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想做任務的第二天
顧越迷迷糊糊地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方熟悉無比的大房梁。
耳邊的啜泣聲似乎都隔了一層,隐隐約約,聽不太清楚,顧越伸出手,捂住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确認心髒似乎沒有太大問題後,他才轉過頭,望向聲音的方向。
一位婦人坐在顧越床邊,雙手拽着張花紋精致素雅的手帕,眼中閃着瑩瑩淚光,正在關心地看向他的方向,那婦人生得極美,宛如空谷幽蘭,自帶一種孤高脆弱的氣質,但這并不會令她顯得難以接近,反而讓人更有種想将她捧在手心中的欲/望。
顧越看着那張快被那位婦人撕成了幾條的手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顧越視線下移,一張與剛才那位婦人極為肖似的少女眉頭微皺,看向一旁大夫模樣的男人,正小聲說着什麽。
最末尾,一位臉上蓄了胡須,看起來十分威嚴的男人也緊皺着眉,目光卻也帶着幾分擔心。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顧越的家人。
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顧越正想開口,婦人卻發現了床上人的異狀,她驚喜地開口詢問,與此同時,手中那塊搖搖欲墜保持自己完整之身的手帕徹底碎成了幾塊。
“阿越,你的身體現在還好吧?有沒有什麽事?”
聽到婦人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顧越身上。
顧越幹咳幾聲,張開嘴,聲音卻小得吓人,在場幾人勉力聽,卻只聽到了幾個字眼。
“我……我想……”
婦人丢掉被自己折磨得沒有全屍的手帕,關心地握住顧越的手,問道:“阿越想什麽?”
婦人的手看着白皙柔嫩,可因為一時沒有注意力道,将顧越的手弄出幾道紅印。
顧越:“……”
他想要抽回自己被握在婦人掌心的手,可無論如何也抽不動,因而只能忍受着那力道,又重重地咳了幾聲,聲音才變得大了些,只是聲音依舊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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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能不能把我的手,咳咳咳……先放開?”
滿心滿眼都是顧越的婦人低下頭,看着被自己握得紅通通的手,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松開收了回去。
婦人旁邊的少女見狀,向上面擠了些許。
“阿越,你還好嗎?感覺怎麽樣?怎麽好端端地,就得了心……”話還沒說完,少女的嘴被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顧越松松手腕,緩慢地目光望向了一旁都在看着他的衆人。
“我想,喝水。”
……
解決好喝水問題,顧越從床上坐起身,掃了一眼還在關心望着他的家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似乎一切正常。
他摸了下自己已經恢複正常的心髒,心中為自己家人對自己的關心程度感到溫暖。
“我沒事。”
說完這句話後,一家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奇怪。
婦人看着面前面色蒼白的少年,心疼之色更濃。
“傻孩子。”
少女也嘆了口氣:“娘,別和阿越說了,他現在生了病,心中也難受呢。”
男人摸摸自己的胡須,語帶嘆息:“世事無常啊,誰又知道,阿越竟然會患上了這種病呢?”
太醫看看周圍面帶擔憂的衆人,也插了句:“這症狀來得又快又猛,消失得也十分迅速,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病因。”
發現三人面色嚴肅,他又默默地補了一句:“但只要世子好好保養,以後雖不能大動,但還是能長命百歲的。”
顧越默默地望着面前忽略他,自顧自聊起來的家人,心中滿頭問號。
還沒等他将疑問說出口,四人眼神對視一般,随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婦人道:“阿越,你可知道,你這是患了什麽病?”
顧越反射性搖搖頭,看着面色不太對的衆人,猶豫片刻試探道;“……心疾?”
話剛說出口,只見面前幾人神色一頓,強壓的悲傷神色再也壓不住,統統湧了出來。
婦人淚光盈盈,抱着坐在床上的顧越落下淚來:“我的阿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其他人紛紛點頭,對此很是确定。
顧越:“我,并沒有患上心疾,只是心會偶爾痛……”
婦人捂住他的嘴,悲戚道:“我懂,我都懂。”
顧越;“……”
不,你們不懂。
莫名其妙就有了所謂的“心疾”,深知內情的顧越無法将真相說出口,即使他千般說明自己心髒沒有任何問題,都被看似一臉相信實則基本不信的家人擋了回去。
坐在湖邊的搖椅上,感受着身旁傳來的微風,顧越感到十分惆悵。
經過了兩次出現心髒驟痛的情況,顧越已經大致了解了這個保護機制會如何啓動。
唉,不就是他一産生消極任務的時候就會這樣嗎?
