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暮煙姑娘就打算在這彈琴?”
沈青蘿點頭。
如此,花媽媽又叫人把琴案擡出來,沈青蘿心知花媽媽誤以為她和蘇淵關系匪淺,才會對她如此照拂,卻也未作辯解。
片刻後,琴案已被擡出來,就放在二樓那一處寬敞的樓梯口,這個角度能将臺下的場景一覽無餘,臺下人亦能瞧見這頭。
沈青蘿在琴案後坐下,有模有樣地随手撥了一下琴弦,琴音深沉,餘音悠遠,的确是把好琴。臺下一衆人聞聲朝上面看過來。沈青蘿感知到衆人的目光,卻并未擡頭,纖長而白皙的手指撥動琴弦,琴音流轉,在整個西樓的大堂間漫延。
沈青蘿雖不懂琴,卻也知道最佳的琴音有撩人心弦的效果,可控制聽者的思緒,令其憂,令其笑,令其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她手下的琴音雖不一定發揮最高水準,但控制聽者的情緒不算話下。
琴音繞梁,餘音未消,沈青蘿對身側侍奉的小竹使了個眼神,小竹會意,當下從二樓吊了一個花籃下去,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此時,沈青蘿指尖加速,原本漸消的琴音忽然緊湊起來,臺下坐着的人竟陸續起身,将手中的水仙主動送到籃子裏。
花媽媽驚訝的合不攏嘴,眼睛緊緊地盯着臺下的人,不由地大驚,她這是撈到寶貝了,若今日沈青蘿要的不是這些人手中的花,而是他們錢袋裏的銀子,那豈不是……她仿佛看到金銀珠寶向自己砸來。
砰的一下,沈青蘿素手拍在琴上,琴音戛然而止。待衆人回過神,方意識到手中的水仙花早已不見了蹤影,再瞧那籃子,已經滿了。
淡淡的餘音彌漫在梁間,臺下有人忍不住問道:“那彈琴的是何人?”
“是暮煙姑娘。”
“驚為天人啊。”
“問問花媽媽,暮煙姑娘今晚接客嗎?”
……
這頭,花媽媽終于從滿目金銀珠寶的幻象中回過神來,見臺下議論紛紛,忙小跑下去,換上招牌的笑容招呼道:“各位爺手中的水仙都已送了出去,來人過來算一下。”
話畢,兩個小丫鬟上前,其中一個摘下籃子,另一個走到牡丹的那堆水仙花前,一支支數起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個小丫鬟先後湊過來,其中一個禀報道:“回花媽媽,牡丹姑娘共得了52支水仙花。”
“暮煙姑娘同樣是52支。”另一小丫鬟道。
沈青蘿壓在琴弦上的手擡起,掌心通紅,留下了一道琴印。平手,這意味着她輸了,她想要的是壓倒之勢的獲勝。沈青蘿不禁搖搖頭,看情形,還是高估了自己。
“等等,本公子手中的水仙還沒送出去。”一道聲音響起,所有人一同看了過去,竟然是蘇淵。
沈青蘿當下心一沉,他給的屈辱像潮水般席卷而來,讓她身形不由地抖了一下,那個以羞辱沈青蘿為目的的人,定不會把花送給她。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忽然出現的公子身上,他今日是一身月白色衣衫,手執一支水仙,可能因是大庭廣衆之下,面上不再是那陰郁的神色,反增添了一份柔和的氣息。
見蘇淵走向牡丹,沈青蘿起身,欲返回卧房。
“暮煙姑娘不打算看評選的結果嗎?”蘇淵叫住她,沈青蘿腳步停頓,是了,他給的屈辱,定要她親眼看着才行。
思及此,她轉過身來,不帶任何情緒,就那樣定定地看着他。看他向牡丹走去,看牡丹因為他的靠近綻開臉上的笑,看他……等等,蘇淵竟越過牡丹朝樓上走來。
沈青蘿的心提了起來,他又打算做什麽?當面羞辱還不夠,非要走到她身前羞辱才洩恨嗎?
蘇淵拾階而上,轉瞬已走到她身前,對她展露出一個笑,那笑就如同男子看到傾慕的姑娘一般,他摘下手中的水仙花別在她的耳後。
咚——咚——的鐘聲敲響,時辰到了。
“今日花魁評選,奪魁者是暮煙姑娘。”花婆婆宣布道,臺下人議論紛紛,牡丹的臉幾乎扭曲成一團,那樣的神色是嫉妒。
沈青蘿的注意力卻全放在眼前的人身上,他這是打的什麽算盤?
