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展連是個特別實在的人, 說了是來轉交東西的便再多一句話也是沒有, 在芙蓉和薔薇開始第五次猜測這兩樣東西的用處時,羌意終于忍不住自己上門找裴賀朝去了。
“進。”
裴賀朝的房門虛虛掩着,羌意在外頭叩了叩, 聽到回應才推門進去。
屋裏頭有些昏暗, 她下意識蹙了蹙眉, 人呢?
就在她目光搜尋間,裏屋屏風那邊傳來一些輕微的響動,羌意也沒多想, 直接擡腿走了過去。
“你讓展連交給我的衣裳和面具是……”
話, 戛然而止。
屏風後,一閃而過的男子白皙精壯的裸.背, 還沒等羌意看明白, 裴賀朝已經拉上了裏衣緩緩轉身。
“找我有事?”裴賀朝雙手扣着前頭的衣襟,面色如常, 絲毫沒有自己身體被人看到時該有的尴尬。
反倒是誤闖的羌意面上升起一絲熱氣,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過來是幹什麽來的, 眼前像是屏幕卡碟般來回播放剛剛那一幕。
“公主?”裴賀朝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再一次開口。
羌意一怔,垂下眼眸,輕咳一聲道:“你既是在換衣裳怎麽也不說一聲。”
說罷,直接轉身往外走去。
這還沒入夏呢,怎麽覺着有些熱,她暗自腹诽。
“沒想到公主這麽心急直接走來裏屋罷了。”裴賀朝随手扯過架子上的外衫套在身上, 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說吧,找我何事?”
羌意來到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雙頰溫度這才降了一些,回歸正題道:“展連交給我的男裝和面具是做什麽?”
裴賀朝跟着在桌邊坐下,開口時卻并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今日你在賭坊玩得開心了?”
“……”
怎麽又提起賭坊的事了?
見她故意沉默不語,裴賀朝也不惱,笑了笑繼續道:“若不是此次出來,我還不知道公主玩心這麽重。”
“那什麽,我其實……”羌意支吾半天卻也不能解釋出什麽,總不能直接說她是為了探天順賭坊的底吧。
原來知道劇情卻不能劇透的感覺是這樣,她太難了!
“臉上受傷這種理由,以後不要用了。”
還在糾結怎麽找理由的羌意:“……嗯?”
“女子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以後莫要胡說了。”裴賀朝斂眉,面上意外的嚴肅,“之後在柳州你便換上男裝,戴上我給你的面具。”
“所以那些東西真是給我用的?”
裴賀朝點點頭,輕嗯一聲。
羌意想了想,也罷,男裝出行确實方便許多,不過那半臉面具是為何?
這麽想着,她也直接問出口:“可是面具又是為何,戴着好像也容易引人注目。”
這話一問出口,裴賀朝卻是沒再開口,只是目光沉沉地瞧着她,一動不動。
羌意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輕笑兩聲:“我懂了,怪我長得确實好看。”
裴賀朝本來平靜的嘴角忽地勾起一絲弧度,再開口時嗓子帶了點啞意,像是在忍笑:“那副面具本是我在用,若是覺得大了,之後再去另外打一副,但這幾日先用着。”
說到這兒,羌意忽然想起在賭坊發生的事,笑意微斂,道:“今日見你在賭坊裏一直瞧着承南郡王,是為何?”
裴賀朝擡眸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昨夜上官來找過我。”
羌意:“……”我知道。
“然後呢?”她還是假裝不知道吧。
“他和我說所有失蹤的孩子都和天順賭坊有或多或少的關系。”
羌意本來還有些聽八卦的心思,聽完這話立刻凝神專注起來:“這是何意?”
她只知道天順賭坊是羌無霜和蓮雲閣碰頭的據點,卻不知那些丢失的孩子也和這兒有關聯。
“從官府現有的記錄來看,失蹤孩子的爹娘或者叔父大伯之類的近親皆有去過天順的經歷,而那些孩子最後一次露面的時間也大多都是在這些近親去過天順之後的當日。”
“官府既然能查到這些,為何還沒有對天順進行徹查?”羌意之前還不知道有這些證據,現在看來天順已經十分可疑,既是如此柳州官府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裴賀朝眸色轉冷,沉聲道:“上官看過相關卷宗,裏面有天順掌櫃的訊問記錄,但此人十分謹慎,說話滴水不漏,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同此案有直接關系。”
謹慎,周密?
不知為何,羌意竟下意識想起羌無霜,于是開口道:“我總覺得天順背後的人不簡單,今日那個姓周的說天順賭坊是近兩年所開,你覺得這一點會不會是什麽線索?”
