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眼兒子輪廓分明的年輕面容,輕咳了一聲,接着說道:
“若是能夠把那女公子給逗開心了……”
“若是那女公子原諒你了,秦丞相就算心中再有所不滿,這件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你可了解父汗的苦心?”
可汗看着垂頭不語的兒子,神情嚴肅的問道。
“是……”
阿史那奎悶悶的應道。
他沒有擡頭,俊逸的五官湮沒在陰影中,可汗看不見他的面容和表情。
見着兒子終于把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可汗才舒了口氣。
眼見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可汗也就回到自己的營帳裏休息了。
阿史那奎在可汗走後才擡起頭,攤開自己緊握着的雙拳。
十根手指頭的指甲早已嵌入了掌心,紮破皮膚流出了鮮血。
他也不去處理。
阿史那奎看着營帳外可汗的背影逐漸變小,直至在拐角處消失不見。
他的眼底一片陰沉。
許久之後,他才低下頭看着手心月牙形的傷口,竟是低低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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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汗,你終究是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是昨天碼字碼到半路睡着的作者君……
作為補償,今天超長的一章奉上。(乖巧.jpg)
你們不要取消收藏抛棄作者君啊啊啊啊啊啊!
可汗:兒砸!從小你就遺傳了爹我的優良基因,長得特別帥還能幹。所以兒砸,為了突厥美好的未來,不要大意的去色/誘吧!
阿史那奎:爹,你老了。我看你腦子确實有些不清醒。
☆、探望(已修)
“屬下該死,是屬下辦事不利。”
秦祿眼珠子動了動,裝作不經意間瞟向秦月白。
只見秦月白半跪在地上,将頭垂的低低的,一只手撐在地上,也不介意地面上的灰塵。
這便是他最忠心的部下,最得力的助手。
“你起來吧。”秦祿淡淡的說道:“這些事兒也怪不得你。”
的确,嚴格來說,無論是秦蓁蓁被阿史那奎誤傷,還是趙六早已被人搶先一步下手,這都是秦月白無法預料到的突發事件。
他原本是想從趙六口中知道幕後之人,然後順藤摸瓜。
只是有些可惜了,趙六這麽好的一條線索,就這樣斷了。
不過若要真說秦月白有罪,秦月白身為秦府大總管,這頂多算是個失察之罪。
而突厥是否與前朝殘黨有所勾結,還需要細細查探。
“聽說蓁蓁最近冷落了劉公子,劉公子怎麽樣了?”
方才太醫來報,說是女兒在昨晚的救治中脫離了危險,秦祿心中的重石頭落在了地上。
這姓劉的小白臉好不識擡舉,自家女兒對他戀慕至此,為了他之前還和母親鬧着去出家做姑子,他居然還惹蓁蓁生氣。
如今蓁蓁卧病在床,不知道那個小子作何反應。
“回老爺的話,劉公子近日大多數時間在自己的營帳中讀書作畫,只出門過兩次。”
“哦?”秦祿挑了挑眉。
秦月白見秦祿有聽下去的興致,便開口接着說道。
“一次是一天前,劉公子去營帳尋小姐,可是小姐出門去了,劉公子在營帳中待了一會兒,見小姐遲遲沒有回來,就自己率先離開了。”
劉子佩去過蓁蓁的房間?秦祿眼中閃過一絲利色。
“他可有留下什麽東西?”秦祿道。
“……不曾留下什麽。”秦月白細細思考了一番,才回答道。
“老爺還在懷疑劉二公子嗎?”
“本相對劉大福實在不放心。”秦祿道。
那劉大福暴富之程度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委實讓人生疑,尤其是他那筆本金,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讓人很難不往別處想。
偏生這麽可疑的一個人,他的兒子還被自家女兒給硬綁回來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把一個小偷綁在了自家寶庫中,雖然束縛住了手腳,但是時時刻刻都讓人提心吊膽,防不勝防。
也不知道這混小子給自家女兒灌了什麽藥,能讓她如此喜歡。
秦祿思及至此,心中的不悅又加深了幾分,但他還是保持着面上一貫的淡定,示意秦月白繼續講下去。
“第二次便是在小姐受傷時,劉公子匆匆趕來探望小姐,被守門的侍衛擋在了營帳外。”
“小姐和染月姑娘在裏頭醫治,屬下認為放他進去有失妥當,就……”
秦月白頓了頓,抿了抿嘴唇。
“就沒讓侍衛放他進去。”
“你做的很好。”秦祿道。
他現在是投鼠忌器,況且心中也存了一份試探劉子佩的念頭。
“老爺。”營帳外有人低聲在門口彙報。
“何事?”
