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說是客人,其實是被困在了廂房中失去了自由的人。他們所能活動的地盤,不過就那一個院子,四面八方都有把守的人碧水教弟子,功夫遠在他們之上。對于沈勝衣來說,從這兒逃出去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可就算出了這碧水教的宮殿,沒有大船,他又能夠到哪裏去呢?
自負、沖動還有莽撞,他們的力量不及碧水教,可這一趟不得不來,因為要讨個所謂公道。白道人士,總是喜歡用自己的道理去勸服人的,至少明面上如此。沈勝衣坐在了樹下的石凳上沉思,他們是來碧水教尋找“玉觀音”的,還想着剿滅魔教,可是在一個石陣前,他們就折損了大半的人。他慢慢地擡起頭,那深邃的目光從守在四面的碧水教弟子身上掃過。難道就沒有生還的機會了麽?沈勝衣心中很清楚,只要傅晚晴開口說一句,只要玉生煙開口說一句話,他們就能夠安然無恙地返回江南,這也是諸多武林人願意前來的原因。
“真不懂你們這些自诩俠義之士的江湖人,難道你們的手中沒有沾過鮮血麽?難道你們沒有做下錯事麽?難道那些商鋪就該歸你們這些名門弟子所有麽?難道我們碧水教的人都要承受各種罵名麽?”一連串的問題抛了過來,沈勝衣擡起頭,他看見了一個倚着欄杆的女人,一個很熟悉的女人。
“越青檀。”沈勝衣緩慢地說出這三個字。
“玉觀音”就是被這個女人搶走的,他沈勝衣就是在這女人的跟前,失了面子。
“越青檀,說好了一起飲酒的,你在這兒作甚?”又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傳來,卻是那顧毓。
難道顧毓是碧水教的人?沈勝衣心中一驚。
顧毓是跟着鐘氏兄弟來的,是鐘氏兄弟帶着她,還是她帶着那兩兄弟,一時間可是難以說清。她的名聲是在大鬧天機門時候傳遍了江湖,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手段,将鐘氏兄弟迷得七葷八素。很多人知道她那三公子的名號,可是對于她的來處,亦是一無所知。如果她是碧水教的人,如果鐘天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中,那她一步一步謀劃……整個白道江湖都危矣!
“鐘石靈,鐘石秀!”他朝着那站立在庭院中癡癡地望着顧毓的兄弟兩喝了一聲。沈勝衣已經等不到他們走來,匆匆一撩衣袍趕緊朝着那邊走去。
顧毓的身形已經遠去了,那越青檀也不見蹤跡。
“你們知道三公子是什麽人嗎?那艘大船是誰尋來了?”
“她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人。”鐘石靈回答道,他忽地警惕起來,帶着幾分防備望着沈勝衣,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就像是草原上頭守護自己獵物的孤狼。
沈勝衣眸中掠過了一絲輕蔑,他沉聲道:“大船是三公子找來的吧?你們當真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越青檀可是碧水教的妖女,他們走在了一塊,這說明了什麽?當初的鐘老門主可是被碧水教的人殺害的,而沒多久三公子就出來大鬧,你們不覺得巧合麽?你們難道忘記了殺父之仇了麽!”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碧水教的人?真是可笑荒唐!”鐘石秀嗤笑一聲,很不滿地瞪着沈勝衣,說道,“要是她是碧水教的人,她怎麽會幫助咱們尋找到大船?至于我爹的仇,那是我們兄弟兩的事情,與你無關!沈勝衣我告訴你,你少打毓兒的主意,她出現在天機門大鬧一場那不過是做給惡人看的,有人脅迫她罷了!”
沈勝衣冷笑道:“脅迫,是誰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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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石秀得意一笑應道:“那個脅迫的人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不錯。”鐘石靈點點頭,“那個人已經死在了我們兄弟兩的刀下,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毓兒了。她會跟我們兄弟在一起,不勞你挂心。”
鐘氏兄弟是被顧毓迷住的人,郭舉也是被顧毓迷住的人,沈勝衣握緊了雙拳,面色陰沉如同濃墨潑灑。
“沈師兄,我就說了這三公子不是什麽好人,她都跟春風笑那賤女人混在了一起!”一道滿含着抱怨的聲音傳了出來,楊無敏從一旁走出來,她的臉上瞬間盈滿了嬌俏的笑容,只是臉上的傷疤擠在了一起,怎麽看怎麽可怖,“她給我們找來大船也許就是想讓我們送死呢!對了,還有傅晚晴那女人,和魔教妖女混在了一起,傷風敗俗,簡直可惡至極!”
