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穿書之同情反派要不得

第33章 後記·宋迪

小乞丐的屍體是在一個山溝溝裏被發現的，那時候宋迪已經三天沒見到他了，據說他的死亡時間就是他們分別的當晚。宋迪沒仔細去看那具屍體，他只遠遠地望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一直都在背負十字架的他，多了一項沉重的罪孽。

宋迪擡頭望望天空，那是一片純淨到了極致的湛藍色，連白雲都不忍在上面留下痕跡，這樣的天空，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到小乞丐的時候。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吸引的時候所聽到的美妙嗓音。他在這個小鎮已經生活了将近五年的時間，每一天都單調的可怕，他并沒有什麽朋友，大家都當他是遠方來的富家少爺，沉重的記憶讓他幾乎封閉了自我，也不想與人多加接觸。

但那天少年輕輕哼唱的歌卻打開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觸動了他最深處的記憶。

曾經無數次，他那位年輕美麗的母親，都會用歌聲哄着他和弟弟入睡，歌聲輕柔，勾勒出他記憶深處最美好的回憶。而那個小乞丐不僅長得像女的，連聲音也和他母親的有些相似。

正是這樣的聲音吸引着他，讓他停住了腳步。

宋迪記得當時他撥開了圍住小乞丐的人群，看見了那個有着美妙聲音的人，呵呵，那似乎并不是什麽讓人舒心的畫面。

對方長得并不好看，整個人髒的要命，褴褛的衣衫随意的挂在瘦弱的身子上，臉上塗滿了灰土，根本看不清是什麽模樣。

最讓宋迪印象深刻的是對方那如同餓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路人手上的油餅、包子發着賊光，像是鬧了三年饑荒的貧下中農，只要一點兒食物星子，就能讓對方向瘋狗一樣撲過來。

宋迪用一個饅頭就讓這個小乞丐死心塌地的跟自己達成了長期合作，那個貪心的家夥還問他要了十塊錢。

宋迪直接甩了他100塊。

宋迪還記得收到錢時那小乞丐眼裏掩飾不住的驚訝，他居然膽子肥的上下打量着他，那樣的眼神太過熾熱，宋迪沒被他盯兩下，便轉身離開了，有種落荒而逃的狼狽。

他後來又去聽了一次歌，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出了意外。

他的大哥，宋天成唯一的嫡子，居然出了車禍，不治身亡了。

也許是命運的捉弄，宋天成因為平日裏生活放浪糜爛，早就染上了不可啓齒的病，再生一個孩子是不可能的了。他這個一直被丢在偏遠山區任由自生自滅的私生子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他是宋天成唯一的兒子了。

宋老爺子一向很看重香火的傳遞，若是宋天成無後，那麽宋家能提供給他的資源就會大大減少，宋迪知道宋天成會來找他，但沒想到會那麽快！

一開始，他那個血緣上的父親還會擺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對他各種安撫，但當他說出當年他弟弟的事情之後，男人就徹底撕開了僞善的面孔，試圖用暴力讓他屈服。

這些年來，宋迪雖然從來沒有享受過正常家庭所有的溫暖與愛，但他也從來沒有被虐待過。相反，在物質生活上宋家一向是很大方的。即使沒有名分，但他好歹也算是宋家的孩子。

所以，宋天成幾乎是近幾年來唯一敢打他的人，而且打的很厲害，皮帶抽斷了五根，将他打的渾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跡，沒有一塊好肉。

那時候他對宋天成的恨意簡直沖到了頂峰，尤其對方将他關在一個房間裏禁锢他的自由的時候，密密麻麻的恨意如同噬骨之蛆揮之不去。

每一天晚上，他都會在一頓辱罵和鞭打之後被鎖在房間裏。這個時候，他總是習慣将燈全部關上，然後一個人坐在窗戶下面任黑夜冰冷的氣息将自己吞噬，只有這樣他才能更恨一些，才能保證讓他能記住這份痛楚，讓它刻骨銘心。但有的時候，宋迪也會忍不住想，會不會有一個天使出現，将他從這樣的禁锢中救出去，帶他奔向自由的地方。

宋迪想，若是真有這樣的天使，那他可以娶回家做媳婦兒嗎？

這樣的幻想無聊的可笑，宋迪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真的見到那個‘天使’——渾身是泥，一瘸一拐，還半瞎的天使！

呵呵，還媳婦兒，醜的要死！

宋迪一邊嗤笑自己的妄想，一邊拽着這個髒兮兮的天使去洗澡。

本以為對方就算洗的白白淨淨那也只是個幹淨點兒的小乞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層又一層的泥垢之下，這個小乞丐居然藏着一副不錯的臉龐，白皙的皮膚嫩嫩水水的，眼睛清澈如虹，眉毛秀氣好看，嘴唇也紅潤小巧……