“水仙很趁你,今日這一身紅衣也着實好看。”蘇淵毫不吝啬贊美。
若沈青蘿是尋常的青樓女子,定義為眼前的人對她有意,可她是沈青蘿,這人是蘇淵,他說過的,他是她的宿敵,奪她初夜,令她受辱之人。
眼下蘇淵這副神情,卻叫人猜不透,“你在打什麽注意?”
蘇淵靠近些,低頭湊到她耳邊道:“送你上青雲,再拉你入地府。”
沈青蘿身子後傾,對上他的眸子,“蘇公子莫不是忘了?我本就自雲端來。”
身側人一怔,甩手往裏走去,待走到中途見沈青蘿還杵在原地,回頭道:“還不跟上?”
說罷,他繼續前行,目的是走廊盡頭的卧房,那是她現在所居住的地方。
臺下人不知什麽時候四散開,不少人手中都摟着一個姑娘,連牡丹都被一個員外模樣的人攬在懷裏,沉溺聲色。
花媽媽仍帶着慣有的微笑走上來對她道:“恭喜暮煙姑娘奪得花魁。”
“客氣了,今後還需媽媽照拂。“沈青蘿客套道,換做往日她定是不理的,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花媽媽也怔了一會兒,方才催促道:“不要讓公子等久了。”
沈青蘿看向那道門,因為方才進去的那個人,那裏面成了刀山火海,是她不肯跨進去的地方。她身上承載的不僅僅有沈青蘿與他的恩怨,還有她自己的,受辱之仇,不共戴天。
“把門關上。”
才剛踏進房門,就聽裏面人道,那聲音中已沒有方才的溫和之意。沈青蘿照做,将樓下那靡靡之音隔絕在外。
這卧房與外面簡直是兩個地方,樓下熱情似火,卧房裏冷若冰霜,而這寒意,自是從坐于床榻邊那人身上傳來的。
沈青蘿未動,就杵在門口看着蘇淵,他似是會變臉,方才臉上那溫潤柔和的氣息又恢複成初見時的那股陰郁,不知道是因為見了她才會如此,還是他向來如此。
“杵在那做什麽?還不過來?”那人雙腿叉開,兩手搭在腿上,坐的端正,卻無意中透出一種威嚴感。
沈青蘿朝他走過去,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押上公堂。放松點,他不過是配合你演出的角色,她不停地告誡自己。
她在距離他三尺遠的地方停下,猜測着他接下來的舉動,蘇淵似乎對她所站的地方不滿,冷冷道:“近一點。”
與他周旋
沈青蘿往前一步,與蘇淵隔了一只手臂的距離。他似乎很不耐煩,伸手扯過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前,幾乎貼到他身上。
男性氣息在身側萦繞,那些不太好的記憶湧上來,沈青蘿強壓下去,就那樣低眸看着他。
蘇淵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原本握着她的手從手腕滑落到手心,玩味一般地捏着她的手指,見她不語,忽然加重力道。
沈青蘿吃痛欲将手抽回來,反被他握的更緊了。
“身上的傷好了?”他的眼神向下,從原本的仰視變為平視,直盯着她的衣裳,仿佛下一瞬就要将那血紅的衣衫撕扯開來。
“你今夜為何會來?”沈青蘿避開他的話不談,探究他的來意。
“你認為呢?”他重新仰頭看向她,那眸子裏飽含着數不清的情緒,有恨意,有探究,但最明顯的,卻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沈青蘿心驚,正準備将眸子移開,又堪堪穩住心神。她越是躲避,他反會變本加厲。
“莫不是看上我了?”沈青蘿輕笑道,這笑就像是西樓裏女子慣有的假笑,不摻半點情緒。
“為何不能是想折磨你了?”見她笑,蘇淵的唇角也噙起一抹笑意,這笑中卻帶有一絲殘忍的意味。
他當真是來琢磨她的?若真如此,她更不能服軟。
“哦?蘇公子打算如何折磨我?”她單手挑起他的發,話中帶着玩味,借以掩飾內心的慌亂。她清楚地知道他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樣的反應,偏偏反其道而行。
蘇淵捏着她的那只手稍一用力,沈青蘿便跌坐到他的腿上。
她下意識地扶住他的肩膀,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又很快恢複如常。
可即便只是短暫的一瞬,還是被蘇淵收在了眼裏。
“幾日未見,還以為你有所長進,原來竟是裝的。”他毫不猶豫地戳破她的僞裝。
沈青蘿面不改色地看向他,她就在他的懷裏,靠他這樣的近,甚至能感受到身下從他腿上傳來的溫度,她理應驚叫着推開他,就像他說的那樣。
然而她沒有,反而将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到他的後頸,唇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