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劍

第33章

夜，寒冷寂靜。

那些俠士們根本不敢輕易入眠，幾乎都聚集在了一件屋子中，全身戒備，未知的隐藏在暗處的危險才是可怕的。

傅晚晴悄悄地進入了那屋子中，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四面把守的碧水教弟子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看着傅晚晴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這院子，他們也無動于衷，就像什麽人都沒有瞧見一般。他們的心中很是清楚，只有這個人才是他們教主的客人。

玉生煙沒有回到山上那個小木屋。

傅晚晴像是一陣清風掠入了玉生煙所在了殿中。四面都懸挂着紅色的輕紗帳幔，随着風輕輕拂動。昏黃的燭光朦胧黯淡，那輕紗像是要拂到燭火上。四周很安靜，隐隐才傳來幾道說話中。

玉生煙坐在了一邊，她的手中卷着一冊書，甚至連頭都沒有擡起。

樓可心坐在了輪椅上，雙手死死地掐着那把手，像是要将它壓斷了。她低着頭時候，是死咬着下唇，一旦擡起頭來，那眸中的恨意與陰霾都散盡了，仿佛和低頭的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溫和。

“師妹，傅晚晴是白道聯盟的人，她的父親還是盟主，這位置以後該是她來繼承的。你将她帶回來，與她過于親昵，教中的弟子對此頗有微詞。那些白道俠士是來對付我們的，下一步該怎麽做，還得要師妹你的指示。”

“教中的事務不是一直都讓師姐你和韋左使來處理的麽？”玉生煙淡淡地說道，絕口不提傅晚晴。她的心思在書冊上，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已經翻過了好幾頁。

“師妹，你為什麽要呆在傅晚晴的身邊？”樓可心輕笑了一聲，問道，“如果你是為了我的那味藥，那就不必了，就算是一輩子都站不起來，我都不會要傅晚晴的東西。如果說有什麽能夠消解我心頭之恨，那大概就是傅晚晴的項上人頭吧，師妹你願意幫師姐去取麽？”

玉生煙眉頭皺了，她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書，看着樓可心的雙眼，她淡淡地說道：“師姐，當初是你自己不聽我的勸，要是與傅大小姐比試的。如果要說有錯，那也是因為我沒有攔住你，辜負了樓瀾姑姑的請托。”

樓可心的聲音頓時尖銳了起來，她難以維持表面的平靜：“樓瀾姑姑？師妹，你還有臉提起我師父麽？如果你沒有忘了她，你應該站在我這邊，幫我殺了傅晚晴！傅晚晴那女人實在是該死！師妹你的懷袖劍呢？既然可以對着我師父出劍，為什麽不能對傅晚晴出呢？”

“師姐，夜深了。”玉生煙沒有理會她的話，她的目光瞥向了那一重重的紅帳後頭。那兒藏着一個人，不，或者說是兩個人。玉生煙無心再談下去了，樓可心重重地哼了一聲，滑動着輪椅，身形迅速的不像是一個雙腿殘廢的人。

紅色的帳幔還在飄拂着，不過一片片落在了地上，像是鋪了一層落花。一道銀白色的光影驀地從那紅帳幔中沖了出來。除了長劍，還有諸多細如牛毛般的銀針。玉生煙抄起了桌上的書直接震碎了，漫天紙片在強勁的真氣下飛舞，就像是雪花飄落。銀針刺到了紙片上跌落在地，可是那柄劍已經送到了跟前，穿着黑衣的蒙面人，眼眸中滿是狠厲之色，像是不得手決不罷休一般。

傅晚晴一直掩藏在帳幔後，看到了黑衣人手中的劍，她的眸子一沉。她順手撕下一條紅帳幔，往前一送卷上了玉生煙的腰，将她拉扯到了自己懷中。黑色的人影在紅帳幔中掠動，就像是在一片血霧中行走。燭火滅了一盞又一盞，最後大殿被黑暗所籠罩。噗嗤一聲，是長劍刺入的聲音，那原本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忽然間重了起來，就像是一頭牛在大口喘息。

傅晚晴沒有動，她握着長劍的雙手在顫抖，忽地一抹冷光照亮了雙眼。那個黑衣人又出劍了，深厚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從劍尖傳來，傅晚晴覺得右手宛如千斤重。像是被磁鐵吸住一般，她的長劍怎麽也挪騰不開，這黑衣人是個武功很好的人。

