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以信仰為名
長時間打下來,饒是江眠再好的技術也有些疲累,再加上林止這種披着羊羔皮的狼崽子,不僅耗手速還耗腦子。
江眠叫停熄火,把許未風和陳易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拉了上去。
他放下鼠标,揉了揉眉心,是比賽總要分個敵我勝負,即便是這樣的“娛樂場”,過于自由主義也是不适用的,這一輪下來,江眠不得不承認這些年輕人的确有嚣張的資本。
江眠有一下沒一下地做着手操,動作敷衍且毫無章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溫衍心中生出淡淡的負罪感,他知道江眠就是為了幫自己一個忙才開的擂臺,權當做舉手之勞,可就目前的狀況看來,他實在沒法說服自己。
溫衍掙紮了一會,終是沒忍住,握住江眠的手腕拉過,低頭專注小心地幫江眠按摩。
江眠的手生的很好看,修長骨直,線條感特別流暢,比賽直播的時候,江眠五指微曲的手和芳心縱火的臉都是收視率的保障,曾無數次被特寫放大投到屏幕上,能與他一較高下的除了還沒退役的蘇遙外,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了。
溫衍怕江眠亂想,出聲提醒:“只是謝禮。”
溫衍一直低着頭,沒看到江眠眼中的笑意。
職業選手視手如命,即便時間到了退役了,意識也已經刻到了骨子裏,一個手操還能丢了不成,江眠只是在賭,賭這人會不會心軟。
很顯然,他贏了。
“嗯,”江眠強壓下嘴角的弧度,學着溫衍的語氣重複了一句,“只是謝禮。”
江眠的聲音飄在耳側,帶着莫名的缱绻,毫無防備地撞碎了溫衍的心理防線,偏偏蘇遙又是個“不争氣”的薄臉皮,溫衍吃了原身的虧,耳尖豔麗的像是能墜下七分紅來。
江眠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緋紅,帶着獨屬于這人的氣息,青澀、缭繞,卻勝過平生所見一切顏色,輕易點燃自己的心火。
溫衍感受到臉上發燙的溫度,指尖都有些不穩,就在自己撐不住想打退堂鼓的時候,江眠換了一只手,輕聲開口:“這只手也不太舒服,勞煩蘇醫生了。”
溫衍:……
Advertisement
謝禮的話都說出口了,半路收回來顯得自己心虛似的,溫衍只好繼續手上的動作,并且迅速轉移話題,說道:“你對小止有意見?”
更嚴格來說,是對雲深有意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江眠對他們下了狠手。
江眠很想說有。
他知道這話說出來理虧,換位想想,如果他是林止,不見得做的就比他好,在那種風口浪尖下摔得滿身淤青,不是誰都有這個力氣爬起來的,所以他佩服林止。
但佩服是一回事,蘇遙是另外一回事。
這個名字成了林止和雲深的一個禁忌,誰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蘇遙走後的第一個賽季,林止還不是現在的林隊,在一衆老牌強隊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卻因着蘇遙的話題度,被所有鏡頭惦記着,有太多人想看這少年高臺跌落的模樣。
可大家都沒等到,沒在他嘴裏聽到一句關于蘇遙的事,好的、壞的都沒有,聽到的只是一句“我會讓雲深站到最高的領獎臺上”。
所有人都當是這少年摔得不夠慘,可後來當他和江眠打的那一場不輸蘇遙的封神戰,才發現他沒說謊,雖然和冠軍還差那麽一步,卻已經足夠難得了,那句看似荒唐的話語原來真的不是白口許的夢。
再後來,所有人都跟忘了蘇遙似的,再不拿這兩個字去試探他,即便是言辭最犀利的電競小報都給他這個面子。
林止這三年的隐忍是真的,可蘇遙這三年的付出也不是作假的,江眠沒想在其中分個勝負來,他也自認沒這個本事。
他只是心疼。
替林止說話撐腰的人太多了,而蘇遙這頭,除了一個夏清和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可江眠也只敢在心裏想想,不敢在這人面前表露半分,聽着溫衍那句明顯護犢子的“你對小止有意見”,笑着回道:“沒有。”
“江隊是當我很好騙,還是覺得我眼生了看不懂。”溫衍擡起頭來,輕聲說道,這人嘴上說着沒有,可那幾場擂臺賽不是這麽說的。
江眠拿起放在抽屜裏的屬于蘇遙的身份卡,說道:“這個身份卡,林止他們知道嗎?”