“突厥可汗帶着大皇子來了。”
“算算也該是這個時間了。”秦月白在秦祿的暗示下從地上起來,微微笑道。
“本相倒是想要看看,可汗說的那個滿意的答複,究竟是什麽。”秦祿一拂衣袖,起身便朝賬外走去。
可汗帶着阿史那奎正走過轉角處的營帳,看着從營帳中走出來秦祿忙停下腳步。
“秦丞相。”可汗停下腳步,“這正是朕那不肖的孩兒。”
“……秦丞相。”阿史那奎看見父汗的臉色,不情不願的的擠出一個笑容。
“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大皇子,本相還是頭一次見到。”秦祿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阿史那奎,一語雙關的說道。
可不是第一次見嘛,可汗都見着了,就是一直見不到這位傳聞中的皇子。
“皇兒年少不懂事,還請丞相多擔待了。”可汗只裝作聽不明白秦丞相的暗諷,捋着胡子笑道。
“秦丞相,這次射傷令愛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在此賠罪了。”阿史那奎看着可汗對他的暗示,牙一咬,狠了狠心跪了下去。
哪知秦祿就像是沒看到似的,依舊雲淡風清的與可汗說着話。
“不知突厥的受災情況如何?”他的提問成功堵死了可汗接下來的話語。
“……今年突厥受災嚴重,光是牛羊,凍死的就有十萬多……” 可汗讪讪的笑着,但因為他講的事情關乎到整個突厥族的生計,也不好打斷。
。
這幾日丞相左右不提劃撥錢糧的事情,讓他憂心焦慮了很久,沒想到秦丞相卻是在這種條件下提出來。
果然是只老狐貍!
“草原上各部落可還安寧?”秦祿和可汗就這樣一問一答談論着突厥的受災情況,連其他部落的事情都旁敲側擊的說了許多,唯獨只字不提讓阿史那奎起來。
“……”
阿史那奎知道自己有錯在先,父汗又在旁邊,也不敢放肆。只是在心中早就把秦祿辱罵了數百句。
秦祿問完可汗最後一個問題,才感慨道:
“這騰格裏就是和漢地不一樣啊,氣候幹燥了許多。本相只是與可汗稍稍交談了幾句,就口幹了。”
“丞相所言極是,朕也覺得有些口渴了。”可汗看着還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兒子心中着急,但也不好表露出來。
眼見着阿史那奎的嘴唇越抿越緊,秦祿面作驚詫之色,道:“怎麽大皇子還跪在這裏。你是突厥的皇子,怎麽能跪本相呢?真是折煞老夫了……”
是啊!他是突厥的皇子,怎麽能跪一個丞相呢!阿史那奎眼底一片陰沉,醞釀着風雨欲來之勢。
“可汗真是太見外了。”秦祿一臉歉意,連連感嘆道。
剛才跪的時候也沒見你攔着……
可汗心中不悅。
“當得起當得起。”可汗忙道。
二人如此又打了一通官腔後,秦祿才虛虛的扶了一把阿史那奎,讓他起身。
自從秦祿知道了隊伍中有內賊,為了确保安全,秦蓁蓁的營帳就被調到了秦祿的旁邊,走過去只是沒幾步的路程。
“既然大皇子誠信探望,那本相也不好攔着。”秦祿與可汗一同交談着,一同走向營帳的入口處。
“大皇子,請吧!”秦祿撩起營帳的布簾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通宵沒睡,好困,去睡個午覺。
為了上好榜,作者君準備将每章的字數壓一壓。
各位放心,只是章節字數少了,每周更新的總字數不會減少的,還是15000打底!麽一個~
☆、夢境(已修)
踏入營帳,阿史那奎就聞到了一股苦澀的藥材味。
