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種田
簽好日企用工合同後, 有一個介紹她去歐美企業面試的獵頭姐姐不無遺憾說：“如果有的選擇，我們一般不會推薦候選人去日本企業。說老實話，已經本土化了的日企, 在待遇方面，他們一般集各家之短, 削自家之長, 薪水低得令人心酸, 除了穩定，別無優點，和你在日本呆的公司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比它還差的, 也就只有臺企和民企了。你現在還年輕, 正是拼搏和積累資本的時候，去日企混日子養老，絕對不是好選擇。”
但是桃李剛從東京回來沒幾天, 熱乎勁兒還沒退，感覺自己的出路就是日企, 單位規模小一點, 人數少一點，薪水過得去, 這樣的offer正是她想要的。她一門心思要去日企工作，最終把那個獵頭姐姐的話理解為介紹失敗的不甘, 沒有聽她的。
新工作搞定的同時，房子也看中了一套。她家那一帶老居民區水準都差不多, 房型以條頭糕型和手*槍型居多, 區別在于一般奇葩和非常奇葩而已。至于裝修，也只有兩個檔次，差和很差。終于在看到一家保養得稍微好點, 裝修也稍微上檔次一點的房子後，當場就敲定了下來。
桃李在日本三年出頭，準确來說是三年又三個月，共存了八十萬元帶回來。她們管培生的薪酬待遇全公司墊底，但是支出最大的食宿兩樣由公司全包，每年一次的回國探親，也由公司負擔，所以除了偶爾買買衣服和書籍等小支出，其餘全都得以存了下來。
能存這麽多錢，要得益于日本當時高出國內很多的收入水平。本社新入職的員工包括管培生的基本月薪普遍在三十萬上下，就中等偏上水平，沒有很離譜，但是架不住人家獎金高，津貼多，綜合下來，到手年收就非常可觀了。
日本大部分企業會在6月和12月各發一次獎金，謂之夏季獎金和冬季獎金。相對來說，冬季獎金還會比夏季獎金高一點，一般高出10%—20%，也是社畜們最為期待的一次。就獎金的尺寸來說，普遍在三個月工資的樣子，但是上不封頂，具體多少要看各公司實力與大方程度了，一般來說，全年獎金加起來不會少于半年工資。
而相較于一般企業，東京本社更是財大氣粗，用當初管培生小夥伴的話來說，福利待遇全球基本可以排到前三。本社發起獎金來，不論哪一次，都不會低于六個月，除了夏季和冬季，已婚的員工每年4月還會另發一次，一次也是三個月起步。不過這次不發給員工本人，而是直接打到員工太太的卡上去，謂之“太太獎金”。因為員工平時能夠全身心地為公司賣命工作，也離不開賢內助們的支持。
所以本社員工不論表現如何，業績有無，一年輕輕松松都可拿到24個月以上的工資，除此以外，平時還有各種名目繁多的津貼補助等，故而整間公司的平均工資都在千萬以上。當然這也是很多人擠破頭也要進本社的一個重要原因了。
只可惜，每年夏冬兩季的大筆獎金均與管培生無緣，否則以桃李的節省，三年又三個月的存款遠不止八十萬這麽多。不過，比起當初在上海恒隆港彙廣場做第一份文員工作時，為自己定下的每年努力存它個兩萬五的目标相比較，已經是天上地下的差別了。
桃李在日本的工資收入，姆媽是不可能不打主意的，奈何鞭長莫及，手伸不到日本去。桃李第一年回國探親時，姆媽倒是問她要過工資卡，拿到手上看了看，發現是日本銀行的卡，桃李告訴她說日銀在上海沒有分行的，取錢還要專程去日本，姆媽整天擦灰，連家門都不出，怎麽可能去日本，最後無法，很不情願的把卡又還給了她。
***
桃李本次看中的房子五十多平，一房一廳，單價七千不到點，總價三十萬出頭。她錢足夠，本想全款付掉，爺叔說她：“小姑娘傻伐？明明有公積金，用公積金去貸個十幾二十年，慢慢的還就好了，一個月還上兩千塊錢，現金麽存起來，以後可以應個急，派個用場的。”
爸爸和姆媽以前總愛笑話買房的親戚鄰居，乃至其他所有他們認識的人：“十三點兮兮，房價肯定是會跌的，現在非要去買，貸了款，壓力該有多少大？夜裏肯定要睡不着覺的！”
桃李這些言論聽多了，從小就受到潛移默化，對任何風險都心存抗拒，對于貸款這種事情，更視為洪水猛獸。買房子在紀家，是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的事情。天塌下來可以當被子蓋，花出去以萬元為單位的大錢，那是要出人命的。故而她祖祖輩輩，上下五千年，歷代祖先到爸爸媽媽都沒買過一次，而眼下，因為負氣，她一個未婚小姑娘卻買了。
如果姆媽臉色和态度稍微好一點，如果表弟沒有住到家裏，占用自己房間，她也許還會繼續住回家裏去，同姆媽相愛相殺糾纏下去。
當初在日本時，就曾聽勞拉說過，不從父母家中搬出來，哪怕年齡再大，賺再多錢，都不算獨立。她以前煩透姆媽時，想過離開上海，到外地去工作，或是幹脆自己買房單過，可上海這種地方買房，絕對是傾家蕩産、幾十年翻不了身的大事一樁，兼之聽多了她爸媽那些關于“養兒子的人家才需要買房，我們小姑娘是不需要的，買了也是便宜外人”的論點，所以也只是生氣時在腦中想上一想，當然那時她沒這個財力，也無法真正付諸于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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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叔是好心她知道，只是一輩子沒有過這樣的大筆支出，已經是很抖霍很不情願的事情了，現在還要貸款那麽多，不禁吓絲絲，怕壓力大，夜裏睡不着，畢竟以前失眠失怕了。
桃李就說：“可是公積金貸款也會有利息的呀，背這麽多貸款，我要睡不着覺的呀。”
