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ase 1-3
雖然不是好事,但陸遠哲很想給自己封個“料事如神”的名號。果然,媒體的報道還沒有消失在群衆的視線裏,第二個受害者就出現了。
好在不同于上次人流密集的廣場,這次的現場只有一群被吓懵了的廣場舞愛好者,沒有幾個人舉起手機拍視頻,很快就被網警控制住了傳播。
視頻是沒有傳播,但文字傳播了,《島城晨報》作為本地最受歡迎的報紙,一大早就報道了簡要情況,不光作為新聞播報,還在都市傳說欄目上了個人體自燃奇聞轶事。
四天內出現兩起火人奔跑的情況,着實不對勁。其他媒體也胡亂聯想,猜了邪/教、集體自/焚、行為藝術等一系列情況,很顯然,離題了千萬裏。
前面還沒忙完,又添一起案件,淩溪和萬弋都被調走,留下剩下的幾條鹹魚坐在專案組等待二手消息。
“好羨慕啊。”蘇小芷趴在桌上嘀咕。
“咱們的工作就是等着人手不夠被人挑走?”程墨難得抛出了一個問句,看來對沒有參與案件有點在意。
“嗯,淩溪是全村的希望,萬弋去得也挺多的,如果現場比較複雜,阿煜也是有可能被調走的。”陸遠哲介紹道,“如果案子剛好需要排查一些學校之類的敏感場所,那女孩子也能起作用,小芷就能去一線發揮了。”
頓了頓,他指着自己:“至于我,等案子發展到孫炎覺得扛不住了,要引起上頭重視了,我就能出場了。”
憋了三個月,他已經能坦然面對自己被孤立反省的現狀了。
“那……我呢?”程墨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就別指望了。”陸遠哲開玩笑道,“誰敢讓你去打下手啊,就老實在專案組待業吧。”
他只是跟程墨開了句玩笑,但程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打擊,很快低下頭去,退出了聊天環節。
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只有陸遠哲多瞥了程墨好幾眼。
難道是他想錯了,程墨其實是個工作狂,是因為了解到專案組每天太過鹹魚,才沒有跟大家深交的意思?
沒等他細想,淩溪就回來了。被一電話直接從睡夢中撈起來上班,今天的淩溪完全看不出平時在專案組裝禦姐的優雅勁,給大家印了幾份資料,毫無靈魂地簡述了現場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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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在自己住的樓道下面被迎頭澆上一桶汽油,然後被抛下來的打火機引燃了,他本能跑向人群求救,就有了大家在視頻裏看到的情況。”
“在居民區附近,有人看到犯人嗎?”陸遠哲問。
“那要問萬弋了,他們那邊有堆成山的監控可以排查呢。”淩溪聳聳肩。
萬弋直到午飯時間才回來,還是為了回來吃一份丁辰煜特供的豪華外賣:“沒有,犯人對監控了如指掌,連個影子都沒拍到。”
上次好歹是個繁華商業區,這次是個四環的破舊小區,道路監控布置不甚合理,小區物業也放任監控損壞,估計是不會有發現了。
“媒體關注度這麽高,孫炎還沒有試探你的口風?”陸遠哲問萬弋,已經迫不及待要接手了。
“還沒有,可能不想兩個案子都在你手上迅速解決吧。”萬弋嘆了一口氣,“你倆什麽時候才能和好?”
“下輩子吧。”陸遠哲聳聳肩,想了想,又鼓勵了一句,“你們再被調走,記得一定要旁敲側擊鼓勵他們下發懸賞通緝令,早日讓案子轉過來。”
“他會上你的當嗎?”蘇小芷自認為一根筋,她都不上這個套路的當了,孫炎哪會次次都自己引來輿論。
“會的。”陸遠哲很有信心。
·
就算孫炎不大動幹戈通緝嚴烨,犯人的欲望也不會止歇,只會變本加厲——第二個案子才過去三天,第三起案件就出現了。
和他們猜想的不一樣,犯人沒有繼續在偏僻地區活動,案件發生在一個高檔酒店式公寓小區,這一次所有人都被調出去了,果然只留下了陸遠哲和程墨。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提前安慰了程墨:“沒事,案子很快就要交接了,會有機會的。”
“嗯。”程墨點點頭,這次藏好了情緒,看不出來失落了。
這次案子發生在樓道裏,總算沒有實時視頻傳播了,但媒體不知道怎麽還是得到了消息,千方百計潛入現場附近,往外爆了些樓道的照片。
一個是偶然,兩個是模仿,三個再不能說是巧合了。各種社交軟件接二連三推送,連唐文都在加班,應對各種雜事,并給孫炎下了硬指标,一周內必須破案。
果然,當天孫炎就下發了通緝令,宣告嫌疑犯已經确認,是九年前的逃犯,有償請群衆提供線索。
萬弋帶着好消息回來,陸遠哲一點不奇怪:“這就是典型的逃避心理嘛,公布是逃犯,讓大家覺得上次逃了,這次沒抓到也情有可原。”
于是孫炎他們辦公室的電話就被打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渾水摸魚想拿獎金,還有一些熱心快腸的大爺大媽,看誰都是兇手,一天能舉報五六個嫌疑人。