顧越郁悶偏頭,身旁早有眼色的小厮便送上了一碗用井水鎮好的酸梅湯。
擡起頭飲了一口酸梅湯,顧越擺擺手,酸梅湯便又被放在了小桌上蓋了起來。
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熱得讓人心生煩躁,就連空氣中吹來的風,似乎也帶着那股熱。
享受着身旁小厮的盡心打扇服務,顧越再度感嘆起自己投胎的好運,雖然這份好運被證明是慘劇,但事實上,他還是享受了十七年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還能再享受三年。
顧越幽幽嘆了口氣,正準備閉上眼享受着身邊吹來的風,一個冰涼的物事貼上了他的唇,顧越驚訝睜眼,卻看到了面前小厮正将那碗酸梅湯,怼到了他的臉上。
瞪了一眼那不會看眼色的小厮,顧越:“小竹,退下。”
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世子嫌棄,摸錯心思亂獻殷勤的小竹默默退了下去。
小竹是他的貼身小厮,十二歲時開始伺候顧越,雖然與其他仆役相比伺候顧越年限較短,但他十分擅長看人眼色,憑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各種生活技能和堪比後宮寵妃的争寵手段,成功躍升成為顧越手下最信任的人。
生活技能衆多的他,也十分會讨顧越喜歡,但偶爾,總會發生這種會錯意的尴尬情況,因而顧越并沒有對此過多計較,只擺擺手,算是原諒了他。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當皇帝的任務,還有不知道觸發範圍的保護機制。
他十分想試探保護機制的觸發範圍,可又怕保護機制真被觸發,本就已經被安上了心疾名頭的自己不僅洗脫不了冤情,還坐實了這個名頭。
回想起自從自己心絞痛被小竹發現後,這幾天家人們對待自己如玻璃娃娃有求必應又奇奇怪怪的模樣,顧越只覺得內心毛毛的,想解釋也家人也完全不信。
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試探還是得試探的,只不過為了自己那憨憨的一家人不要進行無謂的擔心,還是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試試……
感受着從湖面吹過來的風,顧越睜開眼睛,看着一片寂靜只有他和小竹的湖邊,突然靈機一動。
這湖地處偏僻屬于遂遠侯也就是他爸的宅邸,平時鮮少有人經過,在這裏進行試驗是再好不過。
想到這裏,顧越看向在場除了他以外唯一的人。
正低頭反思自己看世子眼色功能退步的小竹只覺脖頸一涼,擡起頭,就看到對他笑得陽光的世子。
興許是世界意識有意為之,顧越今生的相貌與前世幾乎一模一樣,那唯一的不同也許是因為在古代錦衣玉食養慣了,顧越比上輩子還要白皙得多,皮膚也光滑無比。
與上輩子頂着一臉黑眼圈的無精打采不同,在古代幾乎什麽娛樂項目都沒有只能多多睡覺的顧越即使整天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也是個俊秀的少年郎,走出去,也不知會令多少少女春心萌動。
被少爺的笑容弄得晃了晃神,小竹還沒開口詢問,面前的少爺便收起笑容,熟練地命令起他來。
“本世子想一個人待一下,你去給我拿個冰鎮過的大西瓜,在順便幫我處理一下,記住,一個時辰後再來。”
即使對顧越的一番行為很是不解,小竹也不會忤逆顧越的決定,他望了一眼那碗連一半都沒喝到的酸梅湯,恭敬地應了聲“是”。
湖邊只剩下他一個人後,顧越又閉着眼睛品味微風拂過身上的感覺,才準備坐起來,慢悠悠地試探起身上的保護機制。
他覺得,還是只有試探出這個保護機制,才能讓自己不完成任務也不會……啊!
還沒開始試探機制的顧越十分幸運地觸碰到了機制,還沒坐直,便又被迫捂着心口欲哭無淚。
回想起剛剛事情總覺得不對勁而折返的小竹,便再度看到了自家公子捧着心,面色扭曲的一幕。
他愣了一下,又迅速大喊:“來人啊,世子又犯病啦!!!”
……
低調奢華的寝宮內,有位俊美青年在幽暗的燈光下批改奏折,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青年擡起頭,露出了那張漂亮到近乎妖異的臉。
青年似乎因為久病而唇色蒼白,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配着他那張漂亮的臉,卻并不顯得女氣,反而無比氣勢。
他挑起唇,頭也不擡,在一片寂靜中開了口:“遂遠侯世子患了心疾?”
随着他的話,一位身着黑衣的男人跪在面前,低聲道:“是的,陛下,根據調查以及診斷太醫的消息,遂遠侯世子的确在最近犯了病,病因目前并未查到。”
青年批改奏折的動作一頓,這才停下批改奏折,擡起頭來,望向跪在他面前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接着彙報了顧越的一系列信息後,才小心地開口詢問:“陛下,是否仍然将遂遠侯世子列入名單內?”
聽着黑衣男人的彙報,青年卻陷入了走神之中,黑衣男人也不敢擡頭,一時之間,寝殿內一片沉默。
過了良久,青年才道:“既然沒問題,就按原計劃執行吧。”
黑衣男人低聲應道:“是。”
想着遂遠侯世子前些天傳遍京城的心疾,青年一手撐起臉,繁複精致的玄色衣袍随着他的動作拖到書桌上,無意中将正在批改的奏折掃下桌面,衣袖也染上了一片墨色,可他卻毫不在意,似乎是覺得很有趣一般,還輕輕笑了一聲。
天下無人不知,他們那因弑殺先帝才登上帝位的暴君顧朝水,先天便患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