沈勝衣的眸中掠過了一絲厭惡,他避開了楊無敏的目光,淡聲說道:“傅大小姐可曾做什麽惡事?她雖然不管江湖中的事情,可這也算不上是惡行。楊師妹,咱們白道聯盟五家向來是不分的,我看威揚镖局與俠義山莊之間還是早早解除了誤會比較好,這樣對你們,對江湖都有利。玉觀音一事,雖然傅盟主不追究,可不代表着大家心中都遺忘了,看見了傅大小姐,你還是避一避吧。”
“沈師兄……”楊無敏嘟着嘴,面上有幾分的不滿。
她的兄長愛傅晚晴,就連沈勝衣也愛傅晚晴,她怎麽能夠不恨呢?傅晚晴哪裏是人們想象中的那般,她是個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有什麽值得愛的?楊無敏在心中瘋狂叫嚣着。她向前走了一步,腳一崴,作勢要摔到了沈勝衣的身上。
沈勝衣的面上挂着一抹淡笑,溫文爾雅,如春風一般。他伸出一只手,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片枯葉,往後退了一步,說道:“小心腳下。”
楊無敏自然不會跌倒在地上,她咬着牙,笑着說了句:“多謝沈師兄的關心。”等她站穩身形時候,沈勝衣早已經無影無蹤了。狠狠地一腳踹在了一旁的樹上,那枝桠上頭的鳥窩墜下,楊無敏一時不妨,發絲上滿是泥土與枯枝敗葉。
狼狽落魄,可是這兒沒有人能夠承受她楊大小姐的怒火,只能夠一拂袖子,快速地回到房中去。
冬日裏的庭院冷寂蕭瑟,那掠過了天際的烏鴉嘎嘎的叫着。
落日悲涼,夜色凄怆。
碧水教中有兩名黑山堂的弟子死了,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他們的身上有一道很薄的劍痕,一道只有懷袖劍才可能造成的劍痕,可是碧水教的人不會相信自己的教主會下手,他們默默地将死去的弟兄掩埋了。
白道俠士中也有人在自己的房間中死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沒有絲毫的痕跡,沒有絲毫的動靜,在他們的身上,甚至找不出一個傷口來。
第一次是巧合,那麽第二次呢?
“一定是碧水教的無恥之徒下毒害咱們!卑鄙!果然魔教沒有一個好東西!”
“要是他下毒為什麽還要對自己教中的弟子下手呢?那死去幾個魔教的弟子可都是黑山堂裏邊的高手啊!”
“鬼知道他們怎麽想的!那你說除了碧水教的人還能有誰可以悄悄地潛入這殺人?”
“我覺得入了千碧島的,不止是咱們!”
……
傅晚晴聽着他們讨論了一會兒,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玉生煙站在庭中,平靜的目光投向了遠處。
傅晚晴不知道玉生煙到底在看什麽,或許,她什麽都沒有看。
“出來了?”玉生煙轉身,凝視着傅晚晴淡聲問道。
傅晚晴勾唇一笑,不屑地應道:“那些人,能夠讨論出什麽東西來?你碧水教難道對此事無動于衷麽?折損的幾個弟子,都是黑山堂的高手吧?這一回,确實是與我無關的。”
玉生煙點點頭應了一聲。
“你對那些弟子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
“你對那些江湖人在乎麽?”
“不在乎。”
傅晚晴看着玉生煙笑了,很久以前,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找到一個契合心意的人。現在找到了,可偏偏為什麽會是自己的對手呢?
玉生煙看着傅晚晴那明豔的笑容,唇角也不禁的勾了勾,她的手點在了傅晚晴的胸口,嘆息一聲道:“傅大小姐果然是沒有心的。江湖正義之士,以俠義山莊馬首是瞻,可是俠義山莊,恐怕擔不得俠義這兩個字了。”
傅晚晴舔了舔唇,一把按住了玉生煙的手,笑道:“難道你此時才看穿我麽?玉大教主你又何嘗有心?”
玉生煙太誘人了,很不得讓人一口一口将她吞下去。
傅晚晴是個任性的主,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她不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她的一切都是為了順心。
從唇角到那亮如星辰的眸子,都落下了她的輕吻。“玉生煙,你只能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只能夠死在我的手中。
玉生煙不止一次聽見傅晚晴這句話來,她的眉頭動了動,問道:“這是因為喜歡,或者僅僅是傅大小姐的占有欲在作祟?”
傅晚晴哼了一聲,撫着玉生煙的面龐,懶聲笑道:“喜歡,難道不就是要占有麽?我所喜歡的,是不願與他人分享的。我想将你的一切都私藏了,只能夠讓我一個人看。你說,這是不是一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