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ase 2-3
程墨沒有要搬走,準時開門吃早飯,但吃到教訓了,悶不做聲夾了點鹹菜,拌在粥裏喝了,一句話都沒多講。
還好還好,陸遠哲在心裏松了一口氣。本來他跟程墨說的就是暫住幾天,病好了就回去的,現在藥還沒停,但看狀态已經好多了。
他心裏有數,一旦放程墨回去,又是天天跟泡面為伴,連打開竈臺下碗面條都不可能。他甚至懷疑程墨不知道竈臺這東西怎麽打火,也不知道面條到底是什麽時候下進水裏的。
吃完早飯,他也看不出來程墨的情緒,程墨跟他一起早早踏上尋找信紙的旅途,他開車,程墨就直視前方坐着,也不玩手機。
他以為這次該他反客為主了,結果沒想到,先敗下來的還是他。
他喜歡熱鬧環境,平時專案組叽叽喳喳習慣了,程墨揣着心事不說話讓他渾身難受,想了想,他輕飄飄地開了個頭:“怎麽,被我戳穿了,五好青年也不裝了?”
“不是。”程墨搖搖頭,快速瞥了他一眼,又裝備了标準笑容,“陸隊不答應也沒關系嘛,反正我還會再接再厲的。”
“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陸遠哲沒提他身體的誠實,故意裝作沒有戳穿他的僞裝,“你可是程市長的兒子啊,不應該私生活很混亂啊。”
“還好,沒帶人回去過。”程墨直勾勾盯着前方快退的風景,裝作坦然對答的樣子,“陸隊往家裏帶那麽多人,我一比還是差遠了。”
“你前天還讓我幫你保守秘密呢。”陸遠哲瞥了他一眼,“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秘密啊?”
“不太多。”程墨沒有細說,“我爸怎麽會讓我到處亂說。”
“他知道嗎?”陸遠哲問。
“知道。”程墨點點頭。
“沒反對?”陸遠哲有點詫異。
“反對了,但這種事情他反對有什麽用,肯定是掰不回來的。”程墨聳聳肩,反問道,“你爸媽怎麽看?”
“怎麽看?”陸遠哲嘴角一揚,“看熱鬧。”
Advertisement
随後又是一小段沉默,他想了想,重新起了個話頭:“你這樣的,不愁找不到一個男朋友吧。”
“我不找男朋友。”程墨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上次不是說過嘛。”
啧。要真是那種随便發生點什麽的人,你緊張什麽?你要不緊張,昨天這事說不定就成了。陸遠哲在心裏嫌棄了一句,想了想,突然腦子轉過來了。
“其實……”本來他是不想提起這個話題的,畢竟越描越黑,但他懷疑程墨誤解了他喜歡的人的類型,不得不解釋一下了,“我雖然經常帶朋友回家,但沒跟他們發生過關系。”
程墨沒說話,一點驚訝就控制在眼神一閃的範圍裏,似乎在掂量他句子的真實性。
“真的,我喜歡純情小男生。”陸遠哲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他們要面子,或者要搞壞我的名聲,瞎傳的。”
他發誓這是真的,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在來過他家以後打腫臉充胖子,硬要說跟他發生了點什麽,從此就變成了這個也要充胖子,那個也要充胖子,還描述得繪聲繪色,他也不能放消息出去說都是假的吧……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程墨的大腦飛速運轉,片刻之後,支着車窗,嘀嘀咕咕地來了一句:“我也……沒有……很多朋友。”
陸遠哲心裏已經笑出了聲音,表面上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哦。”
這次吊到了程墨的胃口,他不說話了,換成程墨不時瞥他一眼,欲言又止八萬次,想糾正自己的形象。
·
大學城這一片的商鋪蓋得比較混亂,程墨堅持要連帶附中附小周邊的店鋪也查一查,他們花了比預計更長的時間。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給他們找到了。
不過不在那些商鋪,是島城大學陽和分校的一個普通校園超市,這裏還沒放假,他們趕在關門前最後一刻沖了進去。
兵分三路,只找到了這麽一個學校有純白的信紙,萬弋和蘇小芷還在兩所學校找到了類似的稿紙,不過紙張厚度對不上,應該就是這所學校的。
但即便找到了學校,這裏的店員也對什麽人買了它沒印象,監控只保留了兩周,沒拍到任何人買信紙。
“現在需要信紙的人不多了,還是這種不太花哨的類型。”陸遠哲分析道,“有沒有可能是開學的時候随便抓了點文具,帶回去當草稿紙用的?”
“有可能。”程墨點點頭,跟他一起重新回到了超市外面,望着對面的宿舍區,“不過我覺得這種東西不會走太遠買,也許她就住在這一片?”
