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威爾斯先生遺産繼承的各項手續足足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才算安排妥當。許朝宗簽下最後一張文件交給班西, 看着青年在他對面整理好文件封進文件袋,不由得輕輕呼出一口氣,不像繼承了億萬家産, 倒像是放下什麽重擔。
掉在許朝宗頭上的餡餅大得過頭,事情塵埃落定前他拿不到半毛錢也不敢随便往外說, 最多憋不住了跟高明鴻嘀咕嘀咕, 可人家那是真的世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錢,因而他沒有任何一夜暴富的實感。
甚至在真正體驗到有錢人的快樂之前, 他先被遺産繼承的各項手續累得夠嗆, 又被班西給他的厚厚一沓資産名錄以及介紹給他的十幾二十個目前管理資産的經理人給折騰的頭昏腦漲, 只感覺到有錢人也不那麽好當。
倘若遺産只是錢,那他要輕松得多,問題就在于遺産裏還有相當多的實物, 小的如珠寶古董,大的如飛機游艇,再大還有古堡莊園, 此外還包含了稀奇古怪例如兩家動物園和一個馬戲團。
班西想他和許朝宗都得感謝威爾斯先生當年的國家爵位只世襲三代,不然這事情還可能要涉及到國家層面的爵位繼承問題。
不知道自己逃過多大一場麻煩的許朝宗想着那些說着多國語言催命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頭的資産管理人, 那一份份天書般他根本看不懂的資産報告, 怎麽嘆氣也嘆不掉心裏的愁緒。
為了這事他小說連載斷更了好些日子也沒時間去劇團蹭經驗,身邊的朋友也好像感受到些什麽異樣, 态度奇奇怪怪讓他不自在極了。
明明他變得有錢了,怎麽日子反而沒有之前來得自在了。
許朝宗心裏長長嘆氣,面上還是盡力表現得高興點,主動和班西握了握手, 由衷感謝了這位先生這段時間對自己的幫助。
他年紀還輕但他不傻,看得出如果不是班西帶着他幫他鎮場子, 他不知道要多花多少時間精力冤枉錢,那些資産管理人也會比現在還要難搞十倍。
“有事情可以随時微信找我。”班西微笑,“雖然威爾斯先生已經和我的家族已經終止合作了,但我很樂意給明明的朋友提供幫助。”
許朝宗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班西笑起來的時候跟高明鴻極為相似,那時候他都還不知道班西和高明鴻有血緣關系,就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系出同源般的氣場。
親近又疏離,禮貌又傲慢,堅不可摧又脆弱不堪,某種矛盾的特質賦予了他們奇妙而獨特的吸引力,在眉眼五官之上的同類感。
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可确實讓人不由自主地止步于前。
許朝宗的微信響起聲提示音,是高明鴻在詢問他事情是否順利,比他年長幾歲的青年總是表現得熱情又妥帖,像是一團溫暖跳躍的竈火。
許朝宗回複了一句一切順利,想了想又跟上一句,邀請高明鴻周末一起吃頓飯,算是感謝對方這好幾個月對他提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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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應表達謝意的,不說高明鴻幫他看文件給他推薦靠譜的律師,單說如果沒有高明鴻這層關系,班西就絕不會那般盡心盡力。
高明鴻消息回得很快,答應得也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問他準備請客吃點什麽,大有狠宰他一頓的架勢。
許朝宗早就挑好了店——高明鴻的摯愛川府火鍋,他想一夜暴富還是很有些好處的,起碼他現在不用因為請客吃頓飯而精打細算之後怎麽開源節流才能把日子糊弄過去。
而另一邊,班西在微信上禮貌拒絕了高明鴻一起吃飯的邀請,他的嘴巴和胃都承受不起高明鴻那重辣重麻紅鍋的威力,哪怕高明鴻撒嬌妥協地在微信上高喊“鴛鴦,我點鴛鴦好吧”。
畢竟高明鴻只是個弟弟,而小洋房裏是嬌嬌在等着班西回去。
選哪個還用想嗎。
班西還想好好睡覺第二天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恢複藥劑的味道他實在敬謝不敏。
通往小洋房的路口轉彎是一家水果店,班西路過時挑了幾個蘋果又拎了半個西瓜,夏末時節的西瓜說不上太甜,但能堵住安吉麗娜總想發出奇怪聲音的嘴。
童話故事裏兇名遠揚的惡狼捧着西瓜插着勺兒在一樓大廳放電影,班西給她在大廳也裝了個投影屏,超大視覺效果超好,癱在軟軟的沙發上吃瓜到肚圓,自然也就沒興趣去樓上吃自家老板跟助理的狗糧了。
鐘雙明敲門進來的時候,安吉麗娜也只是擡擡眼沖他甩了兩下尾巴,這是經常來的熟人,她連待客的半分熱情都懶得拿出來。
一看她這個樣子,鐘雙明就明白了,“他們在樓上?”
