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還是覺得你這太快了。”
時隔數日, 鐘雙明又雙叒坐在了時律對面,被迫聽小情侶之間不能播的故事。
時律此時紅光滿面春風得意的模樣,活像個被喂得肚皮滾圓的貓兒, 仰頭癱着一邊甩尾巴一邊拍肚皮,還要大聲喵喵喵地把不怎麽隐晦的愛意嚷嚷得盡人皆知。
不對, 天狗不是喵喵叫的。
鐘雙明努力揣摩那種看到兒子終于娶着個可心媳婦的老父親心态, 對時律的叽叽歪歪左耳進去右耳出,倒頗想找管理中心那些老不死的來一起聽聽。
省得一天天閑得蛋疼沒事幹, 打着早茶夜宵下午茶的名義占用他的工作時間, 拐彎抹角地就為了從他嘴裏打聽出點時律的最新消息。
好像跟時律多說句話就會死一樣。
不過時律現在這沉迷戀愛的模樣也确實叫人大跌眼鏡, 跟他們印象裏那個“時律”判若兩人不說,還ooc了剛醒來失憶的那個時律,貓裏貓氣俨然安于嬌嬌的快樂生活。
鐘雙明沒有說這樣不好的意思, 他們這些妖怪活得長,日子多是颠沛流離過去的,能有個十幾年幾十年安穩下來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他也只是稍稍覺得時律這個一見鐘情二見終生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活得長的大多性子也慢,愛也好恨也好都沒那麽幹柴烈火——雖然及時行樂的勸告也是從鐘雙明嘴裏說出去的, 但真的代入到時律身上, 又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要不是對面是時律,他都要懷疑班西用了法術下了迷魂藥。
“我覺得還好。”時律眨眨眼睛, 他的記憶不太完全,并不太明白一個妖怪的正常談戀愛進度應該是個什麽效率,可談戀愛這種事情又沒人規定一定得符合平均進度,其中某一部分天賦優越腿長跑得快些, 總不能砍了他的腿非得讓他慢慢來吧。
要不是班西在這方面實在有些別扭,時律覺得自己的進度還能再快一點。
“就……一種感覺。”時律沒辦法用語言跟鐘雙明這樣沒談過的單身鳥形容, “他就應該是我的,你懂吧,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你們小情侶的事情我不懂。
鐘雙明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啪啪啪捧場地給時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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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我也不想懂。
雖然好像很快樂。
時律只是想秀,無意跟鐘雙明多糾結有的沒的,一句話總結道:“及時行樂,還是你告訴我的。”
人類的生命那麽那麽的短暫,短暫到即使他能夠擁有班西剩下的餘生也湊不夠百年,那麽每一秒用在懷疑糾結和瞻前顧後上的時間,明明都可以用來抱住自己的戀人,去做一些更快樂的事情。
鐘雙明忍着沒把自己的四個瞳孔亮出來對着時律一起翻白眼,“那你還出來跟我喝酒。”
時律捧着酒杯乖乖巧巧的樣子,“他把我趕出來了呀。”
在這樣那樣以及又毀掉班西一條裙子後,班西面無表情地把被窩裏滿臉貓貓無辜加嬌嬌可憐的小貓咪揪了出來,先摸了兩把毛肚皮又捏了好一會粉肉墊,最後提上褲子不認貓地把他關在了門外。
所以撓了半天門無果的嬌嬌只好夾着尾巴耷拉着耳朵來找鐘雙明喝酒,懷抱着找個狗頭軍師的念頭,一張嘴就炫耀了半小時實非他本意。
嗯,他這叫故意。
鐘雙明的四個眼珠子還是沒忍住翻到了天上去,靈活運用了自己不久前剛學會的網絡用語,“明白了,我不是真的人,你是真的狗。”
……
的确是真的狗。
班西從床頭櫃裏扒拉出一瓶子恢複藥劑灌下去,不願意去想自己究竟在怎麽慘烈的前車之鑒下才把這種應急藥放到了床頭櫃裏。
他又癱平了一動不動地緩了幾分鐘,等藥劑起作用才感覺自己掉了的半條命稍微補回來一點。
嘎——
奧吉莉亞蹲在床頭嘲笑他,自從上次她察覺到班西能量不穩跳出來差點被閃瞎眼,還叫時律兇悍粗暴地塞回去之後,但凡這種情況她都縮得比鹌鹑還老實,以至于班西趴在床上起不來都能嘲笑她未經人事的純情。
死得太早怪我咯。
奧吉莉亞咬牙切齒搜腸刮肚地反擊,拍着翅膀跳腳的樣子可愛又有些滑稽。
班西從自己還能在她身上看到重疊的人形判斷,自己距離徹底失去意識只有一步之遙。他皺着眉頭支使遲鈍漂浮的內在感知運作起來,關掉那扇已經對他開啓了門縫的“門”。
昨天晚上某位太過努力加上地上那條碎布條一樣的裙子當道具,他的內在感知完全打開又被過度的神秘灌注進來,好在吃一塹長一智他憋住了到嘴邊的治愈法術,昏過去得爽快利索。
“昏迷”是他的身體作為“劍”在起效的結果,察覺到他能接納的神秘到達極限時關閉他的意識,把他的靈魂投放入安全屋,以避免他的靈魂被“門”的另一邊呼喚過去
想想要是時律發現做着做着發現他突然斷了氣的場景……
班西擡起手遮住臉,斷斷續續地笑了幾聲。
這有點壞心眼,可他想想那場景,真的感覺很有趣。
奧吉莉亞拍着翅膀壓在他胸口,嘎嘎了兩嗓子居高臨下地看他。
笑什麽笑,被搞到起不來還笑,記不記得今天晚上有正經事要幹,葬禮上主理人遲到失儀是要被挂起來打的。
“好好好,我沒忘。”班西活動了活動身體,恢複藥劑充分發揮了作用,酸疼和控制不住的發顫已經消退得差不多,差不多也就是橫跨歐洲追殺某吸血鬼之後的疲憊程度,足夠應付一場葬禮。
奧吉莉亞用翅膀糊了他一臉,叽叽嘎嘎很想來一通責任和家族信譽的重要性講座,但對上班西滿臉無辜擡着眼看她的神情,一肚子教訓又堵在了嘴邊。
那神情就很像是撒嬌的小朋友,透着必然要被寵愛順從的篤定。
“因為很舒服嘛。”班西用糖很好吃就要多吃一塊的語氣說道,起身從衣櫃裏扒拉出兩條裙子,話題轉移得生硬又理所當然,“晚上穿這條?還是這條?”
