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以信仰為名
林止被晾了很久,仍舊沒看見江眠一點開打的意思,忍不住在擂臺頻道裏發了一句“眠神?可以了嗎?”
林止起了個頭,底下爆手速跟上一片,本來陳易他們就正在興頭上,是被江眠強行打斷壓了下去,正憋着一肚子火力,看着江眠這典型的占着雞窩不下蛋的行為,瞬間仇恨值爆滿,短短兩秒鐘之內,“江眠你去談戀愛了?”被刷了足足20條。
一衆新人看着許未風、陳易和李賀他們一溜的“江眠你去談戀愛了”,百臉懵逼,他們看不懂,不代表屏幕前的溫衍看不懂。
在江眠他們這些初代戰隊圈子裏,“你去談戀愛了”其實是句高級髒話,簡單翻譯一下就是“你是不是死了”。
當初一色俱樂部派下分支入駐新項目的時候,憑着江眠那張一看就“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的臉,吸引了一票不玩游戲光看顏的粉絲,甚至還有蹲守在俱樂部門口排隊等簽名的。
江眠對此的态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電子競技,沒有愛情。
後來每每在訓練場上打累了想跑的時候,江眠都會說一句“去談個戀愛,你們繼續”然後下線,久而久之,這個習慣就傳了下來。
可誰知,這次沒等多久,屏幕裏的“江楓漁火”就小幅度左右轉一下刷了一把存在感,然後慢悠悠打了一個字——“嗯。”
也不知道是在“嗯”林止那句“可以了嗎”還是陳易他們那句“你去談戀愛了”。
而正被江眠半圈在懷裏看着他打字的溫衍:……
“就用我的號?”兩人的距離極近,江眠只稍微垂眼眸,就能看見溫衍長而密的睫羽,一下兩下輕扇着,掠過心尖,“還是用你的?”
溫衍下意識往前傾了幾分,避開江眠灑在耳尖的呼吸,強壓着心頭的悸動說道:“用你的。”
“起風了”危險系數太高,再加上這三年來為了更安全的接近雲深,溫衍在其他流派上下了些功夫,玩傀儡敵不過江眠是一定的,但也不至于手生。
“好。”江眠笑着起身。
溫衍按下準備按鈕,那幾秒倒計時被刻意拉得很長,一分一厘都清晰引瀾,他莫名有些緊張,腦海裏跟走馬燈似的閃過很多畫面,有關雲深、有關林止,慢慢鼎沸,然後消失,淌下尚沾硝煙氣息的灼熱。
結束的瞬間,林止猛地一個箭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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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止的速度很快,昆侖這個派系在禦江湖玩家最多,但頂尖大神卻很少,因為它獨特的性質,就跟散人一樣,人人都能上手,真要玩出什麽花樣來卻需要極盡細致的數據支持,幾乎就是“步步費心”。
但速度是昆侖最大的命門所在,尤其是碰上江眠這種玩傀儡和肖澤那種玩近攻的刺客,經常一不留神就被拍的滿眼星滿臉血,可林止這速度卻不像是昆侖該有的,甚至比上一場和江眠的擂臺都要快上幾分。
溫衍靜下心來,閃身躍起,毫不留情就放出兩個傀儡獻祭擋掉一半傷害,這次是他大意了,沒料到林止有這麽快的速度,再凝神一看,林止換了一件紫武,傷害值下降7點左右,全部補到速度上。
林止想速戰速決,畢竟上一場被江眠壓住就有着很大的快攻的因素,但他想快戰,溫衍偏不如他願,他虛晃着放了一個假動作,作勢騙出昆侖“鬥轉星移”的技能,耗掉林止一部分藍血。
溫衍這個假動作放得很漂亮,不僅在瞬間退出昆侖的核心攻擊圈,還爆了一把手速,幾乎都快将江眠騙過去,要不是想起林止現在的昆侖等級對傀儡有一部分的技能壓制,江眠或許都要大意。
江眠将目光從屏幕移到溫衍眉眼間,能讓他覺得真切存在的,或許只有蘇遙了。
別人都說蘇遙不善言辭,和其他說一不二的隊長比起來,就跟未長開似的,寒來暑往都一個模樣,可那雙眼睛實在生的好,藏着萬千琳琅星辰,倏爾相視的時候,能将天色都撩撥而起,所以記者常常敗在這樣一雙眼眸中,即便雲深輸的有點難看,也不舍得過分為難他。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沒有“脾性”的人,在任人唾口中悄無聲息地熬了三年,整整三年。
溫衍的這個假動作差點連江眠都騙過去,更別說那些錄屏觀戰的新人了,等他們終于回過神來發現貓膩的時候,以為林止肯定要打一記空,可卻驚奇的發現,林止除了逼身拉近兩人距離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
此些種種都證明一個事實,林止預判了“眠神”的動作!
