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思渡接到媽媽的電話說要來看他的時候,他正挂在譚輕身上求他給他煎個心形荷包蛋。一通電話吓得他一個哆嗦,老老實實從譚輕背上下來走到門外,“媽,真不用來,我這兒什麽都不缺。室友,室友人也特別好,還給我做飯吃。不是,這兒真沒什麽好玩的,西湖有什麽好看的,你跟我爸不是早就來看過了嗎?別來,真的別來。”
程媽媽心意已決,非來不可。
程思渡只好立刻整理東西搬回寝室,裝出乖乖住在寝室的模樣。
程思渡理衣服的時候看了眼譚輕,嗫嚅開口:“譚輕,我媽媽你是知道的。我們現在還不能讓她知道,再等兩年好嗎?過兩年我們去領證。”
譚輕卻笑:“你連和我結婚都計劃好了?都不問我同不同意啊?”
“同意!你必須同意!不同意我就逼婚!”
笑鬧了一會兒,程思渡提着行李箱回宿舍了。
程媽媽來的時候還帶了很多土特産,熱情地分給了思渡室友,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的情況,幸好思渡和他們通過氣,說的都是作息規律,成績優秀這種話。
程媽媽去衛生間一轉,問:“思渡,你髒衣服放哪兒了?媽媽給你洗洗。”
程思渡立刻冷汗直冒,沒有髒衣服,他疏忽了!
但是他反應很快,笑嘻嘻說:“媽,我昨天晚上已經把髒衣服都洗幹淨了。過兩天社團忙活動,急着穿,我就用樓下烘幹機烘幹熨好了。”
程媽媽頗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不錯,長大了。”
中午母子倆去食堂吃了飯,程媽媽非要逛超市,買了箱牛奶要思渡提回去。
“媽,你幾點回去的車啊?”
“幹嘛啊,這就趕我走啦?”程媽媽瞪他,“下午三點。”
“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陪你去火車站吧,萬一錯過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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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诶,等等,我充電線落在你們寝室了。我去拿。”
回到寝室,程媽媽正卷她的充電器,看了一眼牆上連着的多孔插線板,卻發現插線板沒有開。她摸了摸,沾了一手的灰。
程媽媽面色凝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思渡把媽媽送到車站就被她趕回來了。
他不知道當他坐上回程的車時,母親就打車跟在他後面。
他在車上給譚輕打電話,“我一會兒就回去,嗯,晚上吃什麽?我們去逛超市好不好?酸奶都喝完了。”
挂斷電話,他輕松愉快地哼着歌。
他不禁想,他會說服母親的。譚輕那麽好,對他也那麽好,她為什麽不喜歡呢?一天不同意就纏媽媽一天,媽媽愛他,總會心軟。
雖然卑鄙,但是無可奈何。
兩天後,譚輕突然打電話來說要出差培訓。
“什麽培訓要那麽久?”思渡很不高興。
“乖。晚上鎖好門窗,早上別喝冰水。我這兒還有事。”
“譚輕,你電話是不是壞了,聲音好輕啊。還是你身體不舒服啊?”
