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ase 1-2
一大早,孫炎不知道又去哪裏搜集線索了,正是陸遠哲打聽消息的大好時機。
他帶着程墨,不等對方開口,串一個科室的門就介紹一次:“程墨,專案組的新人,程市長的兒子。”
到他這樣主動介紹,程墨這個幽靈人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部分人不知道私生子的事,突然來了個市長家的長子,都有點不知所措。
程墨就這樣被他攬着到處走動,略顯拘謹,不過還是維持好了他單純又積極的人設,向前輩們介紹自己的來意——他對昨晚望海廣場的命案感興趣,想實地觀摩一下調查過程。
新人想多多學習是好事,簡短介紹幾句也是應該的,大家都配合了,交出了自己手裏的情報。
死者趙鵬誠,45歲,島城本地人,房産中介。妻子來指認過屍體,不過現在案件還不明了,沒有讓她把屍體帶回去。
據他妻子說,他晚上八點說他出去談生意,一直沒有回來,她接到警方電話才知道出事了。至于見了什麽人,談的什麽生意,她也不清楚。
他們有個五歲的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一個人在家或者帶來都不安全,于是他妻子指認了屍體就回去了,要先安撫一下女兒的情緒。
關于陸遠哲找到的那個可疑人影,圖偵隊已經開始分析調查了,不過暫時沒有發現更清晰的監控圖片。
走完了前面那些開着門的科室,陸遠哲最後領着程墨去了法醫科。停在法醫科門口,他想了想,看向程墨:“你剛畢業,見過屍檢嗎?這個畫面比較恐怖,你要不要考慮循序漸進,這次先不進去了?”
“沒關系的。”程墨搖搖頭,沖他溫和地笑了一下,“我覺得沒問題的。”
他說沒問題就沒問題,陸遠哲爽快地敲響了法醫科的大門:“你要是吐了,我會給你打圓場的。”
雖然很多時候法醫的工作條件挺艱苦的,不過島城公安局的解剖室修得還不錯,解剖室以外的地方和一般的實驗室差不多,飄着化學制劑的味道。
忙的時候淩溪會被召喚回法醫科,但今天沒有,都是陸遠哲不太熟的法醫同事,唯一熟悉一點的是王曉磊科長。
熟也沒用,這個不茍言笑的王科長不吃這一套,就是程市長親自來也不會有多客氣。不過他一切以破案為上,覺得來兩個刑警交流一下沒什麽不好,沒趕他們走。
推開解剖室的門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趙鵬誠的屍檢已經基本結束,現在在做縫合,但氣味還是非常讓人窒息,屍體也不成人形,頗為可怕,不過陸遠哲扭頭看程墨,倒是沒看出什麽膽怯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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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服用過致昏迷劑量的地西/泮,我們推測,犯人迷暈死者,給他穿上馬甲,然後喚醒死者,策劃了後續一系列事件。”王曉磊告訴他倆,“死者被燒焦得太嚴重,我們只能說傾向于沒有束縛和打鬥傷,死者應該是自願服用地西/泮的。”
“雖然是自願,但也不排除是誘導他喝下去的,是吧?”陸遠哲問。
“當然。”王曉磊點頭。
“那關于馬甲的爆燃呢?有什麽新發現嗎?”陸遠哲繼續問,“我看過之前的報告,說他是因為太緊張失禁引燃了馬甲,所以預定的燃燒時間還要更晚一點,是嗎?”
他還是很在意犯人在廣場上奔跑的目的,是為了跳進噴泉,還是在找人協助?
“這個可能要跟痕檢們對一下,我們傾向于犯人除了準備這些金屬粉末和生石灰,還準備了水包,即使死者不跳進噴泉也會燒起來的。”王曉磊回答,“不過具體是什麽樣的機關,我們也不好推測,反正沒有機械的計時器。”
這是個精妙的機關,太早開始燃燒,死者沒法從樓上下來;一直燒不起來,死者可能會找到路上的警察幫忙。
“會不會是厚實的水溶紙,或者明膠一類的東西?”程墨問了一句,“不太長的時間就會融化,水就溢出來了,畢竟跑下樓也不需要太久,只要在廣場上燒起來了,人都會下意識往水裏跳的。”
“有這個可能,你們可以往這個方向思考一下。”王曉磊立刻點頭,随後挑眉贊賞地瞥了程墨一眼。
“那我晚點再去痕檢那邊串串門。”陸遠哲不打算多待,“謝謝王科長,趁樓下老孫來之前,我們先閃了。”
“你倆到底要不對付多久?”王曉磊始終不明白他倆在較什麽勁,揮揮手讓他們出去了,“早日破案。”
“借您吉言。”陸遠哲把程墨拉了出去。
剛下樓,他們就撞上了上班的唐文。唐文看來已經知道發生了大案,今天邁着雷厲風行的步子,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遇到他們才一個猛剎車。
“你倆在法醫科幹嘛呢?”他當然知道案子現在不會在專案組手上,陸遠哲肯定是來湊熱鬧的。
“帶小程熟悉一下各個部門嘛。”陸遠哲笑道,把程墨推到自己面前,“他剛來,當然要認識一下同事。”
唐文跟程墨對上視線,程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笑了一下:“嗯,陸隊帶我熟悉同事來着。”
唐文輕咳一聲,向陸遠哲招招手:“來,小陸你過來一下。”
