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陸離顯然不打算給我這個股東什麽好職位,他擡起眼來,帶着的眼鏡在反光。
“這件事已經提過了,”他說着,口氣敷衍。
我微笑,“是,但我要的不是這個職位。”
我掃視了一下文件上的職業——看就知道,是挂名的。一般情況都是這樣,有人入股,如果要求入職,那多半會給個可有可無的挂牌職位,不管事的那種。畢竟股東是入股,不是來幹活的,這算是一種折中的辦法。
我的聲音冰冷,“我要求進入公司內部,陸總可以決定我的職位。”
我皺眉。
我終究還是有那麽一點依賴直覺,但無論如何,進公司确實就是我的目的。
陸總道:“能冒昧問原因麽?”他臉上已經挂上了笑容,面對客戶時候的那種。他在桌上交握着雙手,“畢竟不說入股的事,我們也不會拒絕一名在名校讀過書的畢業生。”
我擡起眼來看他,視線一定很直率,因為我每想過遮掩。“沒什麽,”我的聲音卻很輕柔,“我要入股,自然也要确保這家公司不會倒。”
這是個很合理的要求,但還是顯得很意外。
陸離往後靠了一下,“僅僅如此?”
我審視着這個人。
這樣就是在要求我不進入公司,僅僅挂名做一個股東……陸離這樣的選擇,并不算複雜。相反,很合理。不管怎麽說,不是你足夠優秀,就每個人都會承認你——這不是世界運作的方式。
我準備擺出自己所有的籌碼。我不是手無寸鐵,至少投機事業最需要的是實力,除非是運氣好到破表的哪些人,而且證書即使用來面試創約集團,也不是會在面試之前被踢出去的那款。
我說:“陸總,你也會說,只是僅此而已。”我打開公文包,我之所以最後才提出來,就是防備着這樣。當所有條件都談好了,只剩下這最後一項談不攏的時候……至少陸離要考慮一下在場其他人的意見。
可就在這時候,陸離開口了:“不必了,我只接受挂名的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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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眉,“原因呢?”
被人拒絕總需要一個原因。我想握有實權,無論表面上怎樣粉飾,底下的目的也只是這樣。可是其他股東看起來卻不像是反對的樣子。陸離微笑,他的笑容很普通:“這家公司是我的……或許,你因為別的原因,想進這家公司,但我不希望有人插手。”
我重複了他先前的問話:“僅僅如此?”
“是的,”陸離斬釘截鐵。
“那好,”我靜靜地開口:“那麽,入股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我這句話說出口,會議廳裏就像是炸了。但我的重點不是這樣——這個男人拒絕別人進入他的公司,理由是什麽?我倒沒有往別的方向去想,但實在顯得有點陰謀論。陸離謹慎地擡頭,“因為職位?”
我搖頭,“不僅僅。陸總這麽注重自己的權力……那麽哪怕進了公司,我也會被打壓吧。”
陸離面上終于繃不住了,“被打壓?這樣的想法似乎太陰謀論了”
“陰謀論?”我微笑,“那麽陸總,扒開表面的理由,你不希望我插手的原因是什麽?”我靜靜地翻開那幾頁文件:“這份合同,删改了許多次,其中有不少項目都是我在妥協。”
我的聲音擲地有聲,“我私下打探過,這個會議廳裏的其他人都是贊同的——可實際上操作這件事的人是陸總,你不想讓我進公司來,所以才合同上多番為難。”其他人衡量過公司裏的情況,入股是對公司好的,所以大概投票的時候,所有人都贊同了。
但事實就擺在那裏,整個流程中,合同删減了不少協議,其中大多數都是他要求的。“所以陸總,你不想讓我進公司,但又不肯說出口。其他的股東沒有被你這麽為難過,所以我只是特例。”我靜靜地說着。
陸離總算承認了,“我不讓你進公司,是有正當的理由。不是在為難你。”
“哦,”我并不是很在意,“你說說?”
陸離開口,“這家公司是從別人手裏接過來的,而現在……”他說得冠冕堂皇,“而請容許我說一句,任何和那個人沾親帶故的人進來,都可能會影響這家公司的發展。”
空氣又片刻的安靜。
我直接撕破了這一分沉默:“所以因為我曾經是顧筠的女伴,而你是在他死後才接手這家公司的,就不許我進來。”
這話很直接,可我需要的就是直接。
“不僅如此……實際上,你所擁有的遺産也是他留給你的。有沒有那一紙婚書并不重要。”陸離顯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他說起話來還真氣人。
我冷冷地道,“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謝謝。”
陸總微笑,“這不重要,我沒興趣關心別人的私事。但如果這些私事影響到公司,那我就不得不管。”
真的?
但不論如何,都不重要了。
我合上合同,我還沒有在這份合同上簽名,所以它不具備法律效用。我說,“謝謝陸總的體諒,那麽,請容許我拒絕這份合同,這沒什麽不可以的吧?”
會議開完以後,衆人就散了,可當我打算離開的時候,陸離卻擡頭,“請留步。”
他依然坐在原地,文件已經被秘書們收拾好了,她們關上了門,室內燈光有幾分的昏暗。我說,“陸總?”
我對這個人生不起幾分好感,就算他和年今是情侶——也只是這樣。我們之間頂多是合作關系,我不以為留下來陸離會給人什麽好處。他并沒有看過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沒交代。”
我依舊坐着,坐姿不改。我說:“什麽事,陸總覺得要當面說?”
在大多數人都能夠和人傳消息的時候,面對面講話就只剩下了一種作用:見面,确保對面的那個人是自己要見的。
陸離托了一下眼鏡,鏡片看起來不那麽反光了,他靠近桌子,将文件推到一旁:“和公司無關,是我私人的事情。”
我皺眉,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這樣說:“年今?”
“不是她,”陸離說話的聲音很死板,甚至仿佛坐在這裏聽他講話的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比她重要。”
我不能根據陸離口袋裏的一朵花,就說他是那個在廣播裏說話的綁匪,這實在是太沒有邏輯了。但如果他接下來要說什麽重要的話……比年今重要?我可以肯定,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交集。
花香的确很無所謂。但他為什麽偏偏在我來簽約的一天,在口袋裏放一朵流浪玫瑰?
最重要的是,他拒絕了入股。
我說:“很久以前?”
陸離道:“不算很久,三年之前。”他面無表情,像是在說一件沒有幹系的小事,“那時候你穿着白色的禮服。”
他沒有笑。陸離是一個不愛笑的人,即使笑起來,也半點不溫柔。
我挑眉,已經有點不耐煩:“陸總記得我三年前穿的禮服?”
陸離搖頭,“你會錯意了——”然後他擡起頭來,目光坦然,不像是在說些什麽。
然後他伸出手來:“希望以後再見。”
我看着他的手一陣子,但沒有多久。很快我和他握手:“……再見。”
我離開了創約集團。
“……你走了?你真的走了?”年今的聲音有幾分驚惶。
我應了一聲,并不覺得多麽意外。
“我還以為……這次的合同一定能簽成?”
“談不攏,沒什麽好說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自己闖吧。”
除了年今,還有很多人發來消息。而且這件事的後續處理并不簡單。如果不是能投資創約集團……那就只能走另一條路了。我最終放下手機,車子開往了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