宋迪就仿佛被眼前的人蠱惑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就開了口：“小妹妹，哥看你長得還算不賴，雖然殘了，但将就着也能湊合，讨飯風裏來雨裏去的，不如留在這裏給我當個童養媳？”

這話輕佻的很，對方一下子就怒了，橫眉倒豎。看着眼前的人生動到了極致的表情，宋迪心裏頓了一下，他的身邊何曾出現過這樣生機盎然又活潑至極的人，而剛剛脫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說笑還是認真了。

這小乞丐似乎有些很着急的事情，他的弟弟被人控制了，現在急着去報警，宋迪在這間沉悶的屋子裏憋的時間太長了，覺得出去走走也還不賴，幫他找警察也就是順路的事情罷了。

但他沒想到，居然會被宋天成的人跟蹤了！

宋天成拿着這小乞丐的事情逼迫自己，但當時他怎麽可能會答應！恨了整整五年的人，他和宋天成之間豎着一道堅冰，并不是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可以輕易打破的。天平慢慢傾斜，雖然很殘酷，但他選擇了放棄那個小乞丐，他剛剛認識的‘小天使’。

宋迪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大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小乞丐的命運雖然悲慘，但他宋迪并沒有拯救的義務，何況還要為此付出自己堅守了多年的原則。

但……他死了。

被人打得渾身是傷，比起宋天成下手更重千倍的傷！他的屍體是三天之後在一個小山溝裏被發現的，宋迪只遠遠的望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前進一步，他怕對方的慘相會成為自己的審判。

白日的時候，宋迪盡量不去想關于小乞丐的一切，他吃飯，運動，讀書，仿佛真的不記得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了。

但在深夜的時候，他卻還是做噩夢了，夢裏面的小乞丐時而天真爛漫，時而卻鮮血淋漓。他沒有具體死亡的模樣，卻因此呈現出了千奇百怪的死狀，有時候突然掉落頭顱，露出鮮血淋漓的脖子；有時候伸出長舌翻開白眼，如同一只吊死鬼；有時候又十分安詳，像只是睡着了一樣。

宋迪知道，小乞丐已經變成了新的十字架，對他的靈魂做着審判。

宋天成問他：“想要懲罰殺死那小東西的兇手嗎？還是要他逍遙法外？”

宋迪沒有什麽掙紮，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憊，他淡淡地說：“我會聽話，我全部都聽你的。”

後來，鼠二落網了，被關進了監獄，不久之後就會被處以極刑。宋天成告訴他，如果他足夠乖的話，他可以弄些手段，讓鼠二最後的一段時間過得生不如死。

宋迪望着他的父親，卻如同看向一個陌生人，他聽見自己機械的聲音：“好啊，讓他生不如死。”

王管家告訴他，殺死小乞丐的其實并不是鼠二，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在于他頭上的致命打擊傷。當天晚上王管家一直在外面監視着鼠二的舉動，他雖然将那小乞丐暴打了一頓，但并沒有致命的傷痕。鼠二到案之後，也一直大叫冤枉極力辯解，他哭着喊着說自己并沒有敲那個小乞丐的腦袋啊！雖然他所犯的其他罪行也已經夠他喝一壺了。

而小乞丐死之前，只和另一個人獨處過，真正的兇手是誰顯而易見。

宋迪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多方打聽之下，了解到了他們倆之間的關系，他的‘天使’一直叫另一個人弟弟。

當初他要救的正是那個人，那個給了他最後致命一擊的人。

他回憶起小乞丐提到他弟弟的時候雙眼中所閃現的慢慢幸福的光芒，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他想，不是所有的愛意送出去之後都會得到回應，有的時候，你只會遇到一只白眼狼。

宋迪不想去追究小乞丐的弟弟，卻也收回了他本想伸出去的援助之手。就任他自生自滅好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宋迪垂下睫毛，将視線從天空收回，王管家的聲音适時響起：“少爺，我們該走了。”

宋迪背起一個書包，裏面空蕩蕩的，只裝了一把手電筒。

他沒什麽留念的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五年的屋子，上了停在門口的黑色轎車。

車輛漸漸駛遠，宋迪一次都沒有回頭，這裏并沒有什麽值得他留念的東西，五年的記憶蒼白的可怕。他只是有些小小的遺憾：直到現在，他還沒知道那小乞丐的名字呢。

……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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