚然無法形容自己在那一瞬間的失落,他滿心期待了一個下午的計劃突然落空,吳蔚然感到的不僅是遺憾,還有憋悶。
宿舍裏沒有電視這種能共同觀看的設備,所以下班回來以後,除了吃飯時說幾句話,兩個人真正能交流的時間并不算多,或許那個時間在程郁眼裏已經不算少了,畢竟程郁原本就不怎麽愛說話。
大多數時間程郁都會在吃完飯後回到房間,他的門輕輕地關着,房間裏也沒有響動,吳蔚然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是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
所以能一起打掃衛生收拾宿舍的機會,在吳蔚然眼裏意外地,甚至是不知不覺,連吳蔚然自己都沒有察覺地,變得空前重要起來。
他在宿舍裏煩躁地轉了好幾圈,原本都洗了澡想着不如就這麽睡了,眼見着時間越來越晚,程郁卻依然沒有要回來的意思,吳蔚然左思右想,還是從床上翻起身,穿上衣服準備去看看。
從溫暖的室內一步踏入寒冷的室外,冷風吹得吳蔚然驟然清醒過來,他站在宿舍門前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答案沒有想出來,吳蔚然選擇迎着風繼續朝外走。
雲城空氣質量不算好,到城北工業區這邊質量就更不好,即便白日裏是晴空萬裏,到了入夜氣溫降低,也會被黑漆漆的雲霧遮擋,飄落一些似雪非雪的雪粒子。
吳蔚然戴着帽子,雪粒子打在上面,能聽到細微的噼啪聲響,他埋頭走着,直到一口氣走到後巷。有些茫然地在後巷巷口站了一會兒,吳蔚然吸吸鼻子,而後選擇拐進街邊的超市。
超市裏的收銀員就是李倩,看見他進來,客氣地笑了笑。而吳蔚然看見李倩,心裏更堵了,他憑借自己多年來養成的社交習慣也扯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和李倩打招呼,覺得怕不是冷風吹得太久,自己連臉都有些僵,快要笑不動了。
“吳科長,這麽晚了還出來買東西?”店裏只有他們兩人,李倩主動和吳蔚然打招呼。
吳蔚然其實沒什麽想買的,就在随便轉轉幾個字即将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忽然想到程郁房間裏時不時會透露出的昏黃的燈光,吳蔚然每次從自己房間裏出來喝水時,都會被那樣的燈光勾得心裏癢癢,他總覺得是那個燈光的顏色太暧昧了。
“啊,對。宿舍裏燈泡不行了,我來買新燈泡。”吳蔚然茫然地在超市裏轉了一圈,問:“燈泡在哪邊?”
李倩站在收銀臺後面指了方向,又問:“宿舍燈泡是挂鈎的還是螺絲的?”
吳蔚然只是找了個借口,哪裏還會在意燈泡是什麽樣的,他只好尴尬地說:“出來得急,我忘記看了,明天我再來買吧。”
李倩笑了笑,沒有說話,吳蔚然又在超市裏轉了一圈,問:“你們店裏有磨砂紙嗎?我想打打牆沿。”
李倩伸手指給吳蔚然,道:“在最後一排貨架的最底下。”
吳蔚然繞到最後一排貨架,果然那裏擺着磨砂紙,這個貨架大約都是五金工具一類的東西,吳蔚然又挑挑揀揀,買了些零配件,一起拿到收銀臺給李倩結賬。
李倩一邊掃碼一邊笑着說:“小程師傅就是機床車間的,這些東西車間裏不是都有嗎?”
吳蔚然想到她對程郁這麽了解就很煩躁,既是她對程郁刻意地了解,想必李一波回家也沒少提起程郁。于是心中怏怏,随口應付道:“從車間裏取用東西挺麻煩的,不能老讓他這麽麻煩。”
李倩又笑,“我們超市裏那個貨架上的東西賣得最慢了,畢竟就在工廠旁邊,廠裏人有什麽修修補補的,都在車間裏做了。”
他們正說着,外邊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約莫是飯局散了,吳蔚然下意識就想往門口去,末了又止住腳步,客氣地接過自己買的東西放進口袋裏,然後說:“我怕他太累了。”
眼下吳蔚然坐在沙發上再回想這事,回想他沖動地跑出宿舍去接程郁,回想他在小超市裏幼稚地和李倩一争高下,都感到一陣無法言明的無措感。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會做出那種事,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因為太茫然了,吳蔚然甚至連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都來不及去思考,還能為什麽呢,被人吸引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許是因為程郁那張漂亮而冷淡的臉蛋,或許是他憂愁傷感地坐在夕陽落下的房間裏的那個時刻,或許是他皺起眉頭和吳蔚然針鋒相對毫不退讓,或許是在他們朝夕相處的每一個時刻。
沉默的、安靜的,總是習慣于聽遠勝于說的程郁,看起來很憂愁、藏着許多故事的程郁,還有單純而天真,相信有什麽就該說什麽的程郁,吳蔚然總是想到各式各樣的程郁,程郁就紮根在他的腦海裏,讓他忘也忘不了。
而現在,罪魁禍首躺在床上安靜地睡着,他沒有做出什麽動作,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吳蔚然卻依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怦怦狂跳,心中像春雷滾過大地,冰消雪融,萬象更新。
吳蔚然無聲地嘆了口氣,準備起身回房間睡了,卻聽到程郁的房間傳來響動,程郁穿上鞋,搖搖晃晃地揉着太陽穴從房間出來,一開始他沒有注意到客廳裏還坐着吳蔚然,直到他打開衛生間的燈,才用餘光瞥見吳蔚然。
“你怎麽還沒睡!”程郁驟然看見吳蔚然一動不動地坐着,吓了一跳,連忙問他。
吳蔚然直到他先前真的醉了,或許什麽都記得,便起身,道:“就睡了。”
程郁哦了一聲,關上門上廁所,馬桶傳來嘩啦啦的抽水聲,然後他接了些水洗手,打開門時吳蔚然卻還沒睡覺,他站在門口,問顯然被吓了一跳的程郁:“程郁,你覺得我怎麽樣?”
程郁既怕,瞌睡卻沒有全醒,打了個哈欠,吳蔚然卻不等他回答了,只推着他回到他的房間,匆忙道:“好了好了睡覺吧。”然後也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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