溫衍搖了搖頭,“起風了”這個id本就是匿名用的,怎麽可能讓林止知道。
“你用這個身份,在兩年前新區公測的時候刷了很多記錄,其實只是為了引起雲深的注意,因為那時候雲深在各大青訓營和網游裏挖人,沒道理漏過你。”江眠把那張卡放在桌上,慢慢伸出食指,輕點在上面繼續開口。
“後來你又消失了,不理會任何公會和俱樂部的消息,甚至包括雲深,因為你知道‘起風了’鬧得動靜有點大,以林止的心思,或許會懷疑你的身份,所以你晾着他,偶爾出來刷個存在感,等着足夠安全了之後,才以一個‘散人’的全新身份接觸雲深。”
溫衍按摩的手一頓,嚴重懷疑江眠是不是偷拿了劇本,否則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溫衍皺眉,下意識抿了抿嘴。
“看來我猜對了。”江眠沒有漏過溫衍的一絲表情,側過身子看着溫衍,壁燈明黃的光打在兩人身上,給他們添上相同的顏色和溫度。
“所以呢。”溫衍眨了眨眼睛,“你想說什麽。”
“所以,”江眠拿起那張身份卡,把它穩穩放在溫衍掌心,“替你試試他。”
“他沒有認出你,即便‘起風了’名聲再響,終歸不是自己人,所以你逼不出他所有的水平,只能大致摸個幾分。”
江眠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因為蘇遙提着心思不能暴露自己,沒有足夠的“誠意”,所以相互試探的兩人都半遮半掩,誰都不讓誰。
可以說到現在為止,蘇遙從來沒和真正的林止交過手。
“蘇遙,和林止打一把吧。”江眠起身,和正在恍神的溫衍換了個位置,“看看小徒弟成長到什麽地步了。”
溫衍垂下眼眸,自喃着說了一句,“我已經知道了。”
這個答案蘇遙在三年前他就知道了。
江眠像是沒聽到溫衍的話似的,手撐在椅背上,将溫衍半圈入懷中,指了指屏幕,沉聲道:“他在等你。”
屏幕裏的林止,穿着昆侖的一襲白衣站着,那是唯一留着蘇遙痕跡的東西,因為蘇遙玩的就是昆侖。
而林止不是,他不喜歡昆侖那種陌上無塵的樣子,所以即便師父是當之無愧的昆侖第一人,仍舊我行我素的選了唐門,和蘇遙站在一起的時候,還時常打趣師徒倆就是黑白雙煞。
很多人說林止是恨着蘇遙的,所以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即便“不見長安”這個昆侖派巅峰的身份卡仍舊留在雲深,林止如果想要的話,只是一句話而已,可他沒有。
就像蘇遙丢棄他一樣,丢開那張“不見長安”。
江眠看着溫衍遲遲沒有動靜,嘆了一口氣,撐着椅背将人轉過來與自己面對面,他蹲下身子,半掩在溫衍的影子裏,擡頭看着他,輕聲開口:“你在害怕。”
溫衍沒有回答。
他是在害怕,指南的三年期限其實還沒到,他怕林止認出自己,更怕自己這突然的出現會影響到林止。
“蘇遙,你真的覺得林止恨你嗎?”江眠一字一句說着,“你自己心中有答案。”
“你也該給林止一個答案。”江眠說完便站起身來,摸了摸溫衍的頭,“別害怕,有我在,他認不出你。”
溫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蘇遙早點遇見江眠就好了。
他輕輕笑着,微微曲着指節活動了兩下,把手放到鍵盤和鼠标上,嘴角微揚:“江隊的話我信了,要是被認出來了,別回頭怨我不小心。”
江眠挑眉。
這人啊,即便穿着一身病服,還是那個青衫落拓、長劍挽月的不見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