每個宿舍區都有自己最近的校園超市,确實可以優先調查這幾棟宿舍樓。
“好思路,不過幾棟樓怎麽也得成百上千女生,恐怕沒那麽容易查。”陸遠哲望了一下這片離超市最近的宿舍區,随便攔住了從裏面走出來兩位女同學,“同學,這片校區住的哪個學院的學生啊?”
看他是個帥哥,這兩位有說有笑的女同學停下來了。
“這一片?什麽學院都有吧?”“大四的都住這邊,還有一部分大三的吧。”她倆交流了一下,沒有得出特別确切的結論。
向她們道了謝,陸遠哲在樓下思考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程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大學班主任啊、輔導員啊,都不太靠譜,尤其放假前後,最難找了。”陸遠哲回答。
再難也得讓他們現身,至少把近期上交的表格找出來,讓他們鑒定是不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不過今天太晚了,學校所有的辦公部門都關門了,他們也只能先回去。
大概昨晚沒有睡好,今天程墨在車上還是漸漸疲倦,但堅持不睡了,死扛着端坐在副駕駛座,最後開了一瓶可樂拼命灌,還要硬撐着跟他聊案件:“你說對方為什麽要給你送花?”
“你也覺得是我欠下的情債?”聽程墨揚起的尾音,陸遠哲斜了他一眼,“多半是為了卡在一個準确時間讓我收到吧,不然間隔半個月,寄平信多安全。”
程墨沒做聲,想了想又問:“會不會是在……向你示好?宴的人不是想見你嗎?”
“誰知道呢。”陸遠哲做了個悠長的深呼吸,“要是見了面,給我來一場盛大告白,我就相信是我欠了什麽情債。”
“也許呢。”程墨意味不明地附和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昨晚被晾在那裏賭氣。
然後他們就沒了對話的力氣,程墨就算喝了一瓶可樂,還是耷拉着視線,随時要跟周公下盤棋。陸遠哲也有點困倦了,偏巧深夜遇堵車,前方追尾,等待交警處理,只能等着。
等前方疏通了,陸遠哲一扭頭,就看見程墨已經睡過去了,看來這家夥的生物鐘确實不太容易被可樂影響。
平緩起步,到院子裏的時候也緩慢地停進去,這次他一拉開車門,程墨就迅速驚醒,仿佛從來沒有睡着過一樣淡定下車。
平靜歸平靜,好像還是有一點昨晚被晾在房裏的幽怨。
陸遠哲現在擔心他記仇了,他還要送畫呢,會不會被程墨打擊報複?
·
第二天一大早,陸遠哲就載着程墨去了陽和學院,其他人也從自家出發趕來,比他們稍晚一些。
和陸遠哲想的一樣,即便提前通知了各個院系的輔導員,他們到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學院聯絡不上,不得不一一反複催促。
陸遠哲對筆跡鑒定略懂一二,還能幫丁辰煜看看,其他人約等于幫倒忙,就一直在跟各個學院周旋。
折騰了大半天,被各路教務人員放鴿子,蘇小芷的脾氣上來了:“我能不能暫時退出專案組,毆打一兩個不負責任的老師?”
“算了算了。”萬弋給她大冬天遞了根冰棒,“消消火。”
花了一上午,他們才湊齊了資料,還好只查這幾棟樓的學生,要是查全校,恐怕明天也要搭進去。
好不容易坐下休息,校領導們又來了。主動上門,一定沒什麽好事,他們說得天花亂墜,其實都是一個意思——我們學校的學生不會有問題,一定是你們搞錯了,請低調一點,不要搞壞了學校的名聲。
這些人還都是話唠,一說就是一小時,最後忙于鑒定字跡的丁辰煜忍不下去了,幹脆瞥了程墨一眼,暗示了一句“程市長很重視預防大案,他兒子都來了”,後續工作才順利很多。
唐局某種意義上說得對,程墨就是他們的吉祥物,不光努力,還很好用。
功夫不負有心人,下午兩點,丁辰煜的視線停在了一份開題報告上:“找到了。”
給萬弋看,這些字跡都是差不多的,也就他們行家能篩出個一二來,不過丁辰煜解釋了一下運筆特征,他們還是能聽懂的。
馮可欣,大家在心裏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給他們學院的輔導員打了電話。
22歲,大四,計算機學院,成績穩定在及格線邊緣,還挂過兩科,但補考順利通過了。正如她在遺書裏寫的,确實是個平凡人。
萬弋順手撥通了她的手機,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
在這個電子産品不離身,每三五分鐘都要看一眼的時代,所有人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