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回到山巅
薛明明悄悄握了他一下，湊在他的耳邊低語道“阿城，我們真的不能幫幫她麽？”。他看着薛明明那雙清澈的眼睛。睫毛被之前的淚水打濕。幾縷粘在了一起，眼底的淚痕也清晰可見，怎叫人不憐惜。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明明，神的運道是我等改變不了的。天罰就是道。我們無法與天對抗……”，薛明明聞言低下了頭。薛城看不清她的臉色，但能從她那細弱蚊聲的低吟中聽出她的不甘與傷感，“總該有辦法的啊。總能有辦法的啊……我們還什麽都沒做呢……”。他拍拍薛明明的背，這時瑤渚的神力也被完全收回了。
如同一般的老年人一樣，她的手臂因為長時間的高舉而顫抖。神情反倒沒了之前的悲傷，卻還是藏不住落寞。仿佛目送兒女離家的孤寡老人一般。薛明明上前扶住她，為她輕柔地揉揉手臂。就像家裏乖巧的小孫女，瑤渚感激地拍拍她的手。粗粝的掌紋讓薛明明差點落了淚，強自忍住才沒讓眼眶更紅。“瑤渚娘娘。真的只能這樣了麽？我們能不能，做什麽讓你好過一些？”。瑤渚咧嘴笑了笑，輕嘆一聲，“還能有啥啊，就這樣吧，在這村子裏也沒意思了，我打算回山巅，回我的本體那裏，守着那一汪泉眼，可惜我們當年的小房子也沒了，柿子樹也沒了……”
薛明明眼裏漸漸有了光彩，她蹲在瑤渚的身邊，輕輕握着她的手，“瑤渚娘娘，我能跟你一起去山巅看看麽？”，瑤渚有些意外，倒也沒拒絕，一旁的薛城無奈地搖搖頭，就知道她會這樣。
“那……我能帶上我的家人一起去麽？”，瑤渚自然不會反對，薛明明得到了允許，身形雀躍地跑到二樓大白的房間裏，一進門就被大白和萌萌寶寶堵上了，“怎麽了剛才什麽情況？外面什麽動靜？從一大早的就看到很多人說要雪崩，你幹的？要不是你說讓我們不要離開房間，我早出去找你了，無垠剛剛迷迷糊糊說什麽神力沒了，怎麽回事？你和阿城還好吧？”
薛明明拍拍大白的肩膀，“沒事沒事了，神力是沒了，其實這家客棧的老板娘，就是那個與夢境有關的女神，情況複雜我也不好多說，現在我準備帶你們去山頂上的泉眼那，看看女神的本體，去不去？”，錢寶寶張大了嘴，這世上的驚吓真的好多啊，大白和萌萌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有這麽平易近人如同凡人一般的女神？薛明明簡單跟她們解釋了幾句，囑咐她們當着女神的面千萬不要說錯話。
另一邊，薛明明剛上樓，瑤渚就讓薛城落座旁邊，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棗茶，“她真是個好孩子啊，你有福氣。”，薛城謝過，捧着冒着熱氣的茶杯，盡量像薛明明那樣親和自然，“她的确優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瑤渚點點頭，彎曲的背脊顯得很疲憊，“其實你們一來到這裏我就知道我的夢做到頭了，但還是僥幸地想多撐一天是一天，也是可笑。這麽多年我不是沒有掙紮過，看到那些凡人因為我而痛苦瘋狂也是自責的，可我就是舍不得收手，因為他們的夢真美啊，這話是沒錯，美麗的事物總容易讓人沉淪，連我這個神都未能幸免。”
“但凡有靈性者皆有欲望情志，神非無心，又怎能幸免。”
“可我沒有後悔過，哪怕天罰嚴厲我也沒有後悔過，我不要什麽轉世，我只要和我朝夕相處的他，即使他的壽命太短，我也不後悔，仙君，日後，你也不會後悔的。”
薛城無言飲茶，看了看通向二樓的樓梯，眼裏全是柔軟，“不會後悔的，我想每一個命太長的人不會後悔的，我獨自度過了多少個春秋才盼來了她，即使幸福短暫如夏花，也是漫漫長河裏最美的瞬間，又怎會後悔。”，瑤渚點點頭，把一個個柿子幹裝進布袋裏，“本體啊……我離開那裏有一兩百年咯，只怕是那泉眼也快枯涸了吧，還不如幹透來算了。”，面上雖說的輕松，但薛城能理解她是真的想讓那泉眼幹涸，她的本體消失了，她才能得到解脫，可成了神的泉眼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即使滄海桑田幾個輪回，都不會那麽容易地消失。一袋子柿子幹裝好，薛明明也帶着一家人下樓來，大白領着寶寶和萌萌向瑤渚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無垠在萌萌的口袋裏打了個飽嗝，探出腦袋瞧了一眼，又昏昏沉沉地鑽進去接着睡，可惜體型變大了，縮在萌萌的口袋裏顯得有些局促。瑤渚帶着衆人離開了客棧，也不鎖門，簡單地回頭看了一眼，就再無留戀地離開了。
踏着法陣一路向上攀升，腳下的雪景一覽無餘，薛明明一家沒見過這般壯觀的景色，站在瑤渚和薛城的身後有些興奮，就連呼嘯而過的寒風也顯得微不足道了，瑤渚回頭看了眼這些年輕人的笑顏，也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指點着遠處告訴她們那些地方都叫什麽名字，從哪裏看日出是最漂亮的角度。“瑤渚娘娘，這裏真美，山頂的景色一定會更美！”，薛明明早沒了之前的嚴肅局促，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和一位普通老人寒暄一般，瑤渚也不知是當老人已習慣了還是真心喜歡薛明明這樣的孫女，拂着她的後腦慈祥地笑笑，兩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爽朗開心。
而到了山巅泉眼處，瑤渚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想象過自己本體的落魄模樣，快幹涸了吧，水也不再清澈甘冽了吧，兩百年過去周邊肯定已經成了荒蕪的亂石崗，亦或是草木叢生不見天日的深林。
可她真的沒有想到，這裏居然這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