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以信仰為名
“眠神?你怎麽還沒走?”夏清和一邊轉身掩門,一邊開口,他話中沒有逐客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好奇于再度出現在這裏的江眠,說道:“這邊不比國內,地方又偏,晚上挺不安全的,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溫衍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皺着眉頭站起身來,還不等江眠回答,就率先開口:“你也知道晚上不安全。”
“我這不是正要走嗎?”夏清和把手中的紙條遞給溫衍,“江醫師列了些新的注意事項,自己上點心。”
“明天有事?”溫衍說道。
“沒有,前兩天剛跟完一個項目,無事一身輕。”夏清和說完嘻嘻笑了一聲,顯然心情很好,“怎麽了?想吃什麽盡管說,趁我這兩天有空。”
“很好。”溫衍把紙條對折,放到床頭櫃的置物盒裏,極其自然地開口:“那今晚就睡這裏。”
有一次溫衍半夜發燒,新來的小護士極盡負責地給家屬打了電話,當晚醫院就多了一個名叫夏清和的病人家屬,溫衍沒被自己的燒吓死,差點被夏清和吓死。
遇上搶劫錢包沒丢卻被劃了一刀,沒破的財全補到醫藥費上了,自那以後,溫衍就再也不叫夏清和陪夜了,有特殊情況就在折疊床上對付一宿,夏清和看了看時間,為了不讓溫衍擔心,點頭應下後噠噠跑着去鋪床。
動作之熟練讓站在一旁的江眠非常羨慕。
弟弟可以,不知道他這個哥哥可不可以。
他甚至可以自帶床鋪。
實在不行和蘇遙擠一擠也是可以的。
江眠看得出兩人之間的默契,那種默契不糅雜一點多餘的東西,夏清和護着蘇遙,蘇遙同樣護着夏清和,就這麽簡單,不像他,要的、想的,比表面上看起來多得多。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江眠沉聲道:“不用刻意遷就他們的時間,現在夏休期,一個個閑得很,淩晨兩點上線都能網到一批。”
“嗯,知道了。”溫衍回道。
夏清和洗漱完走出來的時候,江眠已經走了,他看着躺在床上刷手機的溫衍,說道:“眠神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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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快躺好,要熄燈了。”溫衍懶懶地說。
“這麽早?”夏清和有些不置信地探着腦袋瞥了一眼電腦屏幕,看着那一片暗色,确信溫衍沒有诓他,慢悠悠爬上床說道“困了?”
“困了。”溫衍深吸一口氣,閉着眼睛躺下來。
有些事情攥得愈緊,愈無用,愈容易投空,蘇遙其實不是睡得少,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偶爾睡得深了,也會在一片混沌沉舊的夢境中醒來,醒來就更累了。
窗簾攏地嚴嚴實實,房間裏找不出一點光亮的落腳點,夏清和忽的低低喊了一聲“阿遙”,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我很開心。”
“開心什麽。”溫衍聲音帶着些許睡意,在清明和迷蒙中來回游離,顯得整個人有點軟。
“最開始看見江眠的時候,我挺不待見他的。”夏清和絮絮說着,語調不顯不揚,溫衍卻能聽出他的認真。
“我怕他刺激你,那種各種榮耀加身的人,沒受過苦,沒聽過嘲謗,看似通透,其實骨子裏很可能過分驕傲。”
很多事情,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世界哪有這麽多感同身受,是你該着的,除了你之外,別人悠悠輾轉最多懂個幾分。
就像他自己,就不懂蘇遙對雲深的感情,他理解的太淺,卻怕江眠理解的太深,怕江眠覺得蘇遙是在逃避,是不負責,是不合格的隊長。
可看着這人眉眼間久違的輕松,好像有什麽棱角分明的壁壘在一點點傾塌,在暗處待久了之後,一點陽光都顯得格外煞人,但隐忍難愈的暮色總有破曉的時候。