藥味乘着白色的水汽在室內沉浮,清清淺淺的,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奇特甜香
一扇蘇繡美人屏正擺在營帳入口處,那屏風繡工精致,一看就知道它價格不菲,不是在突厥添置的。
阿史那奎打量着這頂營帳,竟發覺營帳內的擺設和零嘴兒,都是從京都運來的漢人之物。尤其是雕花木桌上那幾件看起來素雅白淨的瓷器,随手哪一件拿出來,就夠一戶三口之家吃一輩子了。
突厥雖然是個游牧民族,但是也會對于絲綢,瓷器等漢人的東西有需求,每年都會由皇室組織着與漢人進行大筆交易。
阿史那奎是突厥的大皇子,自然也會跟去。他自認為見多識廣,但也還是頭一次就見到那麽多的珍品。
秦祿權勢滔天,吃穿用度極盡奢侈的事情,阿史那奎早有耳聞,他雖不曾見過秦祿的營帳,但是從他女兒營帳的擺設中就能可見一斑。
哼!他在心中冷哼,這些漢人就是嬌貴。
秦祿看起來就不是個好的。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受傷的女公子又是他的女兒,由此可見也不是個好東西。
阿史那奎心中對秦祿有氣,暗搓搓的給秦蓁蓁扣了個罪名。
“不知令愛的傷情如何了?”可汗見秦祿在桌旁坐下,才帶着阿史那奎坐在一旁。
“昨晚太醫給她拔箭後止住了血,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秦祿蹙眉道。
昨日他匆匆趕回來,看着秦蓁蓁面如金紙般躺在床上,胸口還插了一支箭,駭的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
他這輩子就只和婳娘生了一個孩子,若是秦蓁蓁死了,婳娘定不會獨活。
想着整日躲在佛堂中吃齋念佛的妻子,秦祿決定将秦蓁蓁受傷的事情暫且瞞住。
所幸昨日胡太醫檢查了一番,秦蓁蓁的心髒位置與別人不太一樣,相比着常人要更偏右一些,這才保住了性命。
“那可真是萬幸。”可汗常舒了一口氣。
還好秦蓁蓁沒有性命之憂,突厥可不想,也承受不住秦丞相的雷霆之怒。
“丞相,按照漢人的禮數,這算是秦小姐的閨房吧?”阿史那奎狀似不經意提起。
“我們這樣是不是有失妥當?”
待在老狐貍身旁實在是壓抑的很,現在跪也跪了,話也談了,這漢人的禮節他也算是遵守了吧?
這回老狐貍還能挑出什麽刺來?
“是朕糊塗了,秦小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怎麽能讓丞相帶小兒進來呢。”可汗打着圓場道。
秦祿看着阿史那奎滿臉無辜的樣子,在心中冷笑。
“可汗多慮了,随老夫一道而來的家丁中,有幾個不才,從前做過工匠。老夫便讓他們将營帳改了改,做了個內室。”
說是內室,其實是用磚石木材在營帳中隔成了兩間房,秦祿擔心突厥人中混進了刺客,半夜絞碎營帳的羊皮潛入營帳刺殺,便給自己和女兒建了這種帳中房。
一道屏風擋在帳中房的前頭,如此分成了內室外室。
秦蓁蓁在內室,就是單獨處在一個房間中,三人在外室壓根就啥也看不見。
可汗本就瞧着屏風後的布置與突厥不太一樣,秦祿這麽一說才恍然大悟。
漢人就是講究。可汗嘆道。
不過他們這些突厥人常年逐水草而居,木石建築建起來不僅成本高,還不利于搬遷,自然是不适用的。
秦祿轉頭看着阿史那奎道:“多謝突厥皇子費心,突厥皇子的一番話是個守禮節的,必定是心懷愧疚準備來向蓁蓁道歉的。老夫也不好趕你走啊。”
“是小兒的疏忽。”可汗賠笑道。
“……那是自然。”阿史那奎咬緊牙關。
看這老狐貍的意思,是還要他和秦家女公子賠禮作揖?
