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雖然說無涯和裴青臨是挺有夫妻相的,但也不至于像到手上都有燙傷吧?要是她沒記錯, 兩人燙傷的位置似乎都差不多?
不過兩人距離挺遠, 沈語遲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她正要走過去說話, 卻見沈南念迎頭走過來。
他先和沈正德行了個禮,走過來叮囑白氏和沈語遲:“半個時辰後,我們會進獵場狩獵。別院裏頭,郡王也給女眷請了雙喜班來,你們倆等會就在別院待着, 無事不要亂跑, 聽明白了嗎?”
他又轉向白氏, 口氣和緩:“你照料好語遲和其他家眷。”
白氏自然點頭應是, 沈語遲咦了聲:“今兒不就是打個獵嗎?怎麽哥你和顧星帷都緊張兮兮的?”
沈南念淡道:“獵場才開不久,我怕有什麽亂子,傷了你們這些女眷。”
沈語遲便不再多問了。
沈南念折返回去, 段秋鴻自然看清了他特地跑去叮囑親妹那一幕,別有深意地道:“沈千戶和令妹情分真好, 令我好生羨慕。”
沈南念并不喜他說話語調,聲音平板地回答:“例行囑咐罷了。”
沈語遲被這麽一打斷, 再去尋無涯的時候, 發現他人已經不在那處了,她左右找了一時,怎麽都沒找到人,只得悻悻作罷。
待到狩獵開始, 郡王妃就帶着女眷們進了別院,永寧一路拎着沈語遲:“走走走,我新起出來幾壇梨花雪,入口綿長,滋味醇厚,大冬天喝幾杯再合适不過了。”
沈語遲郁悶的:“你怎麽一見到我就想喝酒呢?你再這樣,郡王妃該拿眼瞪我了。”
永寧抱起一只精巧的酒壺,手指一彈,上面的酒封開了。她十分潇灑地給兩人各倒了一盞酒:“沒事,其他烈酒倒也罷了,這梨花雪裏面加了好些養顏滋補的補品和花草水果,味道好得很,多喝點對身子還有好處呢。”
這梨花雪整體呈琥珀色,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讓人聞之欲醉,她試着喝了口:“果然味道不錯,有股子甜甜的味道。”
不過再清淡的酒也不能一杯接一杯的喝,兩人邊看戲邊聊天邊喝酒,轉眼天色黯淡下去,三四壇酒也見了底。沈語遲是酒壯慫人膽,看永寧都眉清目秀的,當然永寧也确實長得漂亮。
她噘着嘴在人家臉上親了一口:“來,小美人,讓爺親一口,爺要證明自己不是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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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沒留神,被她得逞了,劈手就給了她一記熊掌:“滾蛋,再耍流氓我可揍你了啊!”她又一把推開沈語遲的臉:“還來,惡心死了你,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沈語遲傻笑了會兒,轉頭摟住知州千金,又‘吧唧’了一大口。
大家都沒想到她這樣濃眉大眼的也會搞偷襲,轉眼五六個平時走得近小姐妹都被她得手了。話說女孩子們香香軟軟,臉蛋白白嫩嫩,親起來真舒服吶!
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酒嗝,一拍腦門,愉快地宣布:“我,沈語遲,從今天起,正式出櫃了!”
哎呦,原來她真的是個磨鏡啊!
幸好大家都沒拿她醉酒之後的傻話當真,知州千金哭笑不得地摸了下被親的地方,她還吩咐下人:“去給語遲倒一碗醒酒湯來,怎麽醉成這樣了?”她拉住兩人勸道:“你倆可別再喝了,小心喝壞了腸胃。”
沈語遲又打了個酒嗝,捂了捂肚子:“我想去廁所。”喝撐着了。
顧星緯搞得是外松內緊策略,看似放松,其實審查嚴格,帶來的下人侍女根本不令他們出來服侍,留下服侍的都是別院裏經過調查,家世清白的下人。
知州千金不放心她酩酊大醉的時候一個人出去,就叫了個別院的侍女,拿出賞銀:“你服侍沈大姑娘去更衣(入廁的委婉說法),可別讓她摔着了。”
侍女才扶着沈語遲出了戲臺,郡王妃那邊有個夫人不慎打翻了酒盞,郡王妃連忙喚人來打掃。
這侍女的活計就是負責花廳內的布置灑掃,她怕這時候不去收拾,碎瓷劃傷客人,她得吃不了兜着走,她一時左右為難,看看廳內,又看看沈語遲,飛快告了個罪:“沈大姑娘,勞您先在廳外等一會兒,奴立刻就收拾停當,等奴收拾停當了,就陪您去更衣,您說好不好?”
