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一聲輕笑,趙五口中一松,嘴中的異物被那人拿了出來。
趙五也顧不得擦去嘴邊的口涎,只是一味呵斥道“你是誰?快放開我!五爺我還能饒你不死!”
“趙領隊可真是精神。”
趙五覺得這人的聲音莫名的耳熟,還來不及細細辨別,眼前的黑布已經被人揭了下來。
“是你?!”
趙五瞪着眼前的人,心中驚懼交加。
“是我。”
秦月白不急不緩的找了個地方坐下,還從懷中掏出塊白色的帕子出來,擦了擦額上細小的汗珠。
擦完汗後,秦月白又小心翼翼的将其疊好,珍重的放回懷中。
“秦總管,你為什麽……”
趙五壓下心頭的驚疑。
“趙隊長可真是好記性,你做出那種事情來,怎麽只過了沒幾天就忘了?”
秦月白吸了一口空氣中殘存的帕上的香氣,神色平靜的問道。
“秦總管說笑了。”趙五咬住下唇。
“說笑?”秦月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是個愛說笑的人,趙隊長還是快些招了吧,省的受那些皮肉之苦。”
“秦總管在說些什麽,我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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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五把頭一別,态度再清楚不過。
這是準備死扛到底啊?
秦月白挑了挑眉。
“那刺客難道不是被你毒死的嗎?”
秦月白起身走到趙五面前,他擋住了門外照進來的陽光,影子正好落在趙五身上,透着股無形的威壓。
“你可要想好,若是不招,等老爺回來,可是要上刑的。”秦月白拿起火盆中燒的紅彤彤的烙鐵,朝上面輕輕吹了口氣。
烙鐵在空氣中閃了閃,迸出了一絲花火。
“我特地派人查了查你的身世,你猜怎麽着?”
“你小時候父親就過世了,家中生計全靠母親浣衣。你和你的弟弟趙六卻沒能體會母親的辛苦,兄弟二人成為了城中的偷雞摸狗的無賴。”
秦月白放下手中的烙鐵,“尤其是你的弟弟趙六,在十四歲時殺了人,被衙門給抓了進去,處了死刑,你母親一夜間哭瞎了眼,你從此便服了兵役。”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從獄中出來的?”
秦月白看似不經意的随口一問,頓時點燃了趙五心中的炸雷。
“秦,秦總管在胡說什麽?你不是都說了被抓進去的是我的兄弟趙六了嗎?”
趙五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辯解道。
“那只是街坊四鄰的說法,你們家的戶籍名冊上,只登記了趙六一個兒子!根本就沒有趙五這個人!”
秦月白突然俯下身抓住他的衣領,“你是如何從獄中脫身,又是如何逃過檢查混入軍中的?”
他狹長的眼中劃過一絲暗光,“你根本就不是趙五,而是趙六!”
秦月白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室內,風微微灌入帳中,吹動兩人的發絲。
帳中安靜的只聽得見趙六急促的粗喘聲。
趙六目眦欲裂,眼中布滿了鮮紅的血絲,似乎在下一秒就能流出血來。
他的眼中,也的确流出了鮮血。
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從眼中,從鼻子中,從耳朵中……
秦月白愕然的看着七竅流血的趙六,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似得,朝着賬外高呼:“快!傳太醫!”
趙六已經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了起來。
秦月白怕他咬舌,随手撿了一根樹枝放在他的口中。
該死!
秦月白皺起劍眉,沒想到被這幕後之人搶先一步給下了手!
趙六是現在唯一的線索,他要是死了,接下來就極其難查了!
“太醫呢!怎麽還沒來!”
