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種田
新公司小而美, 部門只有兩個：後勤部和營業部，員工加起來只有九個人。
九個人裏面有四個日本領導，三個領導負責外面跑客戶, 一個領導把持後勤部門，剩餘五個中國人才是基層真正幹活的。中國人之中, 一個IT在大客戶處長期駐場, 桃李和後勤一位被稱為樊小姐的女主管手下各領着一個獨苗兵。桃李的兵是85後剛畢業的小年輕, 樊小姐手下則是中年財務老大姐。
上班第一天，桃李的直屬上司，那位中年大叔出差在外, 還沒回來, 遂發來郵件交代桃李，叫她把營業部資料文件以及合同整理下，借此熟悉下業務。正好她手下那個85後小兵到客戶那裏上門*服務去了, 她便問同事樊小姐的文件資料都放在哪裏。
結果樊小姐沖她招招手，把她領到一個櫥櫃前：“這裏也幫忙一起整理下。”
桃李拉開來一看, 是大家放大衣外套的櫥櫃, 除了衣服外，還一堆拖鞋, 以及其他諸如膠帶、拖線板、泛黃的舊資料等一堆雜物。
領着四舍五入後約等于零的一名下屬，桃李壓根沒覺得自己身份有何特殊之處, 而且她在入職前就被明确告知小公司做不到完完全全分工明确，很多瑣碎事情需要大家一起分擔, 比方說, 有快遞和外賣按門鈴，以及來客人時，後勤人員不在, 或是來不及，其他部門的人便要頂上，幫忙端個托盤啦，倒個咖啡啦。
桃李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就默默把衣櫥整理了一遍，無用的雜物丢棄，還有用場的放放整齊，然後找來抹布裏裏外外擦拭了一遍。
衣櫥整理完畢，樊小姐又遞上來一個澆水壺：“還有辦公室裏的花也需要澆一澆，一周澆一次，不要忘記。”
這一次，桃李開始深呼吸，跟自己說：“淡定，淡定。”
上班第二天，樊小姐和桃李手下85後小兵用郵件吵架，抄送公司全體人員。吵架的原由是因為這85後小兵不夠勤快，只曉得從冰箱拿飲料，卻從不往裏補充。
樊小姐先發制人，口氣不善：“你平時飲料喝得比較多，所以麻煩你在看到冰箱空掉的時候，幫忙及時補充下，好不好？”
85後小兵并不服氣的樣子：“什麽叫我喝的比較多？飲料大家都在喝，都是一樣的，請不要盯着我一個人。我每天外出比較多，有時候想不到，你們留在辦公室內辦公的人為什麽不可以補充？”
樊小姐對于他的說法加以嚴厲指責：“雖然我和紀小姐留在辦公室內的時間比較多，但是我們是你的上級主管，工作本來就很忙，所以這個事情你應該多負擔一點，同時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85後小兵氣：“那我明天起自己帶，公司的不喝了！”
辦公室小小一間，大家的桌子都拼在一起，連格子都沒有，那兩人正好面對面，啥事沒幹，不出聲吵了一天，吵架的郵件來來回回發了一百封。公司裏四個日本人全體裝死，沒一個人出聲。
桃李好笑又發懵，無意朝樊小姐手下的財務老大姐的方向瞄了一眼，馬上被對方很不客氣地反問：“幹嘛，你看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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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姐身材圓滾滾，兩只眼睛大似燈，講話沖，口氣兇，最主要人家還管着公司銀子和報銷，一不開心，報銷時給你來個絆子啥的，誰敢惹？所以樊小姐不去找她，而是卯牢了桃李的手下小年輕，整間公司裏她唯一能壓得住、差遣得了的兵。
樊小姐為補充飲料的事情和自己部下吵，桃李也很為難，這二人之間搞不好有積怨，所以這個時間點她不願意貿然出來表态。而且她這種理工科擅長的女孩子，沒有那種在瑣碎事情上斤斤計較的腦筋和心思，就悄悄跑去茶水間，把冰箱飲料補充滿。
前後不過兩分鐘的事情。吵一天，吃飽了。
桃李把飲料補充好的時候，裝死裝了一天的總經理從他辦公室跑到茶水間來，壓低了聲音，悄悄對她說：“謝謝，謝謝，你辛苦了！”
上班第三天，樊小姐對桃李格外親近起來，可能覺得她性格柔順又有眼色，比較拎得清吧。
這一天早上，桃李剛進辦公室門，樊小姐就一臉驚訝，說道：“喲，好像瘦了嘛！”對桃李上下看了看，加重語氣，肯定說，“真的瘦了，我的眼睛不會錯！”
她說的如此肯定，若不是入職才兩三天，桃李都差點信以為真。自從回國以後，每天報複性的吃吃吃，就這樣還能瘦？就算瘦，才幾天能看出明顯區別？所以笑說：“真的嗎？不太可能吧。”
“真的真的，真瘦了好多。”