按照品級地位,阿史那奎跪秦祿還能說得過去,若是要讓他再跪秦蓁蓁,那可就真是太過份了。
況且秦祿來到突厥本就不是因為救災,而是為了調查前朝殘黨,維持着面上的客套與和諧,還是對調查有些用處的。
秦蓁蓁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在牢中的時光。
皎潔的月光從狹窄的窗戶縫中透進來,映在髒亂的地上。
幾只肥碩的老鼠呲溜一聲從稻草中竄出來,吓了她一跳。
牢中的老鼠是吃人肉長大的——死人肉,甚至是從活人身上生啃。她曾經就親眼看到一只灰色的碩鼠叼着截手指頭啃。
她該不會又死了一遍吧?秦蓁蓁的心中湧上了無邊的恐懼。
隔壁的牢房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随即是一聲慘叫。
這個聲音是?父親?!
秦祿聲音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鎖。
秦蓁蓁想起來了。
這正是女帝毒殺她一家三口的那天。
她的母親在被抄家的那天,就被賜下了一尺白绫。
秦蓁蓁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最先被賜死的人是母親。
秦府的榮耀,本質上來說都得益于父親的地位。
女帝那時已經從父親手中收走了權力,沒有後顧之憂。
照理來說,應該先毒死父親才對。
這究竟是為什麽?
秦蓁蓁隐約覺得上輩子的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其中一定還混雜了些別的原因。
一些蛛絲馬跡早就滲透到了她的生活中,可是要細細勘察,卻又無處尋蹤。
“蓁蓁長大了,也長得越發出挑了。”威嚴又帶着一絲柔媚的女聲傳來,撩撥着秦蓁蓁心底最黑暗的記憶。
正是女帝。
“長得越來越像你的娘親了。”她淺笑盈盈。
她并未向從前那樣穿着一身龍袍,今日倒是換上了一身宮妃的服飾。
女帝在篡位前,曾經時冠寵六宮的妃子,
“陛下……”
秦蓁蓁本是準備沉默以對的。卻發現身體像是不受她控制似的,做出了與上輩子相同的反應。
就好像是靈魂被囚禁在了這具身體中。
她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冷眼看着上輩子的事情重演,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到底是夢,還是自己又死了一遍?
秦蓁蓁越發迷惑了。
女帝恍若未聞,并不去理睬她,就好像方才和秦蓁蓁打的招呼只是一時興起。
她留下了兩個宮中的老嬷嬷,越過秦蓁蓁的牢房,徑直朝秦祿的牢房走去。
“秦府的大小姐就是和我們這些粗使老婆子不一樣啊。”一個嬷嬷見女帝走了,才陰陽怪氣的笑道。
都說伴君如伴虎,她們日日跟在女帝身旁,做盡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壓抑的的太久,性子早就和常人不太一樣了。
“瞧着肌膚滑嫩的,真像是能掐出水來。”另一個嬷嬷陰笑着附和,手上真的狠狠掐了把秦蓁蓁。
秦蓁蓁并不覺得痛,可身子卻像是有自己意識般縮了縮。
“不管是什麽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死了總歸都是要變成枯骨的……
二人拿着一杯毒酒,一個按住掙紮的秦蓁蓁,另一個往她中灌。
她掙紮着,卻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嘴巴被人掰開,往裏面灌酒。
酒液順着嘴角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不遠處,有碩鼠覓食。
……
秦蓁蓁一下子就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會再小修一下,大致內容不變。
雖然這章看上去很兇殘,但是你們要相信我,這篇文是甜文……
☆、熏風(已修)
秦蓁蓁睜開眼。
映入眼中的還是熟悉的羅帳,自己在突厥的房間。
看來她只是做了個夢。
秦蓁蓁長舒了一口氣。
“嘶……”胸腔的起伏牽動了胸口上的傷口,秦蓁蓁一時忘記自己的傷勢了,痛龇牙咧嘴。
不過她倒是痛的挺開心的。
這痛,證明她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她就不會讓上輩子的事情重演。
室內的空氣有些滞悶,因為秦蓁蓁的傷情嚴重,太醫特意交代了不能見風。
