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舅舅?
裴賀朝眉心一動, 朝羌意看去, 只見她笑彎着眉眼,雙手自然而然地搭了過來握住自己的手臂。
“是吧,舅舅。”
“舅舅”這二字什麽時候被她說得這麽順嘴了?
裴賀朝垂眸輕掃過她搭在自己臂彎的手, 沉默半晌點點頭:“不要玩太久。”
那陌生男子見狀趕忙笑道:“放心吧, 在下會帶着姑娘玩一遍這裏最有趣的那些, 絕不浪費一點時間。”
“她不能離開我半步。”裴賀朝冷冷地看向他。
陌生男子失望的表情還沒完全在臉上展開,羌意卻先撒嬌般地朝着裴賀朝開口:“舅舅,我就玩一會兒, 讓這位公子帶我們玩玩吧?”
裴賀朝眉心微蹙, 現在到底是什麽戲碼?
還沒等他琢磨出什麽,羌意已經松開了握住他的手, 看着那公子道:“你帶我們逛逛這整個賭坊吧, 聽說這是柳州最大的一個賭場,也好讓小女子我開開眼界。”
“好好好, 姑娘跟我來,咱們先到二樓瞧瞧, 那兒才是這天順賭坊的最妙之處。”男子合掌一拍,做出請姿。
等一衆人跟着上了二樓,男子像是這才想起什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對了,在下姓周,這兒的人都叫我周二哥。”
羌意看了他一眼,卻并沒有按着他的設想喊出“周二哥”三字, 只笑了笑道:“原來是周公子。”
周奂一愣,又迅速恢複原樣,笑道:“那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哎呀,這是什麽?”羌意手指向一處人群密集之地,用一種十分自然的狀态打斷了他的問話。
周奂又是一愣,硬撐着所謂男子氣度,笑着同她介紹這一桌“牌九”的打法。
裴賀朝垂眸瞧着羌意,這人雖是薄紗掩面,可光是聽她這般略含誇張的語氣就能想象出這面紗下生動的神情,還不動聲色地拒絕人問出名字,倒是很有防範之心。
再看羌意這頭,一邊“嗯嗯嗯”地聽着周奂說着牌九的打法,另一邊雙眼卻時不時地往四周看去,一不小心便瞧見了在她身後側的裴賀朝勾唇淡笑。
這厮……笑什麽?
一個人傻笑呢。
還沒等羌意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一直喧鬧的賭坊裏卻忽然隐隐傳出一道整齊劃一的問好聲。大概是心裏一直藏着事,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異樣。
“哎,周公子,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羌意手裏捏着枚玉骨牌,狀似無意地問道。
“聲音?”周奂一心讨好面前的人,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要探個究竟,忙走到樓梯口的欄杆邊,往下一看。
誰想就這麽一眼,周奂整個人愣在原地。
“周公子?”羌意心頭一動,也跟着走了過去。
只見先前還十分熱鬧的大堂如今變得十分空曠,唯有最大的一個臺子前圍着三四個人。
羌意挑了挑眉,下意識看向裴賀朝,只見他也正朝着樓下看,神情已不複剛剛那般帶着點笑意,反而雙眉微蹙,有些嚴肅。
看來樓下那三四個人裏有他所識之人。
“周公子,他們是誰啊?”她壓着嗓子,低聲問道。
周奂回過神來,忙後退一步,而後朝她勾手,道:“別看了,你們都別看了。”
“他們是何來頭,怎麽他們一來,這大堂裏的人都散了?”羌意問道。
不過她這話一問出來,壓根不需要周奂來回答,因為樓下的人已經給出了答案。
“王爺,今日來還是老規矩嗎?”說話的正是剛剛将羌意他們引進來的那個賭坊掌事。
而他面對的那人雖是一身簡單的白衣,再普通不過的長帶束發,可整個人看上去卻氣質不凡,從面貌上看年紀約莫有三十五六的光景……
至于“王爺”這一聲稱呼,在柳州恐怕也只有一人能但得吧。
“這是承南郡王,我們還是自己玩自己的,不要盯着下面看了。”
周奂的回答恰到好處地印證了她的猜測,而裴賀朝剛剛的目光恐怕也正是落在這個承南郡王身上了。
這一趟果真沒有白來。
“這承南郡王經常來此嗎?”羌意有些好奇,這個賭坊到底僅是臨時的據點,還是這裏本就是羌無霜的底盤。
周奂幾乎沒怎麽思量,回道:“承南郡王一向低調,不過自天順開起來以後,他也算是老主顧了,但并不常來,一個月也就三四次吧。”
羌意眸中一亮,很快抓到重點:“你這話的意思是天順賭坊是承南郡王來柳州之後才出現的?”