沈語遲醉的不知四六,順嘴就答了個好。
侍女:“多謝您體恤。”扶她在外面坐下,自己速速跑進廳內收拾了。
沈語遲又等了會兒,自己實在憋得不行了,扶着柱子站起來,自己找着別院裏的淨室。
她踉跄着步伐找了片刻,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她不光沒找到淨室,還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處隐秘小道。
她随手拉了個過路的侍女:“帶我去趟淨室。”
這侍女身量頗高,方才一直悶頭往前走着,行色匆匆的樣子,她被沈語遲一拉,身子立即僵住了。
沈語遲見她不回答,表情漸漸有幾分迷惑,扯住她的手也松開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你...”
侍女猝不及防地轉身,猛然伸手轄制住她。
沈語遲這才看清侍女的臉——居然是那質子,段秋鴻!
段秋鴻一身別院侍女的裝束,腰間還系了青布條,頭發梳成雙環髻,不是離近了看還真瞧不出是個男的。
沈語遲瞧的一臉懵逼。
段秋鴻怎麽會在這?他不是該去獵場嗎?究竟出了什麽事?她驚得睜大了眼,酒意立刻散了幾分,張嘴當即要叫人!
段秋鴻毫不猶豫地伸手,在她後頸處重重一捏,沈語遲當即昏睡過去。
段秋鴻猶豫片刻,留她在這兒,她萬一說出去什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可要是對一弱女子殺人滅口,也不符合他行事原則。
他神色一動,想到她和沈南念的親兄妹關系,若是再遇到沈南念,或可拿她換一二生機。
他終于不再猶豫,把她架起來,假作扶住醉酒主子的樣子,沿着這條隐秘小道,一路向東走去。
......
顧星帷在帝都的時候,素以相貌姣好,風度絕佳而聞名,但此時這位翩翩貴公子再也保持不住風度,他面色陰沉如水,重重一擂身旁的樹幹,語調森然地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短短幾個時辰,質子一個大活人,你們竟能看丢了?!我今天是怎麽囑咐你們的!”
樹上枯枝敗葉亂搖,砸了林中衆人一頭一臉,大家誰都沒先說話。
沉默好一會兒,一個相貌英俊,但眼神輕浮的青年公子哥走了出來,嬉笑道:“顧按察使怎麽大動肝火呢?人丢了,咱們再找回來不就是了?林場這麽大,他們定然跑不遠,咱們人手又多,沒多久就能把人找回來了。”
趕在顧星帷氣頭上嬉皮笑臉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事前讓顧星帷很頭疼的,承恩公府的那個吳二。
顧星帷根本沒拿正眼看他,一字一字重複:“究、竟、是、怎、麽、回、事?”
吳二身份不低,但顧家更是流傳數百年的世家大族,他瞧顧星帷怒火中燒的樣子,眼珠子一轉,指了指身邊的沈南念:“你派來看守質子的人不得用,這人平庸無能不說,還總是想着搶功,要我說,質子丢了,就該拿他向上頭交代!”
饒是沈南念素有定力,也被這颠倒黑白的傻叉氣的一臉陰沉,他上前一步,沒給吳二繼續搬弄是非的機會,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
他看管着質子在林中逡巡,誰料到吳二突然橫插了一杠子,非要接管質子。沈南念一眼就看出他想搶功的打算,要是平常,他也忍了這腦殘貨,畢竟這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可如今他有任務在身,怎麽會聽?
