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小鴨子一身黃,扁扁嘴巴紅腳掌,嘎嘎嘎嘎高聲唱,一搖一擺下池塘~”
宋寅之蹲小狐貍造型的小澡盆旁邊,正幫小寶寶揉搓着頭發,澡盆中飄着兩只橡皮鴨,而寶寶就坐在澡盆中間,聽着宋寅之唱的這首幼稚的兒歌,一臉冷漠。
不明白,這人半邊身子都磕得血呼啦的,怎麽還能這麽高興地唱歌,受虐狂麽?
伺候完小寶寶洗完澡,給他準備好晚飯,看着他吃完後,宋寅之才拖着一副破爛軀體疲憊地踏進浴室。
打開花灑,溫水一淋,那半邊身子瞬間像火燎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忍不住“嘶——”了一聲,馬上跳離水流。
媽呀,太疼了!疼得都犯惡心。
小寶寶在浴室門口,坐在他的學步車上,忽然露出兩顆小牙牙笑了下。
忍着劇痛洗完澡,宋寅之感覺身體都像被掏空一樣,魂兒都抽掉半層,但一打開門,看到小寶寶就乖巧地坐在門口等他,他馬上從學步車裏抱起小寶寶,托着他的小屁屁進了房間。
“小雪球要睡覺了。”宋寅之抱着小寶寶來到床邊,将他輕輕放在床上。
然後又把這棟宅子裏裏外外噴了一遍雄黃藥,鎖好門,才輕手輕腳地來到小寶寶的卧室。
小寶寶正望着頭頂的風鈴發呆,看到宋寅之進來,目光就這樣牢牢黏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動作來回移動。
宋寅之躺在小寶寶身邊,輕輕拍着他的小肚肚:“小雪球,哥哥給你講故事,然後咱們乖乖睡覺好不好?”
小寶寶看着他,半晌,別過頭,發音模糊地說了句“好”。
“那我給你講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好不好?”
小寶寶內心:又是小美人魚,可以有點創新麽?
Advertisement
結果宋寅之這傻子,講着講着,寶寶毫無困意,他倒是先睡死過去,手還放在小寶寶肚子上,無意識的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
夜幕斜斜垂下,漫天繁星燦爛悠長,靜谧的黑夜中,一雙金色的瞳眸散出猶如南極冰層一般的寒意。
床前站了個高大的身影,那個還躺在床上酣然大睡的二傻子臉上猛地落了一道陰影。
修長且骨結分明的手浮在那遍體鱗傷之上,空氣中好像有暖流劃過,窗外的榆樹葉子被帶動的沙沙作響。
而那些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疾速愈合。
“呦,難得不欺負人,不行,這偉大的時刻我必須用相機記錄下來。”窗外忽而響起一道輕佻的聲音。
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回過頭。
窗外的榆樹枝丫上做了個黑衣男子,手裏拿着一柄長煙杆,黑曜石般的眸子漫着一絲戲谑的笑意,一條腿耷拉下來,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不在你的海裏好好待着,出來找什麽不自在。”男人低低發問。
“這不是關心革命同志,特來寒暄兩句麽?”
說着,黑衣男子磕磕煙杆兒:“感覺你好像對他很滿意?”
金瞳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哦~”玩味的一聲,“是麽?是呀,能走到我這一關還沒把人攆走,确實是我想多了呢~”黑衣男子猛啜一口煙,吐出一團污濁的煙氣,于黑夜中升騰飄散——
金瞳男人輕輕坐在床邊,望着床上那個還在熟睡的二傻子,英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都說人類避害才是本能,是我理解出現了偏差麽?”
黑衣男子聽到這句話,思忖半晌,接着釋然地聳聳肩:“避害是本能沒錯,但遇到重要的人後,想替他承受一切傷害才真的成了本能。”
“但是——”男子話鋒一轉。
他諷刺地笑了笑:“你要知道,人類這種生物,比你想象的要惡劣的多,他們視自己為這個世界的主宰者,無情虐殺其他物種,藐視大自然的規律,所以,永遠不可以對人類付出真心哦——”
金瞳男人不發一言,薄唇緊抿。
是這樣麽?
不知道。
床上這個人也是這樣麽?
而從一開始表現出的善意,也是他的僞裝麽?