溫衍嘴角輕揚起一個弧度,恍惚間,透過時間、空間的距離,好似能看見林止此時的神情,轉眼間,兩人的位置又瞬間調換,步步緊逼的成了林止,見招拆招的變成了溫衍。
被搶了一記先頭殺掉一血的溫衍,最終差了一點,看着屏幕上那筆鋒肆意的“失敗”兩個字,把手從鍵盤上放了下來,可眉目間卻帶笑。
昔日那個少年,在坍了一地的碎礫間,朝着別人口中的“奇跡”狂奔而去,從唐門到昆侖,他帶着蘇遙的痕跡,卻沒有成為蘇遙,成了最真實的林止自己。
“輸了。”溫衍轉過臉來,輕聲開口。
“沒有,”江眠拉過溫衍的手,耐心又細致地幫他做手操,笑着說:“有來有往,這是回禮。”
溫衍沒忍住,他和江眠兩個“手殘”這麽理所當然地“相互扶持”,實在有些不像話,蘇遙如果早點遇見江眠就好了,溫衍再一次想着。
或許還要加個前提,遇見現在的江眠,可能會少一個三年,可能會少一點喑啞和沉默,不是誰都有向死而活的幸運,那種苦難的死循環太容易壓垮一個人,沒有誰是例外。
笑意從溫衍眸中、嘴角漫了出來,他溫溫潤潤開口:“江眠,謝謝。”
這是溫衍第一次喊江眠的名字,不帶一絲凜冽氣息,也沒有單薄的疏離感。
“可惜我輸了。”
“你沒有輸,只是吃了身份的虧。”江眠慢慢擡頭,“做的夠好了,‘不見長安’放在我手上,可不敵現在的你。”
兩人說話間,江眠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的震了一下,江眠只稍一瞥,就知道來者是誰。
他打開手機界面,看着林止那句明顯帶着懷疑語氣的“江隊,剛剛那人是誰?”嘆了一口氣,他還是低估了林止對蘇遙熟悉程度,也是,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能囫囵到哪裏去。
江眠把手機放到溫衍面前晃了晃,開口道:“找上來了。”
林止做足了心理建設才問出口,他贏了“江眠”,卻沒有一點開心的意思,這事說來有些荒唐,他竟然在“江楓漁火”身上看到了“不見長安”的影子,這感覺太離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在江眠口中聽到什麽。
如果他說是蘇遙,那自己怎麽辦,那個丢了自己三年,不聞不問又沒有一點聲息的師父。
第一年的時候,林止經常做噩夢,夢見千百次的重逢,那人站在最高的領獎臺上,身邊站着的都是叫不出名字的面孔,在紛揚閃爍的彩片中,他們擁抱、歡呼,那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模樣。
所有人都高舉着手,聲嘶力竭的喊着“yao”,唯獨自己,站在臺下最角落的觀衆席,融入的那樣徹底,又那樣格格不入。
醒來的時候,睜眼到了黎明,就當做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訓練、訓練、訓練,林止不恨蘇遙,一點都不恨,那是蘇遙啊,是他唯一的師父,手把手帶着自己走到雲深的師父,怎麽可能恨得起來。
他只是委屈,他想去肆無忌憚打個擂臺賽,想去不計後果的一挑三,可他身後不再是蘇遙,而是雲深。
卻不是蘇遙的雲深。
可如果江眠說不是蘇遙,自己又怎麽辦,他去哪裏……找他的師父呢。
“小止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其實細得很,所以我不敢毫無顧忌地跟他碰面,即便隔着一個屏幕。”溫衍輕聲說道。
“你想我怎麽說。”江眠回問。
“江隊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話,”溫衍側過臉去伸了個懶腰,“你說有你在,他認不出我。”
“真不打算告訴他?”江眠看着林止的頭像,他其實可以瞞過去,即便林止不信,他咬死了話頭,林止也就只能認栽。
他只是覺得這小徒弟有點于心不忍,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
溫衍走到窗邊,天上綴着幾點稀疏到可以忽略的星星,看起來空闊的有些過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會告訴他的,只是不是現在。”
江眠頓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在手機上敲了一句話發了過去。
林止看着那一句不知真假又像是敷衍的“江楓,我姐,玩的是昆侖,說是你的粉絲,鬧着要跟你打一把,林隊見笑了,下次有機會帶你們見見面。”有些疲憊。
他裝作信了的樣子,良久,才回了一句:原來是眠神的姐姐,幸會了,這次贏下有僥幸的成分,希望下次能真正打一把。
周圍一衆雲深的隊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隊長贏了,卻一副比輸掉還累的樣子,但都默契地轉回視線,不消片刻,四下無聲的訓練室便又響起了敲鍵盤的聲音。
夏清和進門的時候,看着靠的極近的兩個人,腦海裏忽然蹦出一句話:明明是兩個人的電影,我就不配擁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