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和自己捉奸在床的前男友的現任情人(?)正面撞上是個什麽感覺?
高明鴻合理猜測應當是百感交集, 此時的情感抒發要充分且有層次感,他以此為标準對着面前的男人嘗試了一下表達,很快就宣告放棄。
換個場合他還會敬業地多努力一把, 但現在是在他堂哥班西名下的T·Z美術館,即将開場的是美術館落地申市後的第一場大展的開幕式。
班西親自給他送了邀請函又叮囑他一定要來, 高明鴻也不想自己的花邊新聞把展覽開幕式的風頭給壓過去。
好吧, 藝術在他身上沒有出現所謂的一通百通,他在音樂上的天賦點了多高在美術上的天賦就點得多低, 對着那些從國外總館運來的名家名作他只能随大流地感嘆兩句真好看。
那副獨占一個展廳還會有特別表演的大幅油畫, 根據旁邊的說明, 這是他的伯父班西的父親譚煜周先生AKA世界知名畫家T·Z從未對外展示過的大成之作《沉眠》,他看出來的也不過是藍天白雲寂靜的湖邊,要說沉眠他确實覺得這地方挺适合睡覺的。
但僅止于此。
唉, 這要不是班西送的邀請函他肯定在門口晃一圈拍張照就溜,難得的休息日何必要為難自己,是打球約不到人了還是王者峽谷容不下他一個小小青銅了, 再不濟他網盤裏還塞着好幾部沒看完的經典歌劇官攝呢。
直到按照邀請函上标注的座位號在主展廳的座位入座時,高明鴻才找着點熟悉的感覺。
連排的沙發椅, 紅色的硬質襯布, 椅背上标注着數字,左邊單數右邊雙數, 從主展廳一排排沿階而下。
這椅子這布置太過熟悉,叫高明鴻懷疑班西是不是直接把缪斯劇場裏面的椅子搬了過來,第一排正對舞臺的距離近到他能看清楚舞臺上鋼琴的标牌。
這個牌子的鋼琴大概是班西自己的東西,劇場裏的鋼琴沒這麽貴。
現場還有一些位置空着, 不知道是多餘的空位,還是有客人只露了個面就提前離場, 沒有等到這時候的開幕式特別節目。
高明鴻禮貌地跟邊上尴尬不知道該不該坐下的李明利打了個招呼,就像沒看到邊上徘徊的八卦視線。
這次的開幕式一部分是美術館邀請的客人,還有一部分則是網上抽取的名額,但不管哪一邊都對他的感情問題充滿了興趣,尤其這樣狹路相逢的局面,似乎不針鋒相對一番都對不起這相鄰而坐的緣分。
李明利也是這麽想的,面對着高明鴻戰戰兢兢坐下都不敢坐實。他在心裏埋怨高明鴻好好在家裏當他的富二代不好嗎,非得偷偷摸摸去劇場裏演什麽音樂劇,那玩意就這兩年市場才算是稍微好一點,可也說不上多麽大衆演得再好都很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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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高明鴻的背景,想唱歌想演戲砸錢演兩部偶像劇出張專輯都是灑灑水的小事情,還不會搞得他看差了眼以為真是什麽背景都沒有的灰姑娘,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到現在的事業口碑毀了大半。
可李明利也只敢心裏面說說,這個世界就是現實到,他站在高明鴻面前,灰頭土臉如坐針氈,每一秒都仿佛還在那個讓他沒辦法呼吸的房間裏。
要是高明鴻知道他在想什麽,并且能夠把自己代入到“抓到男朋友和別人滾床單”的角色裏,也許會吐槽一句沒辦法呼吸的明明是發現自己新買的房子新換的大床連同三件套都得扔的自己。
不過沒關系,他換的新房子裏班西送了他一張新床,實木的大床多少有點老氣不是很符合他最開始的家裝設想,但舒服是真的舒服,舒服到讓他想找班西再定做個十幾二十張換掉自己每套房子裏的每張床。
高明鴻面上不動聲色地挂着标準微笑等待開場,優雅從容與邊上的李明利形成鮮明對比,足夠混進來的自媒體看圖說話腦補十頁紙,實際上本人的心思八百年前就已經跑偏到九霄雲外了。
“你看,我就說不會有事。”班西(被迫)扒拉着後臺的幕布偷看自家堂弟跟小三先生的二三事,含笑瞥了一眼腳邊鹌鹑狀的奧吉莉亞,又看向被奧吉莉亞搬來的救兵時律。
剛才他的老祖母滿臉緊張地拽着時律又嘎嘎地叫他去給小堂弟救場,一看就是吃了不少網上天真單純富家子的洗腦包。
而且好像奧吉莉亞本身就對高明鴻有天真小可愛的濾鏡?
班西一邊想着回去真的得給奧吉莉亞斷網,一邊開口道:“沒想到你們倒是玩得不錯?”