爺叔是好人，家裏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兒，所以看她總覺得像是自家孩子，遂耐心算給她聽：“每月兩千塊的公積金貸款，就算撐破天，利息又能有多少？而且你公積金有幾萬塊餘額，一邊上班一邊往裏加，都夠你沖上兩三年不用出一分錢。再說了，人家有錢人買房也很少會全款付出去，有的甚至不惜做高房價，就為了多貸點款出來，好利用手上資金去做其他事情。你沒有這個需求，但是公積金這個最起碼的福利要享受的呀，公積金是國家給我們小老百姓的福利，不用白不用，不用是傻瓜。哎呦，小姑娘傻嘞。”
桃李猶豫半天，有點吓，有點不情願，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爺叔。和爸媽比起來，肯定爺叔專業。最主要的是，她潛意識裏明白，她爸媽的話，最好不要信，信了是要吃藥的。于是付了兩成首付，其餘的貸了公積金貸款，每個月讓餘額慢慢去沖，剩餘資金全都存在銀行裏。
房子搞定，正在閘北區交易中心辦理過戶手續的時候，姆媽又打電話來罵，說實在不想睡陽臺，家裏客廳的沙發也可以擠一擠的，為什麽還死在外面不回家，blabla。桃李正忙，當着上家和中介也不願跟她多話，就說工作搞定，自己準備搬到免費的員工宿舍去住。
姆媽一聽有免費的地方好住，總算歇火，只交代一句：“這次一定要長點眼色，不要再被開除了！”
桃李入職的同時，房子也買好，所有手續辦完，請了小區門口的裝修游擊隊，幫忙換了門鎖，窗戶和陽臺上焊了全新防盜護欄，采購了幾樣家電，随後拎包入住，接下來定定心心上班去。
桃李的新公司是一家信息技術服務公司，主營業務是技術咨詢服務，還兼帶賣些電腦軟硬件等。公司地段不錯，在日企紮堆的延安西路國際貿易中心，旁邊就是日領館，周邊商場和展覽館一堆，是個很熱鬧很高大上的地段。
桃李新工作的頭銜是營業部小主管。被羅山路澱粉廠的負責人挑了一堆刺後，她負氣，腦子發熱，回去反而把工資上調了10%。
國內同等職位的薪資水平她當然也知道，普遍在七八千的樣子，但她有三年日本工作經驗加持，屬于鍍了一層薄金的海歸，外來和尚好念經，因此敢于報高價。
當然如果願意996，職業侵占生活也完全無問題的話，其實會有更多選擇，薪水也會更高些。她三年多的班加下來，比誰都明白其中辛苦，自覺憑自己身體，無法長期承受常年累月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工作強度。而且，就算現在可以，待到三十五歲之後，體力逐漸走下坡路，班再也加不動，工作與家庭難于平衡，屆時只會使自己陷入兩難境地，她又不是做女強人的料，不想那麽拼，所以一開始她的目标就很明确，就是工作輕松加班少。
關于薪水，她雖然負氣調高10%，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沒想到對方竟然沒有砍價，爽快答應，日本人面試官是一個中年大叔，這大叔面目和善，在中國了兩三年，中文說的很地道，與她相談甚歡，雖指出她資歷尚有所欠缺，但是出于對她實力與态度的認可，所以破格錄取。
不過在面試最後，這大叔卻頗直接地問她有無男友，近期有無結婚打算。這點令桃李頗有點感慨，因為在日本，面試時不可直接問求職女性關于結婚生子等隐私問題，問就是歧視，屬于違法行為。心道果然如獵頭姐姐所說，本土化了的外企，集各家之短倒是蠻上手。
因為在東京本社那樣的大公司受盡了冷落，看夠了冷臉，桃李很中意對方公司人數少，人際關系簡單，看上去很有家庭氛圍這一點，另外出于對人家不僅沒有砍價，還破格錄取自己的那點小小的虛榮，最後還是簽了合同。
這家IT公司也是日系集團公司，本社在日本愛媛縣，他們公司最暢銷也最有名的産品是嬰兒紙尿褲，旗下也頗有幾家子公司，其中上海及周邊城市便有五六家家，有生産紙尿褲的，也有生産衛生巾的。
之前他們所有公司的信息技術服務都是外包給別人做，後來可能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考慮，幹脆成立了自家的IT公司，類似于老早國營單位的三産公司。
桃李所在的這一家，以服務上海及周邊幾家分公司為主，不需要自己開發新客戶，故而沒什麽業績壓力，辛苦不到哪裏去。這也是她最終選擇他們家的一個首要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 上言兄出場時被百般嫌棄，不過一章不見，就有評論問他啥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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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少爺你真的好難。
上言：愛見不見，随便。
桃李：聽說你被雪藏，是因為談了一場**之戀？
上言：what！A、U、笑、兒？！
重度狗血愛好者老吳：總之現階段，你倆先種會兒田，體會體會人情冷暖，靜待重逢時機出現，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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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房價，畢竟十年前的事情了，作者記憶可能有偏差。2009年上海市平均房價14000元。
另外，關于桃李存款，基本月薪三四十萬，但是有加班費還有各種補貼等，80萬完全無問題。
看《含淚活着》紀錄片，九十年代初，中國人月工資100元時，主人公丁尚彪在日本□□工（洗碗，掃地等工作）一天可賺1000元，那個時候的差距是辣麽辣麽的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