秦月白聽着賬外匆忙的腳步聲,心中更是一陣焦躁。
趙六突然停止了抽搐。
秦月白忙轉過身去看他。
趙六此時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帳頂,似乎在透過帳頂看着些什麽,嘴中微微顫抖,不住的呢喃着什麽。
秦月白見勢頭不妙,便俯身過去聽。
“你、你好狠……”
趙六的雙眼發直,沒看到秦月白似的瞪着帳頂,就仿佛那裏有人般。
秦月白擡頭去看,帳頂上除了裝飾的淡藍色布子,其他什麽都沒有。
鮮血不住的從他嘴裏流出,趙六的臉色已經一片灰敗,嘴唇也變成了烏青。
他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母親——”
随着一聲凄厲嘶啞的叫聲,營帳中再次歸為寧靜。
秦月白神色複雜,良久之後,才将手指探到趙六的鼻下。
他已經沒了呼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要壓一壓字數了……
登記在戶籍上的只有趙六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趙五,所以秦月白懷疑這個自稱趙五的,其實就是從獄中脫身的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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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那個将軍(穿書)
☆、中箭(已修)
“小姐,你看到我那條帕子了嗎?”
四月的草原,柔柔的風輕拂在面上,似乎連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什麽帕子?”
“就是我那條白色繡花的帕子,我前天剛繡好的,昨天晚上就不見了。”
染月氣鼓鼓的嘟着嘴,看上去像一條正在吐泡泡的金魚。
“就是那塊繡着兩只鴨子的帕子?”
“小姐!那是鴛鴦!鴛鴦!”
“不會被哪個突厥男人撿去了吧?”秦蓁蓁笑的暧昧。
“小姐!”染月被氣的直跳腳,恨不得生出兩只貓爪子去撓她。
“自從你有了劉公子,就愈發不正經了。”
劉子佩?
秦蓁蓁的腦海中下意識的閃過一個清冷的身影。
他現在正在做什麽呢?
“劉公子最近怎麽樣了?”
雖然心中仍是賭氣,秦蓁蓁還是開口問道。
沒有她這個煩人精在身邊,劉子佩估計過得很滋潤吧。
“劉公子昨日來小姐的營帳中待了一會兒,坐在榻上随手翻了幾本書,見沒等到小姐,就先回去了。”
“他來過?”秦蓁蓁頗有些意外。
她還以為劉子佩不會來看她呢。
“對呀,小姐你忘了,昨天我們去草場看突厥人練習馬術了,晚上才回來的。”
“而且小姐不是吩咐了,以後在你面前盡量少提劉公子的事情嗎……”染月小聲嘀咕着。
“什麽?”秦蓁蓁見染月自言自語,眉毛一挑問道。
“沒什麽!”染月一個激靈。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出了突厥人的營地,腳下的草茂盛了許多,草葉随風搖擺,已經能夠遮住二人的小腿了。
秦蓁蓁眼前一花,一個灰褐色的影子極快的從野草中竄了出來。
“啊!”
二人皆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原來是只野兔,兩只長耳朵高高的豎着,黑葡萄般的眼動也不動的盯着秦蓁蓁看,三瓣嘴時不時蠕動一下,着實可愛。
兩人穿着胡服行動方便,又從未見過這些野物,一時興起,便蹑手蹑腳的跟着兔子,想要捉住它嬉戲一番。
誰知那兔子狡猾的緊,每次都是快要被撲到的時候往前一躍,逃脫魔爪。然後再轉過小小的腦袋,蠕動着三瓣嘴定定的看着二人,也不借機逃跑。
“……它這是在嘲笑我們?”染月皺着秀美的眉毛,站在原地糾結的了半天,才試探着開口。
“……我也覺得它好像在耍我們玩兒……”秦蓁蓁小聲說道。
這兔子成精了?
二人一番對視,下定了決心。
秦蓁蓁和染月一左一右,成包抄狀将兔子夾在了中間,齊齊的朝它撲了過去。
只聽着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秦蓁蓁和染月齊齊跌落在草地上,而那只罪魁禍首,卻輕盈的從她們自認為天衣無縫的包抄中逃脫了。
所幸草地軟綿綿的,跌上去并不痛。
染月揉着腰起身,還伸手拉了一把龇牙咧嘴的秦蓁蓁。
“染月……”秦蓁蓁忽然面色一凝,将耳朵貼在了地上,“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染月凝神聽了會兒,“好像是馬蹄聲?”