“還有……”她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承南郡王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低調不張揚的人,可今日在賭坊,他一來大堂裏的人便全部散去,這等排場好像不符合他低調的性格。你說,這裏頭是否有值得我們……繼續探究的東西。”
她怕自己說得太過直白惹裴賀朝懷疑,只能繞着彎地提出對羌無霜的懷疑。
裴賀朝聽完她的話倒沒有很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這便是我今日一直朝着他看的原因。”
呼,羌意松了口氣,看來裴賀朝已經對羌無霜生疑。
“承南郡王乃是先皇之弟,自從封王後便久居柳州,數年來每年一封書信傳回帝京,除此之外在帝京幾乎聽不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這樣的人行事風格自然是極為低調不張揚的,可要想在賭場這種魚龍混雜之地混出名,除了他自身郡王的稱號外,應酬交際必不可免。”輕抿一口茶後,裴賀朝繼續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帝京所了解到的承南郡王或許只是他刻意僞裝出來的?”
裴賀朝沒有點頭或者應聲,可羌意看得出他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讓天順背後的人露面。”沉默片刻後,裴賀朝終于開了口。
……
一直到夜裏羌意躺在床上,她都還在思考着裴賀朝所說讓天順背後之人露面一事。
其實她現在已經十分懷疑所謂天順背後之人就是羌無霜,但若是同一個人,案件卷宗裏不該未着筆墨。
還有既然天順是同蓮雲閣聯絡的據點,那麽方式呢?
許是白日裏用腦過度,羌意還沒想明白就迷迷糊糊地撐不住眼睛,外頭更夫敲着竹梆子經過,她聽着聲兒翻過身子直接睡了過去。
翌日天還未亮透,宅子外頭就一陣喧鬧,羌意皺了皺眉還沒徹底清醒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公主,公主!”
她聽出是芙蓉的聲音,卷過被子,輕嗯一聲:“一大早的,怎麽了?”
“又有孩子丢了!”
羌意一怔,猛地回身坐起。
……
剛剛失蹤的孩子正是他們這間宅子隔壁的一戶人家,如今他們一家在外頭不停哭鬧,引得附近幾家人都開了大門往外頭瞧。
芙蓉和薔薇在公主已經養成了習慣,只要外頭天光亮起,睡眠就很輕,聽到外投一點動靜便直接起了來。
再加上芙蓉好奇心重,一起身便直接到外頭看熱鬧,誰想一看,卻正剛好碰上新一起失蹤案。
羌意收到消息後随意披了件外衫便準備到隔壁去敲裴賀朝的門,誰想剛到門外就見展連也在門口,而門裏頭站着的那個人正是她要找的裴賀朝。
“回去将衣裳穿好。”
還沒等她說話,裴賀朝就先沉着嗓子,斂着眉開口。
羌意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緊緊外衫,還是想先将事情通知到位。
“外頭……”
“回去。”裴賀朝沉聲道。
羌意一愣,最後還是芙蓉出來将她拉了回去。
梳妝鏡前,羌意面上帶着薄怒。
“公主在生王爺的氣?”剛剛打水回來的薔薇了解了事情前因後果,出聲問道。
“……我哪敢生攝政王的氣。”羌意輕哼一聲,話是這麽說,可她的表情卻是半分遮掩不了。
薔薇替她将長發全部紮成一束高高绾起,笑道:“芙蓉都同奴婢說了,公主身份高貴,哪能這般莽莽撞撞地沖出去,王爺這是在替公主着想。”
羌意面上一滞,其實她心裏明白,可在她眼裏新出的案件一定是他們調查此案的關鍵,這比她舉止外貌是否莊重重要多了。
而且……這好像是裴賀朝第一次在旁人面前這般厲聲命令自己,不知為何,她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可這點微弱的感受,她并沒有說出來,反而下意識地将它壓了下去。
“在宮外,我哪裏還想得到那麽多規矩。”她試圖辯解。
“這并不只是規矩的事啊,男女有別,就算攝政王算得上是公主的舅舅,那展護衛呢,他還在一旁呢。”薔薇又道。
羌意透過銅鏡看着薔薇,有些沉默。
等梳妝完再出來,裴賀朝同展連已經在院子裏用早膳了。
羌意跨出門的動作一滞,心裏還有些尴尬,畢竟剛剛被兇,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
“過來用膳,有你喜歡的燒餅和炸油果。”裴賀朝是背對着她的,說這話時也沒有回頭。
羌意瞧着他的背影半天,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罷了罷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了,她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