天青色的羅帳被放了下來,透過那一層薄紗,依稀可以看見室內熟悉的布置。
一個丫頭坐在在桌子旁,耷拉着眼皮,努力維持着清醒。其餘幾個丫頭則是在各忙各的。
唯獨沒有看到染月。
是了……在秦蓁蓁依稀記得,染月好像也受傷了。
“小姐醒了!”一個丫頭聽得秦蓁蓁極輕的一聲嘆息,忙放下手中的布子,一聲輕呼。
“來人……”她張開嘴輕呼,嗓子因為缺水的緣故格外沙啞,還隐隐發癢。
“小姐?”熏風本就是淺眠,聽着秦蓁蓁喚人,忙從椅子上起身。
但凡大戶人家的丫鬟,睡覺都睡得不沉,就是在夢中也多個心眼,時刻注意着主子叫人。
熏風聽着秦蓁蓁聲音沙啞,忙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貼心的送到嘴邊。
因為染月受傷了,熏風便被調來當了臨時的大丫鬟。
秦蓁蓁一口氣将水喝了個精光,才覺得嗓子稍微舒服了一點。
“小姐,這是熏風姐姐,因為染月姐姐受傷了,便被調來了。”一個叫桃紅的見秦蓁蓁醒了,叽叽喳喳的說道,“今日本不是她當值,但是熏風姐姐放心不下小姐,所以才在這邊。”
她慣是個趨炎附勢的,如今見熏風調來當了大丫鬟,便動了那些攀附之心。
“奴婢和其他人都勸她,說她忙了一個晚上,讓她去休息,可是熏風姐姐就是不聽。”桃紅的話說的又快又多,連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秦蓁蓁聽着頭疼,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桃紅!”熏風微微抿了抿唇,她與桃紅性子相反,正好是個內斂不愛說話的。桃紅開口時她本就不悅,見秦蓁蓁皺眉忙輕斥道。
桃紅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幫她還是害她。
“小姐,太醫說您的病情需要靜養,不如讓她們先下去?”熏風道。
秦蓁蓁“嗯”了一聲,也算是應了熏風的話。
桃紅一臉讪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說錯了話,便被其他幾個丫鬟拖着行了個禮退下了。
“我看着你有些眼熟,你可是我房中的丫鬟?”秦蓁蓁見其他丫鬟們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氣。
面前這個丫鬟的體态雖不及染月婀娜,但也算是玲珑有致。她長着一張鵝蛋臉,并無十分姿色,只有眼睛格外黑,就像是一張宣紙上驟然滴落的一點墨,在人心底慢慢的暈開。
“奴婢是小姐房中的丫鬟,與染月一道進府的。”那丫鬟答完秦蓁蓁的問題後,就垂着的手退到了一旁,不再多言。
熏風染月,這兩個名字本就是一對。
好像是有這麽個人……
秦蓁蓁見那丫鬟不說話,也樂得清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起來。
室內一下子安靜起來了。
人一旦閉上眼,其他的感官就變得格外清楚了。
“熏風,我聽着外頭似乎有人說話?”秦蓁蓁蹙眉道。
那工匠制作牆壁隔成內外兩間時,工藝極為精妙。外間有人說話,內間多半是聽不到的。只是室內是在安靜,秦蓁蓁又閉上了眼,才隐隐約約聽到一絲聲音。
聽着像是男人的聲音。
“奴婢去外頭看看。”熏風道。
她理了理微微淩亂的衣服,打開房門出去。出去之後她立在屏風後頭,細細聽了聽,這才放下心來。
“老爺。”她站在屏風後面道。
秦祿正瞧着阿史那奎不順眼,還想明裏暗裏的損他幾句,就冷不丁的聽到熏風的聲音。
“怎麽?小姐可是醒了?”秦祿的眼角攀上了一絲喜色。
丫鬟們都是從營帳後門走的,因此并沒有人告訴秦祿方才秦蓁蓁醒了。
“是,小姐剛醒,奴婢還來不及禀告。”熏風中規中矩的答道,“小姐聽到外頭有聲,就派奴婢來看看。”
秦祿總算是放下了心底那塊大石,巴不得立刻就進去抓着女兒噓寒問暖。可惜受身份所制,不能将可汗與阿史那奎晾在這裏。
“既然令愛醒了,那麽秦丞相趕緊去瞧一瞧才能安心啊。”可汗看出秦祿的兩難之境,開口道。
都是為人父母的,可汗也能理解秦祿的心。
況且這樣還能順便刷一下秦祿的好感度,說不定能讓他多撥點錢糧下來。
秦祿也不推脫,就大步走過了屏風,進了秦蓁蓁的房間。
“父親。”
看着秦蓁蓁慘白着一張臉,平時那麽歡脫的一個人現在蔫不拉幾的躺在床上,秦祿頓時心疼不已。
他心目中對于阿史那奎的好感度又降低了一些。
“你醒了就好。”秦祿在女兒面前向來繃不住臉,此時見到她醒了,連眼睛都濕潤了些。
“父親,我好像聽到外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那突厥的皇子射傷了你,怎麽着父親也要讓他過來給你賠禮作揖。”