結果吳二這個腦殘見沈南念不肯讓他接手,氣的又是威脅又是喝罵,見沈南念不為所動,他便呵令了一幹護衛,準備直接動手奪權。這下場面混亂,超出沈南念的控制範圍,質子就借機溜走了。
顧星帷氣度再好,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竟被豬隊友給搞砸了。他額角亂跳,當機立斷:“來人,把吳中侍郎看押起來,沒我的命令,不得放人!”當務之急,先把這攪屎棍給收拾了,免得他等會又作出什麽亂子。
吳二豈能甘心束手就縛,他慌忙退後幾步,退到侍衛身後:“顧星帷,你敢!你憑什麽看押我?!我看沈南念辦事不利,想要頂替他有錯嗎?我看你分明就和他是一夥的,勾連結黨,排除異己!我要向聖上狠狠地參你們一本!”
顧星帷根本不和他打嘴仗,看了顧星熠一眼,右手重重一揮,他身邊的好手立刻把吳二連同侍衛一并拿下了,吳二還要叫嚷,也被顧星熠立即堵住了嘴。
沈南念知道質子丢失不是小事:“現在怎麽辦?”
顧星帷立即道:“料質子一時也跑不了太遠,先搜查。”
沈南念當即派人去搜,搜了有小半個時辰,倒是找尋到一具被山上亂石砸成肉泥的屍體,屍體上的衣裳佩飾,勉強能看出是段秋鴻身上的那套。
他臉色頓時變了:“難道質子死了?這該怎麽辦?”
顧星帷瞧見這屍首,臉色也變了:“他居然這麽快出手了。”
沈南念不解其意,顧星帷卻心知這屍首必是障眼法,一定是假的,那麽這具假屍體必然是顧韻放的,以混淆視聽...這人的行動力委實可怕,自己這邊還沒察覺到風吹草動,他已經得了手。
他現在甚至懷疑,是不是吳二突然去尋沈南念鬧事,都和那位手段鬼神莫測的前太子有關。
幸好,還能亡羊補牢。他立即道:“繼續搜,擴大面積搜,連別院都要挨個細查。”他沉吟片刻,又道:“封鎖從獵場去最近海上的所有道路。”
只要質子不入海和白龍王彙合,這一切還有補救的機會。
......
段秋鴻确實沒跑太遠,他已經換上一身男裝,身後跟着三四護衛,在和裴青臨約定的地方,焦急地等着裴青臨的到來。
他手勁大,沈語遲給他敲的到現在還沒有醒,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的近身護衛問:“您怎麽還拖着個小女子回來了?路上難道要帶着她?”
段秋鴻嘆了聲:“她撞破我行蹤,又是沈南念的妹妹,我暫不想殺了她,只能先把人帶回來了。”他仔細想了想:“咱們現在正被沈南念的人追殺,她說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用處,你們把她看好。”
他想了想,又補一句:“她若老實,倒也不必傷了她。”
另個護衛則是見着沈語遲就挪不開眼了,他低頭細細打量着她,漸漸露出色授魂與的表情,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臉,一邊語調興奮地叫道:“段爺,這小娘們實在是标致得緊吶!反正現在姓裴的也沒來,追兵一時又追不到這兒,您把她賞給我,讓我帶她到後面林子裏樂呵一陣可好?”
這小娘子清豔貌美自不必說,那臉蛋明豔純稚,勾的人食指大動。最關鍵的是,她出身尊貴,平日裏這樣高高在上的貴女,他連看都不配看一眼,如今這等貴女卻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可以由他恣意亵玩,這實在太有誘惑力了!比青樓那些個花魁行首還誘人一萬倍!