“沒有。我先挂了。”
譚輕回來的時候,臉上有些青腫,吓了思渡一大跳。譚輕輕聲哄一邊掉眼淚一邊給他擦碘酒的程思渡:“誰知道啊,搬貨的板車突然就從上面朝我沖過來了。我當時沒注意,還好,不是很嚴重,也沒那麽疼。”
譚輕當晚還帶思渡去了一家平常不會去的高級餐廳吃飯。
入了夜,思渡鑽進被窩裏把床暖熱,羞答答招呼譚輕進來。
“暖和嗎?你脖子怎麽那麽冰?”思渡抱住他。
十幾天沒見,他就想死他啦。
譚輕閉着眼睛:“我很困。”
“哦,那你睡。”
譚輕半夜醒來,借着月光看到思渡睜開的眼睛,皺眉問:“怎麽還不睡。”
思渡小聲說:“譚輕,樓上昨天招賊了,我有點怕。不過我守着你,你可以好好睡。要是有動靜,我會立刻報警。”
譚輕一看手機,淩晨兩點。
他心口滋味複雜,揉揉思渡的頭發,“沒事,你睡。我睡夠了,我守一會兒。”
“我們以後換個好點的房子。樓層高一點,要帶電梯,我不喜歡爬樓梯。”
“嗯。”
譚輕聽思渡說以後,總覺得有些恍惚。
後來思渡總記得那一天。
他們在熱乎乎的被窩裏說了很多話,想買房子,想結婚,想去旅行。
他們才二十多歲,太年輕,太美麗,也太天真。
臨近年關的時候,思渡拖着時間遲遲不肯回家。
“我回家了,譚輕你也回家嗎?”
譚輕說:“當然啊。”
“我沒有聽你給爸媽打過電話诶。你們關系不太好嗎?”
思渡用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絨毛未褪的紅嘴小動物。
譚輕表情複雜,只是略低了低眉,滿不盡心地笑了一聲:“一般般吧。”
思渡拖着行李箱回家過年。
譚輕留在了這間公寓裏。
思渡在過年的時候避開家人耳目偷偷到陽臺給他打電話:“譚輕,新年快樂哦!我們家今年的年夜飯還不錯,有我喜歡的豬肉炖粉條,還有醬牛肉。可是沒有粉蒸肉,媽媽說肉菜夠多了。你們家晚上吃什麽好吃的?我好想你哦,我在家每天都要帶親戚小孩兒玩,他們太皮了,我想回來。譚輕,你想我嗎?”
譚輕吃了口蛋炒飯,“嗯,想你。”
程思渡就在電話那頭笑起來。
“能視頻電話嗎?”
“我這邊信號很差。”
“哦。”程思渡又說了一遍,“我很想你。譚輕,過了十二點就是新的一年,明年你也得對我這麽好,聽見了沒有?”
“嗯。”
年初的時候,思渡還沒回來,譚輕自己去雷峰塔轉了轉。
他第一次求簽,求到了很不好的簽文。
他沿着小徑往山腳下走,從神話回到人間的時候,覺得自己想清楚了。
思渡拖着行李箱回到小公寓的時候,小公寓裏莫名少了很多東西,似乎被整理過了。
譚輕端出來一份粉蒸肉,是他最喜歡的,鹹糯油香。
“謝謝男朋友!”思渡狹促親昵地叫。
思渡正往嘴裏塞第二塊粉蒸肉的時候,聽到坐在對面的譚輕說:“程思渡,我們分手。”
還不等思渡反應,他又說:“公寓也退了,你今天搬出去正好,不用收拾那麽多東西。”
思渡近乎幹嘔地把粉蒸肉吐到了垃圾桶裏,可憐又茫然地說:“譚輕,你在說什麽啊?”
我怎麽聽不懂啊?誰和誰要分手?誰要搬出去啊?
譚輕把鑰匙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來:“鑰匙交給你,房東這兩天會來取。好好保重。”
“譚輕,你他媽的在說點什麽!你能說點我聽得懂的嗎?才幾天功夫啊?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程思渡大為光火。
譚輕很輕地說:“行了,程思渡。我想分手了。”
“我哪兒做得不對嗎?你跟我說啊,我可以改。別跟我說這種話行不行!”
譚輕再次說了一遍:“程思渡,我們分手。我不想愛你了。”
後來他也想過很多次。
他曾經有過抗争的機會,程思渡會是他的軍旗,但是他退縮了。
他覺得所有好的感情都不該那麽辛苦。
愛情很美好,但是他承認它的脆弱、變幻和無常。
很像小時候想吃便利商店裏的水果糖,父母明明答應過,卻打他的手心,說為什麽那麽貪吃。
好的,那他就不想再要了,或者說,不敢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