“那突厥皇子是來道歉的?”秦蓁蓁詫異道。
她對那突厥皇子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那天在草原上,他明明看到了有人,還是不管不顧的拉開弓射了過來。
就算受傷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沖這點秦蓁蓁也不喜歡他。
這般做派,那突厥皇子定是個性子暴戾之人。
“那突厥皇子性子傲得很,連可汗都要對為父好言相對,他倒好……”秦祿也不接着說下去。
“本來,你沒醒。為父是準備讓他對着你的房間做幾個揖,再讓他出去的。你醒了更好。”
“父親!”秦蓁蓁簡直是哭笑不得,“賠禮道歉總得等女兒醒了再說吧,你讓突厥皇子對着一間房間賠禮道歉,讓那突厥皇子的臉面往哪裏擱啊。”
那突厥皇子的臉面早就沒有了。秦祿在心中暗嘲。
他在朝中為政,連女帝都要禮讓他三分。不過小小一個突厥皇子,竟然擺如此大的架子,他就是要羞辱那小子一番,挫挫他的銳氣。
不過這些話就算告訴秦蓁蓁也沒意義。
“你還是讓他進來吧。”秦蓁蓁道。
讓一個皇子對着房間賠禮作揖,說出去指不定突厥人會怎麽議論。
天運過自從女帝當政後,男女之防也沒有那麽講究了,況且她穿的嚴嚴實實的,哪裏都沒漏,還被熏風硬裹上了一跳被子,那突厥皇子進來頂多能看見個頭。
她現在披頭散發,面無血色,突厥皇子要是進來,還說不準是誰吓到了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完全不困……寫個存稿吧,這樣就能準時十二點更新了……(頂着讀者丢過來的磚頭和臭雞蛋逃走)
再次說明一下,章節字數變少是因為要沖好榜,但是每周更新的字數實際上是不變的——都是一萬五打底。
作者君沒有偷懶!(敲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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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已修)
“女公子讓我進去?”阿史那奎挑了挑英挺的劍眉。
秦祿帶有警告意味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在多言。
可汗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突破口找對了,面上卻是不顯,只是裝模作樣的對秦祿道:“既然女公子願意見小兒,秦丞相,不如就讓兩個孩子自己解決吧?”
“也好……”秦祿若有所思。
現在正是風頭上,又有許多下人在隔壁的營帳中候命,諒那突厥皇子也不敢做出什麽越軌之事。
“好好好!”可汗大喜,“秦丞相,不如我們再來探讨一下突厥的受災情況吧?”
“那是自然。”秦祿拱了拱手,“突厥在去年冬天受災嚴重,既然突厥已經歸順了朝廷,那麽朝廷一定會庇佑突厥安好平順。”
可汗心中自知秦祿說的都是套話,無奈突厥這次災情實在嚴重,若是回纥趁機進攻突厥,突厥怕是連最基本的軍糧都無法保證供應。
曾幾何時,突厥也是草原上的一匹孤狼。可是如今,局勢在變,若是想要生存下去,只能另謀出路。
可汗內心複雜,與秦祿一道走出了營帳。
二人一走,外間就剩下了阿史那奎和熏風,室內陷入了短暫的靜寂,隐隐約約還可以聽到室內女子輕微的咳嗽聲。
“殿下,請。”熏風聽着秦蓁蓁的咳嗽聲,心中不免有些擔心,率先開口道。
“嗯。”阿史那奎随手拿起帶來的灰狼皮,應道。
不知道老狐貍的女兒,是不是一只小狐貍。
穿過屏風便是一扇朱紅的雕花木門,阿史那奎跟在熏風的身後,看着她緩緩打開門。
出乎意料,內室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奢靡的布置,一進屋,阿史那奎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個高大的書架,上頭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書。
阿史那奎瞄了一眼,居然還在上面看到了孫子兵法。
莫非這老狐貍的女兒也想做皇帝?他在內心不屑的輕斥。
“熏風?”秦蓁蓁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哎。”熏風讓阿史那奎坐下,忙三步兩步上前道:“小姐,你不舒服嗎?”