話音剛落,便傳來一陣隆隆的馬蹄聲,一只灰狼從不遠處的草叢中躍了出來。
兔子被灰狼驚吓到,一改之前的鎮定模樣,飛快的竄入了茂盛的草叢中,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身影。
突然冒出來的那只灰狼,像是刻意被人逼着從族群中落單的,此時雙目赤紅,流着口涎,慌不擇路的正朝秦蓁蓁這邊跑來。
二人一陣驚駭,她們本就是出來散步消食的,身邊更是沒有什麽防身的武器,只能眼睜睜的瞧着灰狼越來越近。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支利箭劃破長空,直直的朝着灰狼射來。
灰狼見勢不妙,往旁邊一躍,堪堪躲過一擊。
伴随着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不遠處的小丘旁,終于出現了一隊騎着駿馬的突厥士兵。
領頭人鼻梁高挺,五官輪廓分明,一雙星眸凝聚着劍氣般的淩厲目光,被風微微吹亂的發絲,使他看起來更多了些野性與張揚。
他穿着一身華麗的胡服,騎的馬與衆人的馬匹格外不同。若是二人此刻細細看去,便會發現那人胯,下騎着的馬,正是剛剛從可汗那裏見過的汗血寶馬。
那人見一擊未中,從身後的箭筒中又抽出幾支,像是沒看見秦蓁蓁和染月似的,拉開長弓,朝這邊連發數箭。
灰狼躲避不及時,腿上中了一箭,頓時摔倒在地上,哀哀的嗚咽着。
灰狼和秦蓁蓁本來就處于同一直線上,它中箭倒地後,其餘的箭支便失去了目标,朝着秦蓁蓁射來。
“小姐!”
染月死死的盯着劃破長空,朝着二人射過來的箭支,手上一個使勁,把秦蓁蓁推到了一旁。
二人同時跌倒在地上。
“唔!”
染月背上傳來一陣劇痛,她兩眼發黑,劇烈的疼痛感似乎沿着血管流入了四肢百骸。
“小姐……你沒事吧?”她強撐着精神轉過頭去。
秦蓁蓁被染月推到在了地上,她背對着染月,野草擋住了她的身體,導致染月看不清秦蓁蓁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染月的背上中了兩支箭,還好并沒有碰到要害,所以傷的并不是很重。
“小姐……”
沒有人回應她。
“小姐?”
染月見事态不對,徹底慌了神。
她用手撐着地,艱難的朝秦蓁蓁爬去。染月全身的重量基本都壓在了手上,掌心時不時被草原上細小的石子咯住,刺的她生疼。
她從小便是秦蓁蓁的貼身大丫鬟,并不曾做過什麽粗活,細白的手掌被粗糙尖銳的石頭咯着,很快就破皮流了血。
她卻不曾感受到似的。
“小姐!”她爬到了秦蓁蓁的面前。
秦蓁蓁的額上出了一層細汗,發髻松散,幾縷青絲被汗水打濕,貼在了她慘白的臉上。
她昔日嬌嫩如花瓣般的紅唇,已經失去了血色。
染月狠狠咬住顫抖的下唇,強迫自己将視線往下移去。
秦蓁蓁的心口上,正不偏不倚的插着一支利箭。
“秦總管想的沒錯,趙六中所中之毒,和那個刺客所中的毒是同一種,這幕後之人早就給他下了毒,趙六在審訊時情緒激動,血流加速,毒便提前發作了。”
一個穿着樸素,面色異常冷峻的男人檢查完趙六的屍體,向秦月白禀告道。
“秦乙,你研究那個刺客中的毒,已經有了好些日子了吧,可曾找到解毒之法?”秦月白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秦乙是秦祿培養的暗衛之一。
秦府的暗衛統一賜姓為秦,名則以實力排序,最強的是甲,其次是乙,再以此類推下去。
秦乙因為擅長毒/藥,所以排行第二。
“這不像是中原的毒/藥,制毒的藥材和方法都與我們不太一樣。屬下無能,還得在多花些時日,才能找到解毒的門道。”
秦乙抿起了嘴唇。
“莫非殘黨的勢力真的與邊塞有所勾結?”秦月白皺了劍眉,喃喃自語道。
“屬下也覺得極有可能。屬下從小便學習制/毒、用/毒,中原的毒/藥屬下基本都有所了解,可刺客身上這毒,屬下竟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秦乙一板一眼的答道。
“趙六是現在唯一的線索,他這麽一死,後面就難查了。”秦月白嘆道。
事情的真相越發撲朔迷離。就如同潛伏在沙漠中的蛇,明明能夠看見它的大致輪廓。可要是一走近,那蛇便再次鑽進了沙子中,空留你一人,對着它留下的痕跡頭疼發愁。
秦月白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他必須強迫自己盡快梳理清楚。
賬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像一滴水進了燒沸的熱油,忽的一下就喧雜鬧騰了起來。
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侍衛從賬外跑來,猛的拉開了簾子,半跪在秦月白的面前。
“秦總管……”他滿臉通紅,快速的喘了幾口氣。
“何事如此慌張?”秦月白輕斥道。
“小姐她、小姐她被箭射中了,如今生死未蔔!”