安吉麗娜點點頭,“上去吧,沒幹啥。”這麽說完,她又添了一句,“記得敲門。”
她沒聞到什麽味道也沒聽到什麽動靜,能量波動也安安靜靜沒什麽不該有的上下起伏,說明那兩位在樓上沒進行什麽限制級的運動,但她可不能保證那兩位正各自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工作,貿然進去很容易被閃瞎眼。
鐘雙明很珍惜自己的四個瞳孔,點點頭表示知道,又把拎來的點心分了大半給安吉麗娜——時律和班西都不是特別愛吃甜食,這東西拎來大半也是進安吉麗娜的肚子。
站在班西和時律的辦公室門前鐘雙明格外響亮地敲敲門,又敲敲門,聽見裏面說進了才慢慢推開門——
“還不快進來。”時律瞪了鐘雙明一眼,“探頭探腦的當賊呢。”
他這語氣鐘雙明再熟悉不過,一挑眉想反駁幾句,張張嘴又有些詞窮,還有點眼睛發酸。
四個瞳孔就是這點不好,稍微有點眼眶濕潤就遮掩不住,他都感覺有眼淚聚在眼角,眨一下眼就得往下掉。
這可不行。
鐘雙明趕緊瞪大眼試圖把眼淚給收回去,想他什麽時候在時律面前流過眼淚,就是當年時律跟交江龍打過一場虛弱到要沉睡,他也是等時律埋在山裏睡死了才開始哭的。
慫可以,哭不行。
當初第一次見面被天狗吓得哭不出來的重明鳥如是道。
那時候鐘雙明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鳥,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那時候還是無名天狗的時律吓得掉毛,還又害怕又想往人家身邊湊,以至于貓王爺身邊都得有個鳥形的香爐。
後來過了很久他才明白,震懾自己的不是天狗作為大妖怪的威壓,吸引自己的也不是大妖怪的強大力量,而是他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華國妖怪,對孕育自己的土地本能的敬畏與親近。
只要開了靈智與天地相通的,不論妖魔鬼怪還是修士仙人,沒有那個能抵抗源自骨血最深處對土地的敬畏,何況時律确實是有權限——在這個時代不怎麽多但也不怎麽少——對于屬于這塊土地的神秘的掌控權。
如果是管理中心最上面那群是鐘雙明的上司,那麽從神秘的角度來說,時律是所有他們這些存在的頂頭上司。
還是現世中所能存在最頂頭的那個。
鐘雙明依舊覺得管理中心那群老不死的一個比一個煩,不過他也能理解他們那種複雜的心态。
所以按時拎着點吃的喝的來跟時律扯淡一兩個小時,回去轉告點“一切正常”的消息,你好我好大家好。
“對了。”鐘雙明把蛋糕推給班西一份,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我聽出入境管理那邊的朋友講,前兩天審批到幾個入境申請,也是姓羅斯巴特的,是不是你的親戚?”
班西挑眉笑道:“應該是。”
“就是……關系沒那麽好。”他接着道,“可能是來綁我回去相親的。”
鐘雙明手上一頓,下意識去看時律的表情。
很好,面帶微笑神色淡然,表情管理滿分。
不去考慮驟然電閃雷鳴了一下的天氣,時律真的表現得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