陸遠哲不太情願地湊過去,被唐文拉到了角落。
“我說了,這位你當吉祥物供着就好,幹嘛到處使喚,不知道人家是市長的兒子嗎?”唐文小聲問。
“知道啊,不是您讓我當吉祥物用嗎?這不是挺吉祥的?到處參觀學習,我看其他人看他比看我順眼多了。”陸遠哲小聲調侃了一句。
“廢話,你幾個月前指着要結案的同事罵的時候,不知道會被人嫌棄嗎?”唐文白了他一眼。
“那時候是真的有點心急,我已經在反省了。”陸遠哲說的是真話,三個月,他已經做了深刻的反省,沒有證據,堅決不亂說話。
“反正你注意好分寸,就算不是市長的兒子,也是新人,要照顧一下,周隊當年都是拉着你,你別把人家到處推。”唐文又叮囑了一遍。
“知道了,我會照顧好新人的。”陸遠哲拍拍胸脯保證道,“優良傳統不會丢。”
“知道就好。”唐文終于放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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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整個案子在局裏炸開了鍋,各個部門都在讨論。視頻都上熱搜了,哪能看不見。
一時間破案的破案,控制輿論的控制相關視頻傳播,忙作一團。到下午孫炎才有空組織刑偵隊開會,雖然沒請專案組去旁聽,但資料還是共享了。
“太好了。”萬弋松了一口氣,“我差點以為要黑進他們辦公室的電腦。”
孫炎雖然動了點小心思才當上隊長,但工作還算盡職盡責,幾乎整理了陸遠哲感興趣的所有內容。
死者當晚八點出門,說要去見什麽朋友,但他妻子不知道他見了誰,警方只能通過時間判斷,他是徑直到望海廣場的。
到達之後,他一直在7樓的舞蹈室裏,應該是被犯人迷暈了,直到十二點前才醒來,并慌亂地跑下樓。
沒找到可疑的指紋,也沒有在道路監控發現那個背包的可疑男子,不過圖偵隊複原了陸遠哲找到的側影。雖然還有點模糊,但輪廓已經出來了,人力和系統一起篩查,最後鎖定了一位逃亡九年的逃犯。
不能說百分百是他,但不管給誰看,都有九成像。
仿佛相由心生,照片上的逃犯有着孤僻冷厲的眼神,面色不善地盯着鏡頭,旁邊寫了他的名字——嚴烨。
一時間,公安局所有閑着的人都在看他的資料,畢竟當年的案子雖然不在島城,但很多人都記憶猶新,當時的媒體用了個頗為辛辣的标題——焚燒全城。
這人也不知道是在第一次犯案時偶然覺醒了縱火欲,還是第一次犯案就蓄謀已久,總之,從前在其他城市犯下了一連串的縱火殺人案。
最狠的一次,他在一間網吧縱火,死傷幾十人,後來就很久沒了聲息,有人說逃到了國外,沒想到會在島城。
“這人是不是銷聲匿跡很久了,為什麽會突然現身?”蘇小芷皺眉問。
“那誰知道。”萬弋聳聳肩,扭頭瞥了陸遠哲一眼,“這麽有趣的案子,你都是目擊證人了,怎麽沒給我們搶回來?”
“想得美。”陸遠哲躺在長沙發上舉着複印文件看,頗為閑适,“不過多多關注案件吧,我覺得很快就會到我們這裏了。”
“為什麽?”萬弋詫異地問。
“這還用問。”陸遠哲把手一攤,“嚴烨很明顯知道要避過監控,孫炎的地毯式搜索法破不了案,到時候媒體天天報道,我們敬愛的唐局就會給他施加壓力,他就會把鍋一甩,丢到我們頭上。”
和之前流竄犯一樣的套路,只要人沒抓到,鍋自然就甩過來了。
“但這次的事情特別交代了不能外傳,現在媒體不知道嚴烨在島城,都猜測是***,不會再報了吧?”蘇小芷問。
“程墨覺得呢?”陸遠哲擡頭看了一眼已經自動進入狀态,正在做筆記的程墨。
“因為如果犯人是他,他就不會停下來。”程墨立刻回答,“就像瘾君子複吸劑量更大,他只會變本加厲地動手。”
“Bingo。”難得有人跟上了思維,陸遠哲表揚了一下程墨,“不錯,英雄所見略同。”
“嗑到了。”蘇小芷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大家都愣了一下,片刻之後開始搖頭,腐女的感覺來的真快,什麽都能嗑到了。
這話有魔力,引得陸遠哲又多看了程墨的背影一眼。
啧,說真的,程墨的後腦勺圓潤得真好看。
冷不丁程墨回頭看他,這回是确實跟他對上視線了,一點回避的意思都沒有:“陸隊有事要跟我說?”
“嗯?”他愣了一下,意識到程墨可能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你背後長眼睛了?”
“我對視線挺敏感的。”程墨笑了一下,“陸隊有事吩咐。”
“他可能喜歡你。”蘇小芷見縫插針地開了句玩笑。
“那沒有,可不敢觊觎。”陸遠哲立刻擺手,又多瞥了程墨一眼。
程墨低頭笑了笑,沒接受也沒反駁,那一點貓科動物欲擒故縱的乖巧又浮現出來了。
“不對啊。”開了兩句玩笑,蘇小芷又回過神來,“那豈不是還有下一個受害者?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吧?”
“那也要有權限查案,或者有靈感啊。”陸遠哲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如果真是嚴烨,那他可是無差別作案的。”
警方最怕無差別作案,根本沒有提前預知案發時間地點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