作者有話要說: 天氣很冷,收藏被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相信只是氣溫太低把收藏凍住了,收藏才不漲的,才不是因為沒人看呢!嘤嘤嘤。
☆、心意(已修)
劉子佩已經忘記了,當聽到秦蓁蓁性命垂危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做出的是什麽樣的反應。
等劉子佩意識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秦蓁蓁的營帳前。
昔日總是向他敞開的營帳如今被人死死封住,帳門口還守着許多士兵,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
劉子佩看着将他擋在營帳門口的士兵。
“太醫在裏面給秦小姐醫治,閑雜人等一律不許入內。”守衛的士兵板着一張臉說道。
“我是……”
他微微擰了擰眉毛,下意識的開口反駁,可是說到一半,那将要說出口的話語,又卡在了喉嚨裏。
是啊……
他是什麽?他和秦蓁蓁又是什麽關系?
劉子佩神色恍惚,也不再多問,只是靜靜的轉過身,守在了營帳門口。
守衛的士兵見劉子佩守着,便也不再去管他。
他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營帳內被端出來,營帳內安靜的只有太醫說話的聲音,和侍女走動時輕巧的腳步聲。
他是暈血的,可是他看到那一盆盆的血水時,頭一次沒有産生排斥的反應。
那是秦蓁蓁的血。
劉子佩就覺得心髒一陣陣的抽痛。
劉子佩覺得自己似乎在往懸崖底下墜,懸崖底下一片漆黑,那裏沒有秦蓁蓁。
秦蓁蓁的聲音呢?
為什麽他聽不到秦蓁蓁的聲音?劉子佩迷茫的想着。
是了,秦蓁蓁還在昏迷中,她沒辦法說話。
他逐漸清醒過來,心中的抽痛感如同海浪般将理智湮沒。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劉子佩只知道從地上灑滿了陽光,逐漸到天邊燃起了火燒雲,又變成了一輪明月當空,月華灑了他滿懷。
天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是繁星滿天。
不遠處,另一個男人神色凝重,披着一身星光匆匆趕來。
那人衣着精致,容貌清秀,看上去卻絲毫不顯的女氣。
他只是看了劉子佩一眼,便緊鎖了眉頭,走過來與他站在了一處。
正是秦月白。
他也是來看望秦蓁蓁的嗎?
也是,秦蓁蓁是丞相之女,又容顏姣好,這天下愛慕她的男人多得是,他又算是什麽呢?
劉子佩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待他回過神來,卻被自己腦中的念頭驚住了。
原來自己竟是一直喜歡她的?
劉子佩的大腦一陣又一陣的眩暈
他居然喜歡上了仇人的女兒。
“小姐怎麽樣了?”秦月白開口問道。
“回秦總管的話。”那士兵不認識劉子佩,卻認識大名鼎鼎的秦總管,“太醫正在為小姐治療,箭支已經拔了出來。”
“可有生命之憂?”
“這……”士兵看起來有些為難。他只是個守門的,又不是太醫,哪能知道這麽多?