“這會子感覺又疼起來了。”秦蓁蓁捂着胸口道。
傷口實在是太深了,但凡她呼吸稍微用點勁兒,都能牽扯到傷口。
“您等着,奴婢去叫太醫。”熏風不懂醫術,生怕她出點什麽事兒,腳下生風般跑了出去。
熏風一走,這室內就剩下了兩人。
阿史那奎一個人坐在桌旁,覺得渾身不自在,正巧方才熏風給他倒的茶喝完了,他将杯子放回桌上,準備自己再倒一杯。
“誰?”熏風走的急,不曾告訴阿史那奎進來了,秦蓁蓁只以為是之前的婢女又回來了,剛好喉嚨難受,便道:“幫我倒杯水吧。”
阿史那奎正在糾結該怎麽和秦蓁蓁開口道歉,突然聽見天青色羅帳中傳來了一個極輕極細的聲音,柔柔的落在他的心上,像貓爪子在撓。
随即他的臉色一黑,感情這是把他當成侍女了?
秦蓁蓁久久聽不見回複,又想了想。
“……桃紅?”
桃紅又是誰?阿史那奎的臉色如同鍋底,心中陣陣不悅。
他叫阿史那奎!阿史那是突厥的皇姓,奎則是孤狼的意思!才不叫桃紅那麽俗氣的名字。
阿史那奎心中悶悶不樂,正想發作。想起了秦丞相的手段,又把心中的煩躁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平時在草原上,都是女子主動來找他讨他歡心的,他還從未主動哄過女子,況且秦蓁蓁還是個漢人女子。
阿史那奎拿了一個新的杯子,提起茶壺動作粗魯的倒上了茶水,朝那羅帳走去。
秦蓁蓁等了半晌,才見得一個杯子被遞到了帳子中,拿着杯子的手被羅帳堆着,看得并不清楚。
這個侍女的手,隐約望着好像有點黑。
秦蓁蓁後知後覺的想道。
阿史那奎是側着身子遞過去的,從秦蓁蓁這邊看過去正好被床柱擋住了視線。
“你是哪個班當值的?怎麽不說話?”秦蓁蓁小小的啜了一口道。
“……我是突厥皇子,阿史那奎。”阿史那奎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
“噗!”
秦蓁蓁一口茶水沒咽下去,全噴到了絲綢繡花被上。
“咳咳咳咳……”她的動作太大,又牽扯到了傷口。
“小姐!”熏風剛好帶着胡太醫過來,一進來就看到了這般情景。
“小姐的傷口流血了!”熏風驚呼。
果然,秦蓁蓁白色的絲質睡衣上,緩緩暈開了一團紅色,就好像春日裏盛開的牡丹。
阿史那奎看了眼,便別過了頭。
“……”他忽然覺得有兩道火辣辣的視線凝聚在臉上。
他的心頭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擡頭一看,果然見着熏風和胡太醫都面色不善的盯着他,連同胡太醫身後那個醫女都在悄悄擡頭睨着他。
……他們不會以為是自己欺負了秦蓁蓁吧?