段秋鴻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他帶來的心腹護衛已經死了七七八八,如今忠心的就剩下三四個,朝廷也不可能讓他留太多心腹護衛在身邊。這人名叫吳六,原本是承恩公府派來看守他的,不過吳六此人貪財好色,心思膚淺,他瞧準機會,誘以重利,給了他不少珍寶玩意,又許諾到了白龍王的地盤,一定會給他高官厚祿,所以沒多久就讓這人變了節。
段秋鴻自問不是什麽好人,不然不會把沈語遲擄來了。他卻也沒想對她做什麽,更看不上吳六這般好色無德的,可是方才出逃,吳六卻起了大作用,他就是想翻臉也不能是現在,畢竟吳六還有些用處。
他心念一轉,伸手捏住他要摸到沈語遲臉上的那只手,果斷攔住他,出聲安撫:“這也算貌美?我瞧你是沒見過真正的美人,我們海島上的海女,個個比她标致,你若喜歡,等到了海島上,我挑幾個陪你就是。這女子有大用,而且現在咱們正被追趕,還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他沉吟了下,又加重了話音:“我方才已經說了,這小娘子是沈國公家的女兒,沈南念的妹子,若沾了她,就怕你以後有大.麻煩。”
吳六卻不上當,瞟了眼躺在地上的沈語遲,尤其在纖細的腰線處流連片刻:“您別拿這話唬我,這小娘子的美貌也算是有一無二了,再說了,沈南念前些日子屢屢刁難我,她既然是沈南念的妹妹,我更要嘗個鮮兒,再讓沈南念看看自家妹子慘遭蹂.躏的樣子,真想知道他到時候是什麽表情!”他竟越說越興奮了。
段秋鴻反感至極,臉上不掩厭惡,聲音更重了幾分:“我說了,時機不對,你明白嗎?”
平時精蟲上腦也就罷了,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想着那事,倒真是個好色不要命的蠢貨!早知這樣,他當初就該換個人利誘的!
吳六現在和他是一根繩上的蚱蜢,也不好把他得罪的太狠,心有不甘地看了沈語遲一眼,慢慢垂下了頭:“是。”
段秋鴻也沒打算自己說一遍他就能聽,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兒要操心。
他又等了約莫三盞茶的功夫,雖然還沒到和裴青臨約下的時間,但追兵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搜到這裏,他心裏已經焦急如焚。
他沉吟了片刻,轉過頭吩咐身後的護衛:“阿海阿洋,你們随我出去找一圈,看能不能迎上裴先生的人馬。”他遲疑了下,還是怕吳六賊心不死,留下兩人看住他和沈語遲:“阿流阿川吳六,你們留在此地接應。”
幾人皆領命了,吳六也是一臉恭敬,不見異色。
裴青臨和段秋鴻還敲定了碰頭的備用地點和若是碰不着頭該走時該走的路,也是段秋鴻運道好,走出去不到三裏,就遇到了迎面趕來的裴青臨和衛令。
段秋鴻見到他人,心裏先松了口氣,面上一臉關切:“幸好裴先生無事。”
裴青臨還是喬裝成無涯的樣子,哪怕是在逃亡,面上亦不見半點慌亂,從容如昔。他仿佛一眼看出段秋鴻心思,似笑非笑:“世子放心,我不會扔下你自己跑了的,畢竟你如死了,白龍王與我也不會罷休。”
段秋鴻被他道破心思,面色尴尬:“咱們先去彙合的地方吧,我三個手下和一個才擄來的重要人物也在那裏。”
裴青臨沒有多問,随意點了點頭。
段秋鴻帶着他們回到了原處,卻只見自己的兩個護衛,吳六和沈語遲不見了蹤影,他心下‘咯噔’一聲:“他們人呢?”
阿川面有尴尬:“方才吳六強行要帶人走,我和阿川自然攔着,誰想到吳六卻跟我們動起手來,我們還被人追着,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所以動手的時候落了下風,吳六就瞅準機會把沈姑娘帶走了。”
他飛快指了個方向:“他帶着沈姑娘往西邊去了。“
段秋鴻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裴青臨的表情瞬間變得恐怖起來,再不複方才的從容自若。
段秋鴻也是一身高七尺的漢子,竟被裴青臨掐住脖子,毫無反抗之力的,拎小雞一般拎了起來。
他語調幽寒,宛若自九幽煉獄傳來:“她怎麽會在這裏?你把她怎麽了?”
那一瞬間,段秋鴻覺着自己已經被他生生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