奧吉莉亞也就像是班西小時候會偷偷往小男孩嘴裏多塞一塊糖那樣,視線轉移到了他手裏的兩條裙子上。
班西母親的體型其實與班西并不相仿,那位夫人有着比許多模特都标準的窈窕身材,除了孕期外所有的裙子都是最小碼。
更早些時候,班西還是個沒怎麽發育的少年人的時候,那些裙子只要稍稍改動他就能穿進去,現在卻是每一條都相當于重新縫制過的大改,才能裝進一個一米八五以上肩寬腿長的成年男性。
多虧班西一直保持着年少時控制身材的習慣,沒有因為成年身上長太多的肉,不然即使他能把自己塞進裙子裏,視覺效果大抵也會慘烈到他母親不願意降臨。
奧吉莉亞挑了一條寬松些的裙子,班西母親很少有這樣寬松高腰的帝政風格長裙,不會勒住腰也沒有過多的繁複裝飾,簡單舒适很适合勞累過度直不起腰的班西。
“我都說了不會影響的。”班西無奈地接受了來自老祖母的體貼,打開裝配飾的盒子挑選适合的首飾,之前幾天只有他和威爾斯先生見面,他就偷懶什麽都沒有戴,但今晚的正式場合敷衍不過去,起碼耳環和項鏈兩樣标配逃不掉。
唔……
班西摸摸自己的耳垂,摸是能摸到打過耳洞的痕跡,但想想自己上次帶耳環的時間,以及在此期間自己用了多少次治愈法術灌了多少瓶恢複藥劑……
班西從首飾盒裏摸了個耳釘試探了一下。
……
果然堵上了。
要不然他為什麽挑個純銀的耳釘。
班西熟門熟路地手上用力,耳釘微尖的頭在刺痛一下後穿破皮肉,牢固地釘在他的耳垂上。
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再用一個下午适應适應,晚上挑個寶石沒那麽多沒那麽閃的耳環戴就行。班西到現在都記得成年禮上那一對藍寶石耳環的分量,加上裝飾的鑽石和嵌套的黃金,沉得他耳朵生疼。
班西對寶石的理解就到能量疏導和法術增幅的偏向性為止,反正他是無法理解那些夫人小姐們為何熱衷于把自己裝點得像個首飾展覽櫃,哪怕葬禮上都要閃閃發光,還對他随手戴上的珍珠耳環發出嘲諷,讓嗤笑聲響亮到半個會場都能聽見。
這位夫人他認識,有過一面之緣沒太深的印象——嚴格來說是他單方面沒什麽印象,作為被他廢掉的那位前上司的直系親屬,這位夫人對他大概單方面印象極其深刻。
“你不應當向我行禮嗎?”她的嗓音尖銳,拖着貓叫一樣的尾音。
她的家族也确實有着一部分來自貓王國的血統,若非如此班西也不會咬着牙忍了那位前上司那麽久。
他身上的神聖誓約對他們也有一定的反應,貿然反抗他遭受神聖誓約反噬的概率很大。
班西端着酒杯不動聲色地微笑,“夜安,尊敬的夫人。”
他垂下眼眸微微俯身,腦袋裏過了一遍今晚葬禮的客人名單。
威爾斯先生活了兩千五百年,交友廣闊血統高貴,在神秘世界裏頗有幾分分量,因而今晚有資格出席他葬禮的也不是無名之輩。
吸血鬼的葬禮比初擁還要重要,可以稱得上一個吸血鬼最為重要的儀式,哪怕彼此有生死仇怨的客人都在此刻摒棄了嫌隙,千裏迢迢遠渡重洋只為了送老朋友最後一程。
這種葬禮上但凡誰搞出了點事情,都會被視為對在場客人的挑釁,他想應該不會有人蠢到在這種場合搞事情吧?
不會吧不會吧?
班西摁住自己心裏想看熱鬧的躁動,權當沒聽見女人那句陰陽怪氣的“不男不女”,唇角笑容的弧度都沒有半分變化。
“酒會還沒開場,您少喝些為好。”他取下對方手中的酒杯,笑着牽住她的手。
時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神情冷淡地從班西手裏把人扯走。
“我帶這位‘客、人’,”他一個眼神噎住了女人嘴裏的聲音,假裝自己手上不是很用力,“去醒醒酒。”
說完時律扯了下嘴角,禮貌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