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宇宙為了自己歷任男朋友名字的事情, 在飯桌上和舞蹈家争論半天,最終還是以舞蹈家認輸并保證不再忘記豆豆這個男朋友之後,這場争論才告結束。
安撫好宇宙, 舞蹈家忙又轉身安慰哭泣的流司:“孩子被人家藏起來,見不到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你是媽媽的孩子, 媽媽不能坐視不管, 媽媽一定會想辦法, 盡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幫你。”
流司流着眼淚說:“可是你怎麽幫我?”
舞蹈家說:“媽媽會努力表演,将來孩子長大,肯定有一天會看到我的舞蹈表演, 他看到我的時候, 內心肯定能感知自己血脈的根源所在,從而通過我找到你,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 還有一個給予自己生命的父親……”說到這裏,忽然頓住, 面上有一瞬的困惑, 及時糾正了自己剛才的說話,“不對, 他會發現,還有一個給予自己生命的另一位母親。”
流司撲倒在舞蹈家身上, 伸手環住她的脖子:“嘤嘤嘤,媽媽我好愛你。”
桃李:“……”
不過到現在, 她總算明白了個大概, 也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
李家三女流司應該是性別認同障礙,雖然擁有男孩子的身體,心裏卻覺得自己是女孩子。在正式做女孩子之前, 可能交往過女友,和人家連小孩子都搞出來了,卻突然決定分手,與孩子他媽做回好姐妹,乃麽孩子他媽一怒之下,立刻宣布和他絕交,小孩子也藏起來不給他看了。
桃李之前覺得李家四兄妹的名字夠個性,他們的媽媽大白天的招那些奇怪朋友來家裏喝酒都已經非常奇怪了,現在想想,自己的想法還是太天真太nave了,這家人說話做事,你根本無法用世俗眼光去衡量,在別人聽起來不可思議甚至有些魔幻的事情,對他們家來說都是真實且普通不過的日常。
家宴結束,舞蹈家問幾個孩子:“我還有個約會,要去朋友酒吧碰個頭,你們誰有空送我和爸爸過去一趟?”
雕塑家大哥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媽咪的話,反正只管低頭在紙上塗畫,為剛才的美人魚潤色;宇宙則在糾纏李上言:“少爺,等我菲律賓做好志願者回來,你資助我去上海買一套房子吧,我想買在新天地那個地方。讀大學的時候,我就經常和同學去那裏玩。我感覺在整個中國,也只有上海的精致才适合我。”
桃李歪着頭,津津有味地聽着這小姑娘和李上言說話。
這小姑娘的性格非一般的個性,非一般的自我,叫人家給自己上海買套房子,跟自己小時候纏着爸爸給買根冰棍一樣,但人家的口氣聽上去,明顯比自己求爸爸買冰棍要輕松多了,自己那時候只有考試考第一,而爸爸又正高興的時候,才有勇氣開這個口。
而更奇怪的是李上言,竟然也沒有任何驚訝的樣子,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麽是新天地?”
小姑娘說:“那可是上海新天地哎,你知道,我其實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但就是想要征服一下。”
親戚家的年輕女孩也坐在邊上,這時湊過來,輕聲問:“少爺,你明天去哪裏?我沒事,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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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司看親愛的舞蹈家媽媽還站着,等人家開車送自己,可惜大家都沒反應,就和她的雕塑家大哥說:“接下來是我冥想的時間,andrew你去。”
舞蹈家卻像是沒聽見流司的話似的,将眼光對準家中次男:“少爺,你去把車子開出來。”
李上言想了一想,推開手邊啤酒杯,默默起身。
桃李伸手,一把将他拉住,同舞蹈家道:“阿姨,他剛剛喝酒了,您怎麽可以叫他開車?”
李上言說:“兩杯啤酒而已。”
桃李拉住他不放:“不行,會出事的。”
舞蹈家的性格同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情緒化,開心時,那股堪比冒納羅亞火山噴發一般的熱情能把你給燒着,一不小心就把你給融化了,但不開心時也能做到一秒內翻臉不認人,聞言臉一拉,很不高興地反問客人桃李:“那你說我怎麽辦?我怎麽辦?你送我嗎!”
為了家宴,舞蹈家重新換了一身行頭,下午宴客時是仙氣飄飄的沙漠長裙,現在則換了刺繡薄紗上衣,下面搭一件長過腳踝的牛仔長裙。刺繡上衣的薄紗面料胸懷袒露,暴露在外的大面積的皮膚襯得她整個人閃閃發亮,美翻全場。
美麗的舞蹈家圓睜杏眼,如女王般居高臨下地質問客人桃李的時候,一臉的理所當然,一臉的天經地義。性感霸氣和天真到她這份上,桃李都不好意思生氣,心裏不禁想,假如自己是男人,別說被她質問,就算被她抽幾個耳光,估計都很樂意吧。
本本族桃李在畫家村迷路,繞來繞去轉圈子被舞蹈家抱怨和訓斥的時候,心裏又想,今天到底是個什麽魔幻日子啊,早上還在東京,開開心心和安妮商量着爬長城的路線,結果一轉眼,就在大晚上開着車子滿通州的亂轉,就因為男同事,李仁兄他媽要去酒吧與友人碰個面。
晚上十點多,桃李開車從酒吧獨自返回,房間裏的燈亮着,親戚女孩還沒睡。
李家四合院的房間不少,奈何人口更多,四兄妹外加三個客人,另帶一個保姆大姐。房間不夠分配,親戚女孩本來和宇宙擠一個房間,兩個人晚上不知道為何吵架了,差點打起來,被拉開後,女孩撂下幾句狠話,抱着枕頭被子跑來和桃李住。
叫桃李來看,這親戚女孩也絕不是凡品。
桃李洗好澡,回房間吹頭發,女孩還沒睡,被子拉在下巴這裏,眼睛一直盯着她看,目光隐有探究之意。
桃李看她樣子就知道她這麽晚不睡必定是為了等自己,卻故意不說話,就等她開口。
果然,半響,女孩子忍不住了,幽幽問道:“哎,你是少爺在日本認識的朋友嗎?”
