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每個人——刨除掉那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之外, 大概都做過天上掉餡餅的美夢,幻想過有朝一日天降巨額遺産,實現真正的一夜暴富。
作為一個新世紀的貧苦大學生, 許朝宗自然也做過這種夢。
更何況他還算半個搞文字工作的,如此網文裏寫爛了的大男主爽文開頭, 他說自己沒有閑來無事遐想過一二三四個版本, 別人都不會信。
但是,我們也得知道, 當這種餡餅真的砸到了自己頭上, 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跟驚喜沒半毛錢關系, 腦子裏跳出來的只會是“卧槽絕對是騙子”。
說實話,要不是組織這場會面的是他當年大學學生會裏的學長兼全國知名富二代高明鴻先生,坐在他面前的班西先生從頭到腳寫滿了有錢氣場, 許朝宗估計劇情簡介都沒人聽完人就先沒影了。
這遺産繼承的騙局套路他也熟,他課餘兼職給缪斯劇團的編劇團隊打下手,看到過好幾本這樣的題材, 什麽巨額遺産繼承騙局雲雲,臺詞寫得跟他面前這位班西先生說的……
好吧, 他只能說藝術果真源于生活。
早上他還在研究自己賬戶裏剩下的不到三位數怎麽撐過發薪前的最後一禮拜, 中午他就被告知自己據說英年早逝的曾曾曾祖父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丈夫(?),給他、或者說他曾曾曾祖父的後代, 留了一份……他不怎麽算得清有幾個零的遺産。
許朝宗在心裏整理了一下班西敘述的劇情脈絡,愈發感嘆這劇情小說裏都不敢寫。
雖然說那個年代比較保守不怎麽接受同性相戀,說是丈夫九成九也只是口頭稱呼,但不管怎麽說照這位班西先生的敘述, 他那位曾曾曾祖父最後跟那位丈夫合葬一墓,照這麽計算他極有可能是曾曾曾祖父私生子的後代。
難為這位班西先生還能全程微笑語氣平和, 仿佛在說什麽正經事情而不是狗血愛情故事。
“那位、威爾斯先生真是,”許朝宗艱難地組織措辭,小心地讓自己別說出什麽奇奇怪怪的發言,“……慷慨。”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那位威爾斯先生心可真夠大的,什麽舊時代賢妻良母大度正房的典範。
班西微妙地猜到了許朝宗心裏的吐槽,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維持住了自己的營業用微笑:“威爾斯先生委托了我的家族來執行他的遺産分配,這是我整理的內容細則,你看一下,沒問題我們可以去辦理相關的手續。”
班西得說,威爾斯先生留給他一個十足麻煩的工作。
吸血鬼通常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又有每隔一段時間更換名字的習慣,使得他的遺産整理——尤其是現世部分的遺産整理變得異常複雜,再加上威爾斯先生那位情人深究起來,也不是什麽傳統教會騎士的保守性格,統計遺産和尋找繼承人的事情足足讓班西忙過了大半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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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他擱置被時律神秘浸染的事情擱置到目前看來沒什麽挽救措施,索性自暴自棄聯系巫師議會準備把自己移籍到華國這邊,徹底常駐下不再調動了。
他還能怎麽調動,走出華國地界不管到哪裏他都沒法再跟土地締結聯系,還極有可能幹擾到當地固有的能量運轉。
這樣固定駐紮的操作在巫師議會完全可以執行,巫師所實行的稀奇古怪的神秘千千萬,總有那麽幾個會紮根在一個固定的地界死也不挪窩,就是沒有哪個會跟班西一樣和土地神秘牽連得……這麽牽連。
班西一邊等着對面那位自己費盡千辛萬苦甚至借用了點時律與土地意識的聯系權限才挖出來的繼承人看完厚厚二三十頁的繼承條款,一邊略微走神地想着自己遞上去的申請書。
以巫師議會的工作效率,這都小半個月了還沒下文,不是上頭那群老頭子有什麽小九九,就是家族裏聽到了風聲在搞小動作。
他個人比較傾向于後者,畢竟時律的身份他沒有在報告裏完全和盤托出,巫師議會那邊能調出來的也就是管理中心共享給他們的資料,巫師和神秘生物墜入愛河的事情時有發生,不至于戳到老巫師們敏感的神經。
而羅斯巴特家就不一樣了,他們還懷抱着讓他和旁系哪個好姑娘搞個孩子出來的美好願望,把他流放到華國也只是緩兵之計,讓他吃點苦頭知道外面不好混,這眼看着班西如魚得水甚至準備直接紮根華國了,班西一點不懷疑家族裏已經為此炸開了鍋。
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收到家裏的消息,通過信件或者某位遠渡重洋而來的長輩,催促他回歸“應該在的地方”,履行自己“應盡的義務”。
那幾句套話班西背得比他們都熟,這些天時律沒事窩在小洋房陪安吉麗娜看那些家庭紛争的肥皂劇,吵吵鬧鬧極具他那些長輩的神韻。
果真藝術源自生活。
班西在心裏感慨,他不怎麽着急許朝宗慢悠悠一頁一頁看文件的效率,他對面許朝宗旁邊的高明鴻看得着急,左瞄右瞥灌了一整杯冰咖啡都沒能冷靜,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要不我跟你一塊看看?”
不不不,高明鴻發誓自己沒有嫌棄許朝宗看得慢的意思,可這個的前提得是許朝宗能看懂。班西跟許朝宗不熟,他跟許朝宗學生會共事過又三天兩頭劇團排練的時候撞上,自認為對這個學弟比較了解,一看許朝宗這表情就是有看沒看懂,淨撐着個架子唬人呢。
就是再看個三天三夜,許朝宗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高明鴻一張嘴,許朝宗立刻如蒙大赦,把手裏的文件推推推到高明鴻面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高哥,拜托您了。”
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遺産繼承,但上一次是父母的遺産,省吃儉用加勤工儉學将将夠他上完四年大學的錢,他那時候渾渾噩噩的根本沒留下什麽印象,就記得不停地簽字和差點錯過了大學報到時間。
那次還是高明鴻最後一年負責迎新工作,從早到晚一天給他打了四五十個電話才聯系上人,夜裏十點開車接走了懵逼在火車站的許朝宗。
許朝宗眨巴着眼睛信任又渴望地看着高明鴻,充分滿足了高明鴻那點虛榮心,立刻忘記自己說的是“我們一塊看”,拿起文件看得比他自家的股權轉讓合同還認真。
班西喝了口咖啡,放得太久冰塊溶得沖淡了咖啡的味道,于是他又把杯子放了回去,專注欣賞起旁邊吧臺上的盆栽。
嗯,綠綠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