秦月白看見他的神色,也知道是自己問的太過突兀,便換了個話題問道:
“受傷的除了小姐,可還有誰?”
“還有小姐的貼身為丫鬟染月。”
侍衛松了口氣,這個他知道:“染月姑娘只是背上中了兩箭,并無性命之憂。”
秦月白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了些,這才回歸正題:“你去通報一聲,讓裏頭服侍的丫鬟把取下來的箭支給我看看。”
“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大膽,居然敢射傷當朝丞相之女。”秦月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
劉子佩定下心神,他現在是關心則亂。
他的當務之急應該是趕快找出兇手,而不是在這邊胡思亂想。
劉子佩的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是時候該動一動突厥的勢力了……
忽的見不遠處一陣火光搖曳,伴着匆匆的腳步聲,原來是可汗與秦丞相聽到了消息一道前來。
“令愛吉人天相,定會平安度過此劫的。”可汗神情雖然依舊沉着,但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
光是當朝丞相家的女公子,在突厥的受重傷這件事情,就單夠他喝一壺的,更別提現在是向朝廷要錢糧補助的關鍵時候,出了這種幺蛾子,可汗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傳我口谕,讓他們不必忌諱,該差的就查!”可汗對着跟随在他身後的突厥将領厲聲呵斥道。
“有勞可汗費心了。”
秦祿雖然是只千年老狐貍,但是秦蓁蓁畢竟是他唯一的孩子。微微抿起的嘴角和緊皺的劍眉,還是暴露了秦祿心中的怒火。
“大人!這是從染月姑娘身上拔/出來的箭支,與小姐所中的箭是同一種。”
那侍衛接了丫鬟遞出來的箭支,規規矩矩的交給了秦月白。
箭支的末端還帶着些許的血跡,秦月白輕輕撫上那些已經幹涸的血跡。
他細細端詳起來。
這箭支長得似乎和普通的箭支不太一樣。
它的箭身是金色的,還描繪着簡單的狼圖騰,連玄鐵制成的箭頭都比普通的箭支更加鋒利輕薄。
“秦總管,可否将這支箭給朕看看?”可汗見到那支箭支,覺得眼熟的緊。
他的心中湧上一陣不詳的預感。
莫非這次襲擊小姐的人,并不是刺客,而是突厥人?
看這支箭支的樣式,只怕這人還是個貴族。
秦月白在心底暗自揣測。
秦蓁蓁是被她營帳中的胡人侍女找到的。
那胡人侍女見秦蓁蓁久久不歸,心中擔心,便出去一路打聽着尋找。
她順着打聽到的線索一路找到營地外,喊了幾聲仍是沒找到她們,這才慌了神,發動了一小隊突厥士兵去找人,才在草叢中發現了中箭受傷,已經昏迷不省人事的二人。
但至于秦蓁蓁和染月為什麽受傷,又是何人所傷,并沒有人知道。
可汗端詳着那支造型獨特的箭支,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這種款式的箭支他不但認識,還熟悉的很。
這種款式,分明是他親自下令讓工匠們,為他唯一的皇兒阿史那奎打造的!
整個突厥,只有阿史那奎有這種款式的箭支。
可汗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連他那半白的胡須都在微微顫抖,他咬緊牙關。
“阿史那奎呢?!”可汗幾乎是暴怒着吼出來的。
“回可汗,大皇子打獵歸來之後就回營帳沐浴了。”突厥将領見勢不妙,忙跪下答道。
這個款式是箭支他好像見過幾回,像是大皇子用來打獵的專屬箭支。
莫非……
“對不住了,秦丞相。”
可汗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他身為突厥的可汗,卻教子無方,讓那逆子惹出如此大禍,還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待我查明事情的真相……若是真是我那逆子做的,便押着他來向丞相和令愛請罪。”
突厥雖然歸順了朝廷,但仍是一個獨立的部落,他是可汗,是突厥的王,卻要如此低聲下去。
秦祿也看出了些什麽,雖然心中仍是不悅,但也不好當面發作,只得冷淡道:
“本相等着可汗的答複。”
是夜。
阿史那奎随手将擦完身的毛巾扔在了軟塌上。
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結實緊致的肌肉,性感的背部貫穿着幾條淺淺的,已經愈合的傷疤。
他的頭發尚未完全擦幹,還在往下滴水,有一顆水珠自額間滑落,一路蜿蜒,凝聚在他的下巴上,欲墜不墜。
他的視線轉向放在營帳門口的籠子,嬰兒手腕粗細的鐵絲籠內,關押的正是那只被射中了後腿的灰狼。
原本凝聚他下巴上的水珠随着他這番動作墜落,破碎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分成一顆愈加細小的水珠,順着若隐若現的腹肌滑向小腹。
阿史那奎拿了件外套,也不扣上,就這麽随意的披在肩膀上。
他看着那匹灰狼,眼中盛滿了志得意滿。
這突厥,還有誰能像他一樣活捉住一匹兇殘的灰狼?