“行了,小爺出海太久,家裏那位一會兒就該電話轟炸了,得了,拜拜了您內。”說着,黑衣男子跳下榆樹,背對着窗口揮了揮手。
“小雪球?”倏然間,床上的男人喊了一聲。
金瞳男人馬上回過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那人。
“哥哥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要怕。”
原來是說夢話。
金瞳男人微微松了口氣,随手扯過毯子幫他蓋上。
****
翌日一早,宋寅之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別墅底下卻已經炸開了鍋。
百十號來頭不明的人一大早就開始在下面敲門。
宋寅之冷不丁地被這嘈雜吵醒,坐起身,撓了撓脖子,睡眼惺忪地望着牆上的鐘表,仿佛還在夢裏沒回到現實世界。
小寶寶就趴在他身邊看一本圖片故事書,一只小腳丫垂在床邊擺來擺去,看起來也是難得的心情不錯。
“為什麽這麽吵啊。”宋寅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穿着睡衣颠颠下樓。
好像有哪裏不對。
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
他撓着頭發,用他那不聰明的小腦袋思考了半天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門外的敲門聲愈來愈烈,那架勢,說他們要把門踏破宋寅之都信。
“來了。”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趕緊跑過去開門。
還沒等着看清來人,一只話筒便沒禮貌地戳了過來,差點戳他嘴裏。
“宋先生您好!我們是都市報的記者,聽說您昨天在二浴見到了已經滅絕的史前卷齒鯊,您能詳細給我們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宋先生您好,我們是古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我們教授想請您到所上一聚,不知您是否有時間呢?”
“宋先生您好!我們是特殊案件調查組的專員,聽說您昨天帶着一位小朋友去海邊偶遇了史前怪獸,我們能見一下那位小朋友麽?”
十個人一百張嘴,比繁星還多的問題,吵得宋寅之腦瓜子嗡嗡作響。
“聽說您這邊之前還見到了巨蟒,是真的麽?”
宋寅之深吸一口氣,盡量擺出笑臉:“假的,各位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社會恐慌,其實就是普通的鯊魚和蛇,随處可見的那種,被有心之人誇大了而已。”
成年人說話,他們自然不信。
“聽說目擊者還有一位小朋友,我們能采訪一下他麽?”
“不可以哦,寶寶才一歲半,能說明白點什麽呢,而且你們這麽多人,會吓到他,不如,等他再大一點,十八歲之後再來采訪他吧。”說着,宋寅之就要關門。
“可是宋先生,如果确有此事,您不及時向組織彙報,出了問題您能擔得了這個責任麽?”其中一名女記者振振有詞道。
“而且我們聽說您家這位小寶寶瞳色怪異,而且家族中也不存在外國人,還是說您在故意隐瞞什麽呢?”那名女記者繼續不依不饒,仿佛今天宋寅之不親口承認這怪物都是他放出來的她就不走了。
“基因突變,隐性基因,很多種原因都會造成寶寶瞳色發生異變,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而且你們咄咄逼人的對待一個小寶寶,我才要問問你們到底有何居心。”
“向群衆如實轉達真相這是我們身為記者的責任。”那那記者高傲揚起頭顱,目光堅定,說得好像煞有介事的。
可不煞有介事麽,要是真的出現了史前生物,光這筆素材費都夠養活整間報社了。
“保護祖國稚嫩的花朵也是我身為國家公民的責任,如果沒有其他事,我還要忙,各位慢走不送。”
其實接受個采訪,在電視上露露臉,微博上漲漲粉,何樂而不為。
但就是不能觸及到他的底線——
那個還趴在床上看童話故事書的小寶寶。
說着,宋寅之扭頭對還在狗窩前一臉懵逼的幺雞喊道:“小雞,送客。”
“嗷嗚!”五十多斤的大狗子聽到自己的名字瞬時猶如一發離矢的箭一般沖了過來。
這幫無良記者頓時吓得四散逃開,嘴裏罵罵咧咧吵吵嚷嚷。
回到房間的時候,小寶寶正踉跄着擡起腳尖去拿桌上的奶瓶,小臉憋得通紅,但因為四肢短小,死活拿不到,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像其他小寶寶一樣因為拿不到就委屈巴巴的。
他的表情依然很淡然,但動作卻很堅決。
宋寅之趕緊走過去,拿過奶瓶,溫柔地抱起他:“哥哥還沒有給你沖neinei哦,我們雪球餓了吧,哥哥馬上就準備早餐給你。”
以前只要自己一抱,小寶寶就會一個勁兒掙紮,今天他不僅沒有掙紮,甚至還特別親昵地依偎在宋寅之懷中,小手輕輕放在宋寅之的肩頭,看起來對他很是依賴。
沖好了奶粉,抱着小寶寶在客廳邊看電視邊喂他喝奶。
外面那群煩人精也走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幾個比驢還倔的,死活不走,哪怕蹲到天荒地老也要把小寶寶蹲出來。
宋寅之就想,這群人要是當年讀書也有這股子勁頭,現在早上清華北大了。
結果宋寅之還是低估了這幫人的耐性,蹲了一天又一天,甚至把帳篷都搬過來,還在裏面煮面吃!
其實宋寅之自認脾氣還不錯,但這些人無休止的糾纏,最終把他最後一點好脾氣都磨沒了。
他報了警,但警察直接一句“你就是史前生物的目擊者宋先生是麽?請問您有空來一趟警局麽?”
得,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罷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宋寅之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他要帶着寶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