自從上次班西接引土地意識時時律見過了奧吉莉亞,他的老祖母就開始頻繁且肆無忌憚地在時律面前大鵬展翅,仿佛找到了個新玩具的小姑娘興致勃勃,要不是時律并沒有辦法和她的嘎嘎嘎心靈相通,班西毫不懷疑時律會被她嘎嘎嘎內涵到無臉見人。
而不是被黑天鵝的優雅皮囊所欺騙,還當奧吉莉亞是漂亮傲嬌的小公主,哪怕班西給時律重複了許多遍這位是他的老祖母,時律也能滿臉無辜地表示自己坐三奔四的年紀看誰都青春年少,同時不知無意還是有意地反問班西是不是覺得他老,畢竟班西看着再怎麽穩重,也是實打實二十五歲都沒到的年輕人。
一樹梨花壓海棠嘎~
奧吉莉亞每當此時都要嚎一句自己新學會的詩,硬生生把兩個人的戀愛現場搞得像是三人行。
班西對此絲毫不介意還能接着時律的前半句調笑兩句,放肆得就如同現場沒奧吉莉亞這只鵝——就像現在這樣扯着時律的領子往後藏進陰影裏,唇齒糾纏間輕喘着低笑,含糊跟時律說什麽年紀大才好,年紀大的會疼人雲雲。
語調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下子就讓本來勉強有了點抗性的時律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這是他前幾天偷偷摸摸點開學習的戀愛甜寵劇的臺詞,大概是看的時候太投入沒注意被班西聽到了。
他一時竟不知道具體是哪個讓他更羞恥一些。
并且讓班西這麽胡鬧般地戲弄一通,他原本試圖跟班西稍微走點心地努力就被糊弄了過去。
這事情就很沒有道理啊。
明明班西貨真價實之前沒有任何經驗,表現得老司機可實際意義上的初戀初吻初夜都還在,與之相比時律才是那個翻翻記憶能翻出些幾百上千年前的微薄經驗,也曾有過點點花前月下過去的人才對。
但事實就是時律能把班西親得兩腿發軟靠的是妖怪不用換氣的強大肺活量作弊,在技術方面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亮點可言。
圍觀全場的奧吉莉亞如是評價,并非常老祖母地擔憂起大孫子和情人未來會不會那啥啥不和諧。
你看時律懷裏抱着班西居然連半點生理反應都沒有,有一說一就自家大孫子這面如桃花身如柳條地往她懷裏一靠,她都得禮貌性地in一下。
“咳咳。”
八零三站在三米外,想想又往後退了半步,面無表情地提醒班西:“馬上就要開場了。”
他很感謝班西幫他準備了這麽一場夢寐以求的演唱會,但這和他覺得狗男男要閃瞎他的眼并不沖突。
感謝他們挑了個角角落裏根本沒人看得到的地方,讓他這麽站在三米半以外只能看見班西的半張臉。
更具體的他不太想看見,總覺得會瞎。
“嗯,馬上。”班西胸口勾了個五芒星,整理好被時律扯亂的領口,今天他的領帶還是時律送的那條。
這條領帶已經變成了他最近最常用的領帶,為了配合領帶的配色和材質,他的衣櫃裏也相應的淘換掉了一些不那麽合适的西裝,又額外添置了一些與領帶做搭配的飾品,包括最近他日抛的眼睛,藍綠色系的寶石出場頻率也要比往日高一些。
今天班西的眼睛就是澄澈瑩潤的翡翠色——他最新到手了一批質量非常好的翡翠,透亮幹淨沒什麽雜色,不玩某些過于劇烈的魔法的話能堅持到月抛,和土地的适配性相當優秀。
說起來,好像從他跟時律開始維持這段暧昧關系開始,這塊土地對他的能量适應性就越來越好,好得讓他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本土巫師了。
班西眨了眨眼睛,适應從後場到舞臺上突然亮起來的燈光,身後那張他父親的大幅油畫安靜地注視着他,他安靜地注視着八零三磕磕絆絆地致開場詞。
毫無疑問更多的視線落在了班西身上,哪怕他僅僅坐在鋼琴旁邊,用動作表示了自己今晚只是個伴奏。
一張好皮相總是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有用,八零三那張臨上場前才罩了層幻術的臉最多算得上清秀,又是第一次面對這麽大的場子難免緊張,便襯托得鋼琴前面端正坐着的班西顯眼無比,就仿佛全場的光是打在了他身上。
除了李明利。
他驚駭欲絕地看着八零三,舞臺上的青年有些腼腆地結結巴巴說着開場詞,一聽就知道是對着稿子一字不差背出來的。
那個人的面容在燈光下有些模糊。
聲音在展廳裏飄着陌生又熟悉。
周圍昏暗的一切像突然變成了一只怪獸的巨口,吞噬掉了他所有的,所有的呼吸。
那個人……
那個人明明已經死了……
李明利只記得那個人唱歌唱得好聽極了,他在錄音室裏聽過那人自己寫的歌。
那時候他正跟公司裏的高層打得火熱,撒個嬌稍微提上那麽一句,那些壓在公司作品庫裏的歌就成了他的東西。
是誰他不在意,反正東西已經是他的了。
就連死訊他都是從網上知曉,被記者詢問時裝模作樣地懷念了幾句。
李明利聽說那個人是從高樓上一躍而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曉了自己的心血之作被冠上了別人的名字。
不知出于什麽心态,其實葬禮的時候他偷偷去看了一眼,那個人沒有親人也沒什麽朋友,冷冷清清地變成了一壇骨灰也沒人願意帶走埋葬,他也不知道最後是如何處置。
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木然地看着舞臺上的那個人調整麥架,伴着鋼琴聲輕輕哼唱出第一個音。
晨光清澈。
飛鳥張開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