第四天和第五天，樊小姐忘了昨天說過的話了，好好的正上着班，忽然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咦，怎麽瘦了呀？好羨慕呀！”
桃李正聚精會神寫代碼，被她的驚嘆吓得一哆嗦：“什麽，我今天又瘦了？”
如此這般，每天一驚嘆。兩周時間過去，桃李就受不了了。她體重這幾年一直保持在五十五公斤上下，以她一米七的身高來說，就一般水平，不算很瘦，但也絕不能說胖，而且她沒在減肥，所以根本不需要人家恭維她變瘦。就算需要，這樣的方式也吃不消，太不用心了，聽的人都尴尬。
樊小姐再三驚嘆，桃李已經不想就自己胖瘦問題繼續讨論下去，開始敷衍答：“是的，這幾天瘦了好多，太瘦了，不太好，準備增肥來着。”
樊小姐明顯感覺到桃李的敷衍，感覺到這個話題不宜再繼續下去，轉而開始聊家常，給她講自己的一些事情，比如兒子上全市排名前三的私立學校，将來準備去美國讀大學并定居，所以紐約的房子已經在考察啦。先生英國留學，回上海後在歐美企業做高層啦。自己娘家婆家的房子加起來五六套，市中心有人氣商鋪出租，自己來上班，只是來體驗民間疾苦，進行人類觀察啦。雲雲。
然後她還會趁幾個中國人都在的時候給家裏的鐘點工阿姨打電話：“小吳啊，家裏情況現在怎麽樣？我看今天外面陽光很好，那麽我們就做點和陽光有關的工作吧，你去把被子抱出來曬一曬，好不好？”要不然就是，“小倪啊，先生很喜歡吃你做的那個涼拌雞絲，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再做一道吧！”
問起來，原來是家裏別墅面積太大，不得已用了兩個阿姨。
一般兩個人之間，都是樊小姐來說，桃李就聽着，同時負責點頭捧哏。桃李哏捧得好，樊小姐更喜歡她了。每每歡聊半天，最後還會親切的提醒她一句：“對了，冰箱的飲料沒有了。”
于是後勤主管端坐辦公室，營業部小主管桃李丢開自己的工作，跑去茶水間補充。事後，隐隐覺得哪裏有點不太對勁，不過她也懶得去計較，就想一想作罷。
但她補充完飲料之後，後勤主管樊小姐會去茶水間轉上一圈，檢查一下，回來有時會對她說：“你以後冰箱裏的飲料不要塞那麽滿，否則不容易冰下來，一次放個十來瓶就行，喝完了及時去補充就好。”
營業部小主管桃李心想，自己這次興許是看走眼了。小公司工作輕松，人際關系簡單不假，但正因為人少空間小，假若出了一粒老鼠屎，味道也就會格外濃郁醇厚，分外的令人受不了。
樊小姐對看得上的人很客氣，嘴巴很甜，有時候她看桃李很忙的時候會特地過來問一聲：“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術業有專攻。桃李的日常工作內容就是數據維護，軟件更新，系統監控這些IT相關工作，俗稱網管，跟樊小姐負責的那些考勤打卡、買飲料訂盒飯的工作內容風馬牛不相及，所以樊小姐問也白問，實際一點忙都幫不上。不過總歸是人家一番好意，桃李對此很感謝：“不用了，謝謝。”
所謂的來而不往非禮也，樊小姐老是這麽問她，時間長了，桃李覺得不好意思，于是也在樊小姐看上去很忙的時候問：“你這裏很忙嗎？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樊小姐還真有，叫她幫忙做一份社保公積金統計表，員工社保去年全年繳納多少，今年繳納多少，和去年同期相比，多出來的這二百五是怎麽回事，是繳納比例的變動？還是外服計算的錯誤？blabla。就是後勤部門的那些瑣碎事情。
桃李自己問人家問來的工作，所以哭着也要做下去，于是一邊應付客戶的連環奪命call，一邊抽空做統計表，幫人事小，誤人事大，她這些沒接觸過，怕算錯，網上到處查查政策規定，慎重又慎重。
過一會兒，樊小姐對桃李說：“我下午三點有個會議。”
桃李說好的，你去吧。又過一會兒，她再次說：“我三點鐘要去開會。”
桃李心想這人怎麽回事啊，連續對我說這個幹嘛，嘴巴說：“我知道了呀，你時間到了就去好了。”
“可是你這個社保統計表不給我做好，我怎麽去開？”
“……”
之後樊小姐再問她，她也仍舊會問回去。畢竟，人在江湖混，禮貌不能丢。
而需要她幫的忙，樊小姐次次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感慨：只要活的夠久，圈子夠low，什麽人，什麽事，都遇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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