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ase 2-4
馮可欣不在寝室住,因為上個月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經常被抓去連夜趕工寫代碼,所以租了個小單間,住在公司附近。但今天她不上班,不在公司。
專案組趕到她租房的小區,坐電梯到了十一樓,敲門沒有人應。
“怎麽辦?”萬弋問,一邊打電話一邊貼在門上聽,隐隐約約似乎能聽到點鈴聲,但隔着門又不确定是不是幻聽。
“說實話,我已經聞到屍臭味了。”蘇小芷趴在門縫用力吸了兩下。
“那你還用力聞。”萬弋吓了一跳,立刻直起身,往後退開半步。
“我也聞到了。”陸遠哲不用湊上去都聞到了,在寬大的羽絨服口袋裏摸了摸,摸出自己的開鎖工具,“如果被投訴就我來寫檢讨吧。”
“你還會溜門撬鎖啊。”萬弋驚訝道,“而且你還老帶着這麽個玩意?”
“技多不壓身嘛。”陸遠哲笑了笑,“你們在警校都不悄悄溜出院子去上網?”
“……不。”大家一起搖頭。要論叛逆,那還是十八九歲的陸遠哲最厲害。
“陸隊你學校不是管得很嚴嗎?”程墨有點驚訝,“沒有被抓到過嗎?”
“99%沒有失手吧。”陸遠哲粗略估算了一下。
“剩下1%一定很慘。”蘇小芷是他校友,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面,“我要是早點入學,可能可以看到你做檢讨。”
“檢讨不算什麽。”陸遠哲擺擺手,“蛙跳差點下不來床。”
回憶着恐怖的失手經驗,他手指上加了點力道,随後門鎖發出咔噠一聲,在他的擰動下打開了。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特意推開得慢了一點,但一股濃郁的酒氣混雜着腐敗氣味還是撲面而來,要是物業跟上來,一定會當場吐一地。
洗手間就在門邊,進入玄關就能看見兇案現場,馮可欣躺在浴缸裏,皮膚已經泡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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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仍然在放水,不過速度不算快,所以也沒有蔓延得太嚴重,只浸濕了浴室,其它都從地漏流出去了。
乍一看,她的身上找不到明顯的傷痕,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痛苦,只平靜地望着潔白的天花板。
但這種只有水聲的死寂讓人壓抑,就算站在側面,也很難直視她灰敗的眼神。
“我就說淩溪今天應該跟過來的。”陸遠哲拍了兩張照片,撥通了淩溪的電話。
·
狹小的一室一廳,衛生間尤其擁擠,法醫科做完初步的屍表檢驗,就先把屍體帶走了,留下陸遠哲他們繼續勘察現場。
劣質白酒,酒瓶倒在浴缸裏,不知道她本人喝了多少,不過總量足以把人喝死在家裏了。
浴室的梳妝臺上還有一封遺書,是同一種信紙,也是上下裁開,不過頂端沒有白線。
“可能跟我們收到的是同一張紙,裁成了兩段?”程墨猜測道。
丁辰煜拿起來端詳片刻,點了點頭:“很有可能,這個帶回去,很容易比對出來。”
沒有外傷,淩溪離開前沒有給出明确的死因,只給出了死亡時間範圍:“大概昨晚一點到兩點之間死亡的。”
其他就找不出太多痕跡了,浴室的地面淌了一夜的水,就算有什麽腳印,也已經被沖走了。
不考慮宴的介入,這應該是一個典型的自殺現場。留有遺書、現場幹淨,放在平時,可能會是一個一到兩天就結案的普通案件,最多會調查一下死者的社會關系,排除一下其他人害她的動機之類的。
“是不是我們一查到她的學校,她就自殺了?”蘇小芷猜測道,“宴也會有敢死隊吧?”
“應該不是那麽簡單。”陸遠哲站在客廳裏,拿起了茶幾上的純白信封。
這次,裏面放了四張紙,一張仍然是宴的邀請函——游戲開始咯。
剩下三張是遺言,內容依然很短,甚至還有一種奇妙的幽默感——
“火葬好,十分熟,希望和那邊的大家都十分熟。”
“人間不值得,拜拜就拜拜。”
“這輩子hard模式非常刺激,但游戲結束了,感謝隊友們,下一局再會。”
這一次,紙張更加普通,甚至有一份是A4紙裁成的紙條,極為随意,就如同文字內容一樣,把生命輕飄飄地帶過去了。
“就算是敢死隊,這也是很大的規模了。”陸遠哲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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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幾小時搜證,結果仍然不太讓人滿意——浴室裏只留下了些許嘔吐物,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指紋、腳印和毛發之類的可疑痕跡,房間裏倒是有發現頭發,但丁辰煜更懷疑是上一任住戶和房東以及來看房的租客留下的。
馮可欣不愛做衛生,整個房間頗為淩亂,搬進來以後基本沒有認真打掃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門沒有撬開的痕跡、屋裏沒有打鬥痕跡、死者沒有束縛傷、也沒有跟人長期同居。
樓道沒有監控,這周圍盜竊事件頻發,大家晚上都把門鎖得死死的,更不敢去操心別人家有沒有什麽異常動靜了。
房東很快趕來,當時就崩潰了,陸遠哲耐心疏導了一陣,才說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并配合取了頭發和指紋比對,上一任住戶也聯系上了,派了人去取證。
除了這些可能有鑰匙的人,就只有馮可欣的朋友可能跟她一起進來了。
不同于他們在懷疑他殺,從轄區派出所過來支援的民警淡定多了:“沒人報案你們怎麽找來的?遺書和兇器都在,沒有其他人進入的痕跡,很典型的自殺現場吧?”