“是啊,這天順賭坊開起來也不過兩年多,但是生意極好,很快就成為柳州第一大賭坊。”周奂也是這兒的常客,對天順再熟悉不過。
羌意聽完這話不經意一個擡眼,卻見裴賀朝竟然還瞧着樓下,一動不動。
她對羌無霜這麽感興趣,是因為她曉得這人就是幕後指使者,可裴賀朝為何也對他這麽關注?
“你在瞧什麽?”羌意忍不住問道。
裴賀朝并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緩緩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道:“時辰不早了。”
這是要回去的意思?
羌意挑了挑眉,心說,這承南郡王就在下面,你現在走豈不是要露面?
裴賀朝幾乎不用怎麽想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道:“那邊還有一個樓梯,可以從那兒走。”
他早在羌意被周奂圍着說這說那時就将周圍觀察了個遍。
“姑娘這就要走了?”周奂聽二人所言,急了,他忙活半天還什麽好處都沒讨到呢。
羌意感覺到裴賀朝已經知道了些事,心裏揣着好奇,哪裏還有心思同周奂周旋,只扯了一個笑道:“嗐,我這舅舅時間觀念非常強,他說要走那便是要走了。”
“呃……如此在下也不好強留,不知姑娘住在何處,在下近段時日都十分得閑,可以領着姑娘在柳州逛逛。”周奂是個藏不住心思的,讨好的意味實在過于明顯。
羌意聞言,心裏升起玩鬧之意。
“周公子可真是好心腸,那小女子就恭謹不如從命了。”羌意擡手隔着面紗輕輕碰了下臉。
“姑娘?”還沒等裴賀朝有什麽反應,一旁的憋不住話的芙蓉卻是驚訝地開口。
周奂哪裏顧得着她身邊人的疑惑,聽到羌意肯定的回答,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那姑娘住在哪兒,明日一早我去接你。”
羌意雙眼一彎,正要開口,餘光卻瞥見裴賀朝眼含警告地看着自己,她嘴角一勾,裝作沒瞧見,道:“明日恐怕不行。”
“為何?”周奂皺了下眉。
羌意擡起的手仍舊輕輕撫在自己的右臉,低聲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此次來柳州其實是為了尋訪名醫。”
“尋訪名醫?”
“其實我的臉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迄今為止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旁人見我面紗掩面也都覺得我奇怪,而那些見過我傷疤的人也都對我退避三舍。”羌意沒有錯過周奂任何一絲表情,眼見着他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她嘴角反而愈加揚起,“不想來了柳州竟遇上公子這樣熱心腸的人,實在是小女子的福分。”
“呃……姑娘言重了,言重了。”周奂目光開始游移。
“這樣吧,不如公子說說自己住在哪兒,等我找到名醫看過我的臉後便去找公子你。”羌意又加了一劑藥。
果然,那周奂一聽下意識就退了一步,扯着嘴角道:“那個,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這兩日我要陪家母去一趟外祖母那兒,恐怕不能陪姑娘了。若是姑娘想逛柳州,不如,不如到城門口外的小攤上買一幅柳州城的輿圖。”
“啊,公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羌意上前一步,故意裝作不解和急切。
周奂吓得忙後退一步,看了眼羌意衆人,道:“時辰确實不早了,在下,在下也先走了!”
說完,還沒等羌意再戲精幾句,那人已經轉向另一頭的樓梯口跑走了。
“哎,無趣。”羌意拍了拍手,挑眉看了眼芙蓉,對她剛剛的驚訝表示不應該,“慌什麽,你家姑娘怎麽可能真這麽容易被人騙走啊。”
芙蓉撇了撇嘴道:“那姑娘剛剛那語氣,奴婢聽着自然還以為是真的。”
羌意忍俊不禁,擡眼間正好撞上裴賀朝沉默的目光,她笑意收斂了些,清清嗓子道:“我們走吧。”
裴賀朝點點頭,一直到離開天順賭坊上了馬車,他都沒有正面對羌意剛剛一系列的行為有過任何評價。
羌意不覺得他這是認同自己的舉動,只不過人家攝政王心中裝的事太多,對自己的小打小鬧壓根不放在眼裏,就如同以往每一次自己挑釁他一般。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她回到宅子後徹底被推翻……
羌意一回宅子便沖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往裏頭轉了一圈,面上便挂上了笑:“齊北果然能幹。”
房中的那張床榻已然已經按着她的吩咐被搬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叩叩。”
就在芙蓉和薔薇收拾着房間時,房門突然被敲響。
來人是展連。
“你怎麽過來了?”羌意有些意外,後又想到今早同裴賀朝吐槽老鼠的事,又道,“是王爺讓你過來打掃房間的?”
這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不過展連很快就用實際行動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他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輕輕放在桌上,而後才抱拳禀道:“這是王爺吩咐交給公主的。”
“這是什麽?”
羌意自己走上前,解開了包袱的結,一打開,當即愣住。
一套男裝還有一副銀制半臉面具。
這……給她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試圖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