阿史那奎是可汗唯一的漢子,突厥唯一的繼承人,衆人平日裏對他阿谀奉承慣了,難免養的他驕縱暴戾。
阿史那奎給自己倒了一杯馬奶酒,嘴唇還沒碰到杯子,就被人一巴掌給打落。
酒杯落在厚實華麗的地毯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打了幾個轉,酒液無聲的滲進了地毯。
阿史那奎一臉愕然,正要擡頭去看,就被來人狠狠的抽了一個響亮清脆的耳光。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介紹一下突厥族在天雲國的地位:突厥族之前是獨立的部族,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歸順朝廷,但是大家都是各管各的。
這相當于有兩個王。女帝是天雲國的王,可汗是突厥的王。
這種制度顯然是極度不穩定和不合理的,所以後文會有所交代。
此文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歷史上并沒有這種制度,大家看和作者寫小說都是圖個樂子,考據黨散退!(嚴肅臉)
看了上一章的評論覺得好暖心,好想把你們抱起來舉高高,然後再狠狠親!
晚上十二點前還有一更~
☆、争吵(已修)
“你可知道你幹了什麽好事?!”來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罵。
“父汗?”阿史那奎捂住被打的半邊臉,微微張着嘴,一臉驚詫。
可汗正在氣頭上,下手極重,只是沒一會兒。阿史那奎的半邊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
“跪下!”汗氣的一拍桌子。
他濃密的胡子随着嘴唇的蠕動一翹一翹。
跟在可汗身旁的随侍早就極有眼力見的退到了營帳外頭。
可汗打得罵得大皇子,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該做的事就是裝作不知情。
阿史那奎極少見到可汗如此動怒的模樣,雖然心中不服,還是老老實實的聽話跪下。
“不知父汗所訓何事?”他瞥了一眼鐵籠中的灰狼,悶聲問道。
“你還裝不知情!”可汗見着阿史那奎一臉無辜,更是怒上心頭。
“這支箭你可認識?”
他一揮袖子,“啪嗒”一聲,将一枝款式別致的箭甩到了阿史那奎的面前。
箭頭鋒利輕薄,因為突厥人認為将圖騰描繪在箭支上可以提高打獵的成功率的緣故,箭身還極為細致的描繪了簡筆狼圖騰。
阿史那奎拾起箭支,細細觀察了一番。
“沒錯,的确是孩兒的打獵時用的箭支。”他面露疑色,“不知父汗……”
難道是有人偷了他的箭支去做那龌龊之事?阿史那奎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瞳孔猛地緊縮。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射中了誰?”
“誰?”
阿史那奎暗自收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
“你……”
可汗瞪着阿史那奎,說了一半沒了聲。氣呼呼的轉過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一鼓作氣“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這才開口道:
“你射中了漢人丞相家的女公子!”
“漢人丞相家的女公子?!”阿史那奎聞言也是一驚,辯解道:“可是孩兒未曾見過她……”
“胡說!難不成是誰膽大妄為至此,偷了你的箭支去行刺女公子嗎?!”可汗見他推脫,更是怒上心頭。
阿史那奎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其實他覺的挺有可能的……
“那漢人丞相家的女公子,是在營地外的草叢中發現的,被我們找到時,胸口正插着你的箭支。”可汗長嘆一口氣,“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打獵的時候沒有看見她,在射殺獵物的時候把那女公子傷着了?”