桃李說道:“我們只是同事來着,我白天跟阿婆說話的時候,你不是也在一旁嗎?我是被女同事放鴿子,人生地不熟,暫時跟過來而已,明後天就走了。”
女孩子搖頭:“我不信,如果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才不會輕易帶人回來呢。”
桃李不禁笑了出來。白天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女孩看李上言的眼光和說話的态度就有非同尋常,果然,親戚是假,愛慕者才是真。突然想要壞心眼地捉弄一下她,遂放低了聲音,神秘兮兮說:“真想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嗎?想知道的話,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才行。”
“好的,有什麽問題你說。”女孩面色明顯緊張起來,掀開被子,從床上一下爬坐起來,可能在心裏已經認定她和李上言必然是不清不楚的男女關系了,眼神就帶了明顯的戒備與敵意,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桃李。
“你們為什麽都叫他少爺呀?”
女孩還以為桃李要問什麽問題呢,聞言“嗤”的一下,語帶譏诮道:“因為他就是少爺呀,從小李奶奶和家裏人都這樣叫他,我怎麽知道呢!”
“好吧好吧。”桃李說,“你跟他很早就認識了嗎?”
“當然啦!我們兩家是世交來着。我爸媽車禍過世後,阿姨就把我接到家裏來了,這裏也算是我的家。”
“這樣啊。”桃李很抱歉地捉住她的雙手,用力握一了握,同時問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疑問,“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抛棄足球,去公司做了上班族?”
“因為他的腿受傷了呀!”說到這裏,女孩目光黯然,嘆了口氣之後,才道,“他以前踢花式足球,才十幾歲時,在他那個圈子裏就已經小有名氣了,經常會去國外參加比賽什麽的。你都和他這麽熟了,他都沒有告訴過你嗎?”
說到這裏,女孩開始相信桃李說的話了,眼前這上海女孩和少爺也許僅僅只是同事關系。
“沒有呀,他從來沒有提起過。”桃李繼續問,“不過後來為什麽又放棄了呢?”
女孩說:“他有一次在比賽時,因為對手的暴力犯規受了傷,是肌腱斷裂,不過這些對他們這些踢球的人來說是家常便飯,不算是什麽了不起的傷,而且程度也不是特別嚴重,但他在還沒完全養好的時候就去參加比賽,導致後來傷勢反複發作,始終養不好,再後來發展到傷痛難忍,無法再去做專業選手,不得已才退出這一行的。”
桃李默默點頭,心想原來如此。
“不過好在那時候他踢球和讀書兩不耽誤,球沒辦法再踢了,卻還有退路可走。因為不想讓阿姨擔心,他用了一個學期就名列前茅,後來跳級,再後來順利考上頂尖大學。我爸媽沒出車禍時就經常說,在多子女的家庭,一堆兄弟姐妹裏面,一般都是老二最聰明。”
桃李本來面色頗有些嚴肅地聽着,卻又被她最後那句話給逗笑了,也說:“我之前在書上也看到過很多類似的話,在很多家庭中,先出生的老大總是毫不費力地就能得到全家人的關注,而老二卻需要很努力才能獲得存在感。”
說到這裏,兩個女孩子同時嘆了一口氣,然後相視,微微苦笑了一笑。
笑完,桃李卻又生出一個新的疑問來:“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什麽怎樣做?”
“知道自己腿傷還沒有痊愈,為什麽還要去參加比賽呢?要多重要的比賽,才能讓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女孩張了張口,不知道想到什麽,最後還是把話都咽下,只道:“他其實很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足球兩個字,如果被他知道我又說他從前的那些事情,肯定會不理我的。”
桃李好奇心強,哪忍得了,忙向她作保證:“放心吧,我嘴巴很牢的,也很能保守秘密的。”
“真的嗎?牢到什麽程度?”
桃李眨眨眼睛:“牢到我喜歡一個人,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女孩被她的話逗笑,“噗”的一樂。
話講了半天,兩個女孩子之間已親近不少,女孩對桃李的态度也改變了很多,仔細看桃李的眼神,半天,應該是相信了她,再次嘆氣,說:“因為那一年家裏發生了很多事情,阿姨和叔叔被朋友騙光了錢,andrew要去美國讀書,宇宙生了很重的病,差點死掉,大人為了在醫院看護她,很長時間都無法出去工作。那一年,家裏的日子無比的難,只有少爺不停出去比賽,才會有收入,也才能贏得獎金幫助家裏渡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