“現在呢。”溫衍下意識動了動微僵的手指,那裏好像還殘存着江眠的溫度。
“要是眠神明天還來就好了。”夏清和長嘆了一口氣,幽幽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個吳副隊,做的菜可真好吃。”
溫衍:……
“我今天和小止打了一場擂臺。”溫衍溫聲說道,“第一次沒有顧忌的打了一把。”
夏清和話頭一頓,這人用“起風了”接近雲深的時候,向來顯一半藏一半,全身而退實屬不易。
“他可能認出我了。”
“真的?”夏清和驚詫出聲,等着混亂的思緒清晰之後,心底還有些莫名欣慰。
總比忘得一幹二淨要好。
“嗯。”溫衍輕聲說着,“他贏了,無論是意識還是速度,都贏得很漂亮。”
“比我厲害。”
夏清和不知道一句“贏得很漂亮”之中加了幾分技術含量或者主觀情緒,只覺得蘇遙開心就好,但他是“不見長安”的粉絲,唯粉的那種,于是“啧”了一聲,開口道:“那也是你帶出來的。”
溫衍沒正面回應,只輕巧說了一句“早點睡吧”。
他知道在夏清和心中,這三年自己做得夠多了,但對于雲深和林止來說,要看的其實不是自己做了什麽,而是自己沒做什麽,這個師父,當得是潦草了些。
夏清和從沒想過,他當玩笑的一句“要是眠神明天還來就好了”成了真,因為他覺得像江眠這種一場比賽幾十萬上下的人,光榮退役之後職位不降反升,只是來這地松松筋骨而已,哪有這麽多閑工夫送溫暖。
可是這玩笑話不僅成了真,還是升級進化版,不是明天來,而是天天來,不僅天天來,還順帶着幫溫衍調了一把作息,夏清和和醫生費了三年勁都沒改過來的惡習,被江眠輕輕松松搞定。
比夏清和更加懷疑人生的,是一色戰隊衆人,他們的江·金主爸爸·前任隊長·現任老板·眠好像在醫院找了個兼職賺外快?
近一個星期不見人影,除了往賬戶上打點旅游經費之外,基本處于失聯狀态,連小太子肖澤打去的慰問電話都挂了好幾個,要不是賬戶上那一串令人安心的零,他們連飯都不敢多吃。
因為江·金主爸爸·眠的舉動像極了要跑路的樣子。
當江眠出現在別墅的時候,衆人還有些不敢置信,紛紛扔下手上的鼠标,瞬間跑上前把江眠團團圍住。
“師父你還知道回來?”肖澤怒氣沖沖道。
江眠按住肖澤的腦袋狠狠揉了一把,“再過三四天就回國了,別老在房間裏悶着。”
“不行啊,副隊只會abc,出去要死的。”肖澤直截了當開口,也不管那頭咆哮的吳天,說道:“我們稍微好一點,但聽得懂不會說。”
肖澤他們都只有17、18歲,對于別的職業來說,連最基本的年紀要求都夠不上,但對電競這行來說,無論速度、意識還是狀态,都是可塑性最強的時期,賽程和訓練這麽緊,文化課難免要落下。
“一個個都是休學來打比賽的,平日有空的時候也把東西撿撿,別學你吳副隊,到處都是知識盲區。”
吳天:……
“師父你不會又是回來拿兩件衣服就走吧?”肖澤半眯着眼懷疑道。
“沒有。”江眠擺了擺手,繼續開口:“別圍着了,做自己事去,小澤你跟我來一趟。”
肖澤跟着江眠上了樓,還沒等坐熱屁股,就聽到江眠開口說道:“回去後記得收心,第六賽季拿下總冠軍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其中的分寸自己掂量好。”
“扶搖、天狼都加了新核心,戰術體系會有大改動,白虹的金辰轉會落九天,風格勢必會有變化,都不能大意。”
“最重要的是雲深,這次險勝一分,下次獎杯在誰手裏就不一定了。”
肖澤連連點頭。
然後越聽越不對勁,怎麽跟交代後事似的?再想到這幾天江眠一直在醫院待着,肖澤心中忽的閃過一個驚悚的念頭
——“師父!你是不是…得絕症了?!”
江眠:……
“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江眠點了點肖澤的腦門,“在這還有事,遲點再回去。”
肖澤猛地懸起的心狠狠墜地,長舒了一口氣。
“師父你現在擔着聯盟委員會的身份呢,是能說跑就跑的嗎?”肖澤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悶聲道:“再說還有什麽事比比賽重要?”
江眠喝了一口茶,雲淡風輕說了一句——“終身大事。”
不消片刻,樓上就傳來一句穿透雲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