“你……你好好休息。”阿史那奎偏頭躲過二人的視線,輕咳了一聲道:“我先走了。”
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先是把好不容易活捉的灰狼交出去抵罪,後來又是給一個漢人丞相下跪,現在來道歉還被人誤會。
阿史那奎覺得,自從遇到了秦蓁蓁,他大概把一輩子的憋屈勁兒都用完了。
“小姐!是不是那突厥皇子……”熏風憂心忡忡,又不敢明說,怕戳了秦蓁蓁的傷心事。
“不是……”秦蓁蓁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好道:“只是個誤會,突厥皇子并沒有什麽失禮之處。”
非要說是誰被比較失禮,那應該是自己吧……秦蓁蓁心情複雜,自己居然把突厥的大皇子當成下人使喚。
熏風聽了不再言語,只是心中仍是不信,把阿史那奎列在了自己的頭號黑名單裏。
胡太醫提一邊聽着二人交談,一邊替秦蓁蓁把脈。
只是他越是把脈,那花白的眉毛就越發擠在了一起,連臉上的皺紋都更深刻了些。
他面色凝重,終于緩緩開了口。
“小姐,您的傷勢……”
作者有話要說: 這……首發時間八點五十八……勉強算是八點行嗎……
嘤嘤嘤,是作者君手殘。
更正個bug,皮革的制成是需要一點時間的,所以原先這章中送狼皮的段落被删掉了,會加到後面。
☆、蠢事(捉蟲)
胡太醫一邊聽着二人交談,一邊替秦蓁蓁把脈。
只是他越是把脈,那花白的眉毛就越發擠在了一起,連臉上的皺紋都更深刻了些。
他面色凝重,終于緩緩開了口。
“小姐,您的傷勢……”
他頓了頓:“……還是先讓醫女為您換藥吧?”
太醫院中有專門的醫女,都是太醫在她們進宮時就通過各種測試挑選出來的,算是半個徒弟。她們的職責室便是服侍貴族家的小姐,處理許多太醫不方便處理的事情。
“好。”秦蓁蓁點了點頭。
醫女本就站在胡太醫身後随時候命,聽見要換藥便手腳麻利的從随身帶着的布包裏,掏出了潔白的紗布,還有放在小瓷瓶中已經研磨好的藥粉。
這醫女長得眉清目秀,濃黑的睫毛又長又翹,微微一眨眼,睫毛就如同陽光下的蝶翼般輕顫。
“這是老夫的徒弟,叫清溪。”胡太醫解釋道。
清溪是他的愛徒,雖說現在只是個品級不高的醫女,但是已經學會了他的七分本事,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小妮子性子過于內斂羞澀。
不過現在不是為徒弟驕傲自得的時候,因為胡太醫發現秦蓁蓁的傷口有些蹊跷。
正常人的血液只有兩種顏色——暗紅色和鮮紅色。而剛才從秦蓁蓁傷口中滲出的鮮血卻是粉紅色的。
胡太醫這邊正沉思着想病因,那邊卻聽見清溪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随即是叮鈴哐啷的一陣瓷瓶墜地聲。
白色的瓷瓶被碰翻摔碎在了地上,棕褐色的藥粉灑了一地,還有一些細小的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清溪跌坐在地上,指着着秦蓁蓁的傷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熏風早怔住了,她絞着帕子,目光呆滞的望着秦蓁蓁異于常人的傷口。縱使她在丞相府中當了那麽多年管事丫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情形。
那是一條長得像蜈蚣的蟲子,細長的身子縮成一團盤在秦蓁蓁的傷口上,還有一半的尾巴埋在潰爛的傷口之中。
蟲子背部是詭異的黑色,泛着青幽幽的光,它的腳是朱紅色的,密密麻麻的,一動就像是海潮般一波一波的,令人毛骨悚然。
它正有滋有味的啃着秦蓁蓁的傷口,時不時還揚起纖細的觸須耀武揚威。
“怎麽了?”秦蓁蓁不明所以,她因為受傷整個人困在床上動彈不得,動作稍微大一些就會牽扯到傷口。
她擡起努力頭往胸口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傷口血淋淋大致情形,至于細節,從她這個視角啥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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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什麽……”清溪雖然性子內斂羞澀,可是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小姐的傷口有些感染,等會奴婢處理起來可能會有些疼。”清溪和熏風對視一眼道。
“清溪?這是怎麽了?”胡太醫是個老男人,而秦蓁蓁正好傷在了胸口。胡太醫為了避嫌,在清溪就診時一般都會轉過身。
他不了解身後的情形,心中着急,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