阿史那隼鎖緊了他那兩道鋒利的劍眉,細細想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孩兒好像的确在打獵時,遇到了兩個女人……”他抿着薄薄的嘴唇,道:“可是那兩個女人都穿着胡服,孩兒以為那是我們的回纥奴隸……孩兒就……就沒太在意。”
漢人丞相家的女兒,沒事跑到營地外做什麽?漢人的女人不都是安安靜靜的,裙子穿的連步子都跨不大的嗎?
他還以為那是兩個回纥奴隸,吃不飽跑出來挖野菜加餐的。
回纥與突厥一向不和,為了争奪水源和牧場,一年之中兩個族群總是要沖突好幾回的。
雖說兩個族群實力相當,總是難分勝負。但是若是一方戰敗了,另一方就會掠奪另一個族群的物資和人口。
突厥因此有不少回纥奴隸。
當然,因為民族矛盾,被俘虜成為奴隸的回纥人大多數不會得到善待,飲食上的供應更是清湯寡水,很少能夠吃飽。
“那丞相家的女公子,就是穿着胡服昏迷在草叢中的!”
可汗在阿史那奎承認之前,心中還抱有隐隐一絲幻想,阿史那奎的回答則擊破了他最後的僥幸。
“明日,你就給我去跪在丞相面前請罪。”可汗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什麽?!”阿史那奎驚的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
“父汗!我可是突厥的皇子,怎麽可以随便給漢人下跪?!”阿史那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敬仰着的父汗竟會說出這種話。
阿史那奎這個孩子,平時性子倔強自傲些也就罷了。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孩子,突厥未來的繼承人。
突厥是個游牧民族,因為各方面的物質需求,與草原上的其他民族有着直接的利益沖突,每年都要打上幾回仗。
為了突厥不被其他部落淘汰,突厥更需要的是一個骁勇善戰的大汗,而不是仁善之君。
所以可汗對于阿史那奎的性子一直都持欣賞态度,但他可不是欣賞阿史那奎用這樣的性子來反駁他的!
“什麽叫做随便。”
雖然可汗嘴上說着,希望阿史那奎去給丞相家的女公子賠罪,但是阿史那奎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可汗還是覺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跪下!”
他看了一眼因為激動而驀然起身的阿史那奎,解釋道:
“你射傷了丞相家的女公子,她到現在還躺在床上,生死未蔔。按照漢人的禮節,讓你去給她跪下請罪還是輕的了。”
“父汗!你這是怎麽了?”阿史那奎雙目怒睜。
他的身子站的筆挺,像是沒有聽見可汗讓他跪下的命令一樣。
“父汗,我們不是漢人,我們是突厥人啊!我是突厥的皇子,哪有皇子給丞相的女兒跪下請罪的?”
突厥只是歸順了朝廷,并不是去給朝廷當奴才的!
他的父汗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父汗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對漢人如此卑躬屈膝?
“真是胡鬧!”
可汗呵斥道。
他早就料到了阿史那奎不會輕易低頭,沒想到他如此冥頑不靈。
“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歸順朝廷?”可汗反問道。
“若是突厥部落昌盛,突厥又怎麽會甘願屈居在漢人之下……”可汗一聲輕嘆。
可汗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炸裂在阿史那奎耳邊。
“父汗?”
“草原上的部落、人口,一年多過一年。每個部落都在興盛,回纥也在興盛。草原上的物資越來越吃緊,部落間的摩擦和沖突也越來越多。每年我們都要因為水源和草場而與其他部落争鬥的你死我活。”
“這蒼茫的草原上牧滿了牛羊,可是又有多少屬于我們突厥?”
“父汗,若是只能通過武力解決,那麽我們可以先吞并小的部落,再一舉攻破回纥!”