“铛——”地一聲響，像是有一塊小石子砸到了劍上，趁着這時候，傅晚晴蕩開了黑衣人手中的那柄劍。黑衣人的劍術重而拙，像是泰山壓頂一般，而自己想要對付他絕對不能硬碰硬。

趙客缦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這是俠義山莊的劍式，輕而巧，每一招都避開了黑衣人的勁力。一道嘆息聲傳來，那黑衣人忽地收劍了。傅晚晴的劍還沒有刺到他的身上，他已經從飛身掠出了殿外。

傅晚晴沒有追，她掏出了打火石點亮了燭火。

紅紗帳幔上有幾滴鮮紅的血跡，濕漉漉的。傅晚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玉生煙，看到她身上沒有絲毫的傷痕，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道：“那個黑衣人是什麽人？他的劍給我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殺我的人。”玉生煙淡淡地應道，“是你們白道武林中的人，他離開的時候用的是大迷蹤步。”

“是他！不曾料想到他的武功有如此境地。”傅晚晴冷笑一聲道：“自诩為白道大俠，總想做些有益于武林的事情，可暗地裏不知道進行了什麽勾當，殘害結義兄弟，足夠心狠。”

玉生煙看着地上的碎屑，嘆了一聲道：“或許吧。人已經被你引到了碧水教中，你接下來想要做甚麽？”

“你怎麽關心這些事情來了？”傅晚晴輕哼一聲，笑道。

玉生煙斂着眉道：“太多的殺戮終究是不好，我看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麽。你既然知道白道俠士無力滅我碧水教，将他們引來又是為何？不如放他們離去了，還我千碧島一片寧靜。”

“寧靜不了了。”傅晚晴輕笑一聲道，“那些死在你們千碧島的人，他們有兄弟有父母有兒女還有朋友，他們會來報仇的，他們會聽從傅晖的吩咐來報仇的。這已經不是将‘玉觀音’歸還就能夠了結的事情。江湖人恨你們碧水教，而現在他們會更加的恨。”

傅晚晴不是一個好人，她一開始就已經跟玉生煙說明白了。她一開始将玉生煙困在了身邊，就有利用的目的在。她伸出手撫着玉生煙微蹙的眉頭，笑道：“我說過，三個月的時間，我要除去碧水教，我還要除去白道聯盟。你該像以前一般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的，玉生煙，你知道的，我不會為別人改變任何主意，就算是你在我耳邊勸說。”

玉生煙展顏一笑，問道：“傅大小姐如此自信？”

傅晚晴點了點頭，倨傲一笑，道：“白道聯盟其實早已經毀了，郭舉是我的人，至于天機門，那兩兄弟沒有任何的用處，顧毓已經掌控了門中的事務。剩下了三家，老頭子和楊逸飛心中芥蒂已生，而點滄派的掌門，呵……”

“碧水教的話，玉大教主，你難道不知道你教中的左右二使，一直在暗中争鬥麽？”

玉生煙确實不知道這些事情，她雖身為教主，可是對碧水教中事情的了解，恐怕還不如傅晚晴。左使韋賢對她而言，是一個極為陌生的男人，而樓可心要不是有師姐妹這層關系在，恐怕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玉生煙。”傅晚晴忽然叫喚了一聲，她笑道，“不如你将教主之位傳給我吧，我比你更适合當這個魔教教主呢。”

傅晚晴的面上挂着盈盈的笑意，眸中掠過了一絲狡黠，像是說真的，也像是說一個玩笑話。玉生煙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點頭應道：“好。”這教主之位她從來沒有在乎過，留在此處只不過是打小就生活在這兒罷了，其實代表着教主身份的信物，她也早已經送給了傅晚晴。

“應答的真是爽快。”傅晚晴搖了搖頭，輕笑道，“一面是俠義山莊的大小姐，一面是魔教的教主，還有……呵，我可應付不過來。這魔教教主的位置你還是自己留着吧，這樣子就算是從身份來看，我們也是極為般配。”

“嗯。”玉生煙點了點頭，拉下了傅晚晴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

傅晚晴哼了一聲，有幾分不滿。她的眼珠子轉動了幾圈，倚靠在了玉生煙的身上嬌笑道：“剛才聽到你與你師姐說夜深了，咱們玉大教主是準備就寝了麽？”傅晚晴的笑容極為放肆，就像是盛開的嬌豔花朵。她的一直手在玉生煙的腰間緩慢地摩挲，隔着一層衣裳，都能夠感受到那灼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