兩天下來,孫炎和上次一樣,輸給了群衆,頂不住了。加上按犯人的作案頻率,很快就會再發生案件,他早甩一刻算一刻,還就不信陸遠哲有辦法了。
一大早就開會,坐在局長辦公室裏,雖然喝的是幾塊錢的茶葉,但陸遠哲和孫炎都喝出了幾百塊的氣勢。孫炎還是和上次一樣,話說得模糊,要求專案組協助調查。
“好啊。”陸遠哲随口答應,“你說吧,怎麽查,我們都聽你的,保證一個字都不多說,你讓我們幹嘛我們就幹嘛。”
唐文聽明白他的意思了,斜了他一眼:“讓你協助破案,不是讓你流水線工作不帶腦子。”
“哪用什麽腦子,通緝犯嘛,孫隊知道的,就是盯死每一個路口啰,十年八年總會出現的。”陸遠哲堅決不松口,“這不是孫隊查案的作風嘛。”
“那交給你們查,你拿主意,給你一周時間,你給我出個找到嚴烨的方法,行不行?”唐文順勢把案子交到了他們手上。
“那多不好啊,孫隊辛苦小半個月了呢。”陸遠哲還要得了便宜賣乖。
唐文随手放下了手裏的文件,發出啪地一聲輕響。
“行,案子這麽大,值得成立專案組調查!”陸遠哲立刻站起來,給臺階就下。
揚眉吐氣地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他第一時間組織大家開會,跟各部門交接完整資料,整理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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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好久沒有開讨論會了,給了大家一上午時間看分任務看資料,午飯後,陸遠哲拿着馬克筆站在白板前,在頂端寫上了四個大字——三無會議。
“什麽意思?”蘇小芷懵了一下。
“一會你就知道了。”陸遠哲看了丁辰煜一眼,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向他打了個響指。
“第一位死者,趙鵬誠,死于23點40分左右。”他走上前,替陸遠哲介紹了死者的身份,“房産中介,45歲,一家人都住在北三環,離望海廣場有8.7公裏。犯人把他約到了空的舞蹈室內,在死者從前門跑出去的時候走後門離開,被監控拍到了一小段側影。”
“第二位死者,周武,死于21點左右。”他的手指移到了第二列,“外地人,53歲,來島城港口打工,獨居,在華順灣租房,是在樓下被襲擊的。犯人從二樓傾倒汽油抛下打火機,在死者求救的時候離開。”
“第三位死者,馮書瑞,死于淩晨2點左右。”他挪到第三列,“也是外地人,42歲,銷售經理,來島城做市場調查,死在誠鑫公寓酒店式公寓內。犯人把電梯卡在了頂層,躲在樓梯間,同樣給死者澆上了汽油并引燃,自己從正門離開。”
“現場搜證都已經結束了,望海廣場和華順灣已經清理過了,誠鑫公寓的案發現場在樓梯間,還封鎖着。”說着,他貼上了各個案發現場的照片,“總體而言,沒有發現犯人抛棄的物件,沒有提取到可疑DNA,沒有發現犯人暴力開門、翻越護欄之類潛入和逃出現場的痕跡。”
說完他就坐回去了,看向萬弋,萬弋愣了一下,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犯人熟悉道路監控位置,所以在望海廣場沒有走大路,不好判斷他去了哪裏、有沒有交通工具。華順灣是個老舊小區,監控故障比較多,也沒有拍到他。誠鑫公寓的監控宕機了,好像是前天有保安誤觸了病毒,不過保安本人沒有作案條件。”
“屍檢情況呢?”陸遠哲問。
“屍檢結束了,除了趙鵬誠,都是被淋了汽油燒死的,沒有發現跟犯人搏鬥的痕跡,估計犯人在體格和經驗方面都占優勢,動作麻利。趙鵬誠也絕對是燒死的,唯一不一樣的是可能認識犯人,所以是被約去迷暈的。”淩溪介紹道,“我們傾向于犯人沒有在作案手法上做太多障眼法,不過設計了一個延時引燃的水包,應該是慣犯。”
“孫隊的調查彙總呢?”陸遠哲看向小芷。
“犯人用的97號汽油取材太容易,暫時沒有問到線索。沒有目擊證人,島城也沒有過發現嚴烨的記錄。”蘇小芷彙報道,“趙鵬誠的通訊記錄查過了,當天打給他的人裏面沒有可疑人士,更沒有嚴烨。誠鑫公寓有嚴格的出入登記,也查過了,沒有發現嚴烨。”
陸遠哲的眼神飄到程墨那裏,他就主動開口了:“家屬都來認領了屍體,不過都對犯人沒有頭緒。”
大家都說完了,陸遠哲才看環視大家問了一句:“所以沒有證據證明是貨真價實的嚴烨,對吧?”
就現在的技術而言,複原的照片幾乎可以确定是嚴烨,但僞裝技術也在飛速進步,已經有能以假亂真的臉了,一張側影也不能作為确定證據。沒有DNA,不能下100%的定論。
大家面面相觑地對視一眼,最後丁辰煜回了一句:“是,畢竟是惡性縱火案件,犯人應該對自己做了嚴密防護,不容易留下頭發和指紋。”
“你看,這是不是三無案件。”陸遠哲把标題圈了起來,“沒有确定嫌犯身份、沒有社會關系疑點、沒有調查方向。”
所有直接搜證都做了,大家望着白板,不得不承認,孫炎确實是走投無路才交出案件的。
“還好,生活從來不是套在框子裏解決問題。”陸遠哲笑了笑,放下了馬克筆,“走吧,咱們重新去現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