“你以為當今聖上是個不作為的?”可汗忽的轉過身,反問道,“那個女帝雖然是個女人,可卻出身名門,手段怕是比父汗還要更多一些。”
“如今草原上回纥,突厥相互對峙,小的部落則結成聯盟,成三足鼎立之勢。女帝又怎麽會讓我們打破這個平衡……”
況且今年突厥又受了災,牛羊和人口都少了許多,部落物資吃緊,急需朝廷援助。
突厥,早就不如當年了。
可汗的內心有些黯然,他是可汗,又是阿史那奎的父親,無論是站在哪個角度,他都不好受。
阿史那奎是突厥的皇子,但也是他的兒子,兒子給漢人丞相家的女公子下跪,他也面上無光。
他又怎麽會真的樂意看到,阿史那奎去給漢人丞相的女兒下跪請罪呢?
但他是突厥的可汗,然後才能是一個父親。
人既然站在了高位,又享受了大衆給予的榮耀和財富,那麽相對的,他也得背負起應有的責任。
哪怕結果是犧牲掉自己和親人的尊嚴,他也要誓死維護部落的安寧和穩定。
“父汗……”
阿史那奎眼底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的父汗怎麽了?為什麽如此膽小怕事?他們還可以聯系……
“父汗,我們還可以聯系……”阿史那奎試探的說道。
“荒唐!”
可汗聽到阿史那奎的建議頓時心下一驚,未等他說完就下意識的打斷了。
可汗快步走到營帳的門口,朝四周張望了一番。
營帳的門口只有把守的突厥士兵,都是可汗的親信。
随侍的人在不遠處的帳子中候着,天空中挂着幾點碎星,就着帳中零星的燈火,可以隐約看到遠處蒼茫的草原。
幾絲清風拂過,茂盛的野草随風搖動。
這是靜寂的夜,是濃稠的黑夜,是深邃的仿佛能将人吸進去的夜。
“總之,放下你腦子中哪些大逆不道的念頭,明日穿的莊重些,乖乖和我一道去給丞相家的女公子賠罪。”
可汗見着四下無人,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回到營帳內的桌子前坐下。
“是……”
阿史那奎不甘心的咬唇。
“那就好。”
可汗見阿史那奎終于點頭應下,如同放下了懸在心頭的巨石。
“秦丞相位高權重,是朝廷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得罪誰都行,就是他我們得捧着些。”
今年援助突厥的物資是否下撥,可全看這位丞相了。
“那是你獵的灰狼?”可汗解決完現在的頭等大事,才注意到鐵籠中關着的灰狼。
“是。那是孩兒今日活捉的,準備自己養起來……”阿史那奎見父汗終于見到了自己的戰利品,語氣微微雀躍了起來。
傳說突厥的始祖便是由狼撫養長大的,因此他能夠操控狼群,與狼生活在一處而不會被那尖牙利爪傷害。
“明日讓人把那狼皮扒了,送去給那女公子。”
可汗擰了擰眉頭,很快又舒展了開來。
“什麽?”
可汗的話打破了阿史那奎的幻想,他看着燈光下的父汗,頭一次覺得他有些陌生。
阿史那奎竟然有些不認識他了。
昏黃的燈光下,可汗的面容依舊粗狂硬朗。可是細細看去,那張與阿史那奎有八成相似的臉上嗎,不知何時已經浮上了許多細小的皺紋。
尤其是眉間和嘴邊,皺紋更是深的如同刀刻石雕的一般。
他的胡子大半已經半白了,只有少數幾根黑色的胡須還在倔強的生長着,稀疏的可憐,可汗的頭發,也不如當年茂密柔順。
“那丞相家的女公子不像別的漢人女子,行事總是不拘一格。”
“雖說性子歡脫了些,可是那丞相家的女公子終究和別的漢人一樣,從小沒有出過京都,這些野物更是很少見到。”
“你捕到的狼雖然魁梧健壯,但是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歡小狼崽,這只狼體型和年齡太大了,實在是不讨女孩子喜歡。”可汗看着籠中朝他龇牙威脅的灰狼道。
“這畜生的毛色不錯,倒不如把這畜生的皮扒了,處理好送給女公子,讓那女公子做成自己喜歡的樣式。”
“你又長得俊俏……”可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