“她給我們也寄了一份遺書。”陸遠哲回答。
“也是她的字跡?那不是更明顯是自殺嗎?”民警詫異地問,“誰能哄騙別人寫遺書啊。”
陸遠哲搖搖頭:“萬一犯人專門教唆并幫助他人完成自殺,也不是不可能。”
“嗯?不會吧。”民警沒看到信封和邀請函,愣了一下。
“看過那種自殺論壇或者群聊吧?是有人組織的,只是暫時沒有在島城出現罷了。”陸遠哲解釋道,“但不代表現在不會出現。”
嚴烨能出現在島城,以他人心理問題為樂的教唆犯也未必不會被宴召集而來。
·
逗留到晚飯時間、封鎖了現場,他們從馮可欣租的房子收隊了,各種檢驗工作要到明後天才有結果,只能先耐心等待。
不打算耽誤時間,陸遠哲又載着程墨回了陽和學院。蘇小芷和萬弋則去了她的兼職公司,不過沒什麽收獲。她是個手機控,不怎麽跟同事閑聊,大家都說不出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
學校這邊更不順利,好不容易聯絡上她的輔導員,還要忍受她生怕說錯話辦錯事,拖拖拉拉不願配合。
繞了兩小時彎子,他們總算見到了馮可欣的室友。
馮可欣有小半個月沒回來了,她的幾個室友似乎也跟她不太親密,聽說她自殺了,震驚大于難過。
不想給她們太多被詢問的壓力,陸遠哲順手請她們喝了杯樓下的奶茶,在宿舍裏跟她們閑聊:“你們覺得她平時心态怎麽樣?有自殺的傾向嗎?”
“沒有,她天天上上網聊聊天打打游戲挺好的啊。”
“就是有點邋遢。”
“井井有條的才容易出心裏問題吧,我覺得她挺正常的。”
“會不會是找工作壓力太大?她不是覺得設計類太辛苦了,想實習結束就不幹了嗎?”
……
她們七嘴八舌地讨論了一陣,大致描繪了馮可欣的性格。這是個極随意的姑娘,平時就翹翹課、期末再突擊兩天,勉勉強強拿到畢業證,但言行舉止還挺會表現,也找了個還不錯的工作,可惜自己不願意吃苦,還想找個更輕松的。
正如她遺書裏寫的,非常普通的女生,沒什麽才能,對生活也沒有要求。宿舍裏她的書桌一團亂,但自己出門收拾得還算清爽。有點斤斤計較,不跟自己室友們一起吃飯,喜歡把錢都花到自己身上,或者是追追星。本地人,偶爾跟高中同學聚會蹦迪,不過沒有交過男朋友。
想起浴缸裏的酒瓶,陸遠哲問:“她愛喝酒嗎?”
“挺愛的,雞尾酒、啤酒之類的。”她室友回答,“不過酒品不錯,喝了就睡,不太鬧騰。”
程墨一直在做筆記,陸遠哲瞥了他一眼,即便沒問出什麽,他也記了好幾頁內容。
到最後也沒有太多收獲,跟這些小女生道別,陸遠哲在走廊伸了個懶腰,扭頭問程墨:“剩下的等明天吧,吃夜宵嗎?我有點餓了。”
“嗯。”程墨點頭。
雖說是吃夜宵放松一下,但他們要了面條,還在用平板看現場的各種照片和陸陸續續出來的報告。
“我們這次的調查也可以算得上四無案件了。”陸遠哲托着腮,看程墨劃拉屏幕,“沒有打鬥,沒有嫌疑人,沒有死因,沒有動機。”
“還有三個人在游戲中。”程墨翻到那幾張遺書,停頓了一會,“但這些紙張更無從鑒定。”
“不管是不是教唆自殺,要是自己想尋死,我們真的攔不住。”陸遠哲嘆了一口氣,“我們跟醫生一樣,總是很難在案件和疾病發展到難以挽回之前覺察。”
要是每個都跟馮可欣一樣在家裏飲酒服毒,他們真的很難控制。
“還是等一等屍檢結果吧,我覺得不像自殺。”程墨認真地看着那張遺書,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嗯。”陸遠哲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