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靈魂不穩定導致的。”班西一眼掃過去就知道為什麽時律收不回耳朵和尾巴, 他用新奇的眼神打量着時律的尖耳朵和長尾巴,那看起來不怎麽像是狐貍的耳朵和尾巴。
倒有點像貓的。
班西偷偷地想,偷偷地摸了一下下時律的尾巴毛。
蓬松細滑棉花糖一樣的毛毛, 從手指間一滑而過,令人不由自主感慨不愧是異獸的好手感。
他敏銳的第六感讓他往貓那個方向想了想, 甚至他投喂過的那只黑貓的影子都在他腦袋裏轉了轉, 但很快時律就用黑臉和炸毛暫停了他的聯想,那樣子好像班西多提到半個“貓”字, 時律就能當場撓他個滿臉花。
班西不需要怎麽權衡, 就停止了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時律的原型真的像貓科……
他應該會挺高興的吧。
班西想着, 接過了時律手上的那個靈魂。
靈魂沉睡着,沒有什麽死亡印記,有施加過沉眠詛咒的痕跡, 身體應該還活着。
班西确認了一下時律的狀況穩定沒什麽大問題,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個靈魂上。
活着的靈魂不能離開身體太久,不然身體和靈魂會匹配不上, 這個過程依據靈魂的不同時間長短不一,不過普通人基本撐不過一個小時, 超過了界限救也救不回來, 身體會維持在假死的狀态逐漸腐朽。
雖然華國本土的靈魂不歸班西管,但既然到了眼前他作為官方巫師的責任感也沒辦法當沒看見。
他得盡快把這個靈魂安全地送回去, 這比時律的尾巴耳朵更重要一些。不過時律及時提到了那條糾纏着這個靈魂的龍,阻止了班西直接撞上去。
那條龍追逐這個靈魂的一縷氣息在深處盤旋,在被班西發現時突然化為青煙竄出,班西聽見自己布置在樓上的法陣與這氣息上的力量共鳴, 困獸般掙紮在削減神秘的囚籠中。
“奧吉莉亞。”他叫了一聲自己的守護靈,老祖母響亮地嘎了一聲回應。黑天鵝寬大的翅膀優雅舒展, 一口咬住想逃跑的氣息,又輕盈地穿過阻礙,落在樓上的法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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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片片絨羽落下覆蓋萬物般,瞬間便讓法陣的能量場平靜下來。
這下不用猜了,班西從小區鼠穴裏拿到的鱗片碎塊,就是時律見到的那條龍的鱗片碎塊。
結合一下他聽過的貓王爺鬥惡龍的傳說……
班西瞄了一眼時律的大尾巴,時律若有所覺地耳朵尖尖抖動,黑着臉瞪他。
好吧好吧。
班西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多看,認認真真地準備起把這個靈魂安全送回去需要的東西。
那邊等着他的可能是一條龍——哪怕是一條已經在這個神秘衰退的時代裏無法顯現形态的龍,都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班西給管理中心打了個電話,直接把手機塞給時律讓他去做情況彙報,正好他能一邊調試自己的飛天掃帚一邊聽聽事情更詳細的前因後果。
時律花了點時間來解釋自己遇到的情況,他的語言素養實在不太能支持他完美重現自己的經歷,不管是眼前一花就被香火拉扯到另一個地方,再或者他當時所處的奇妙狀态,他只能提供主觀描述但對原因毫無頭緒。
倒是管理中心那邊聽他說了個“龍”字就好像什麽都知道了一般,利索地表示這件事情他們便宜行事,放心大膽地和那條龍怼,想怎麽怼怎麽怼,出了問題管理中心幫忙兜底。
這也就導致挂掉電話的時律,比接通電話的時候更加一頭霧水。
反而班西用一種懂了什麽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點點頭表示事不宜遲盡早出發。
這種感覺讓時律渾身不自在,他繞着尾巴,又撥弄撥弄耳朵,不管是這好像誰都比他知道得多的情況,還是他此時半獸的形态。
班西的教養讓他不管在手上在做什麽,聽別人說話時都會和說話人維持着适當的眼神交流。平時這當然是禮貌的表現,可時律現在頂着尖耳朵甩着大尾巴,在班西的眼神裏滾滾發燙。
時律沒有在班西這樣的純人類面前顯露過半獸化的形态,這樣不倫不類的樣子像是在強調他身上不一樣的地方,之前在管理中心之類的地方也就算了,那裏頭不是妖怪就是鬼魂,但在班西面前就讓他感覺古怪極了,仿佛自己成了個四不像的怪物。
不是他想這麽覺得,而是他一摸到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這種感覺就從他的靈魂深處冒了出來——從某個古老的腐朽的已經被遺忘的角落裏咕嘟嘟冒出氣泡。
時律明明是覺得這種狀态很舒服的,比保持人形的時候舒服許多,可被班西打量着的時候,他身上每根不應存在于人類形态的毛都炸起來,提醒他耳朵和尾巴存在的不合時宜。
他表情上不顯,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只是抿了抿唇。
班西手上的工作頓了頓,把飛天掃帚放到一邊,溫聲安撫起時律突然炸起來的情緒。
他也不知道是哪裏又戳中了妖怪那難以揣測的小心思,時律的能量好好的突然如同自我防禦的刺猬炸起尖刺,猝不及防就直接戳在他的能量場上。
說句實話,相當疼。
時律身上的神秘比班西一個普通巫師的神秘等級要高,加上班西還一天兩頓地給時律上香火,變相地建立了近似于信仰的關系,導致他對時律的抗性并不高,很容易被時律的力量所刺傷。
好在這是個正位節點,班西把能量場往自己這邊撥了撥,傳遞過去積極正面的能量來安撫時律,這些能量會喚醒記憶深處的愉悅情感,柔化尖銳的能量。
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從耳朵撸到了尾巴尖。
時律嘴巴上不說不代表他不喜歡,他皺起的眉頭一點點舒展,被半獸形态喚醒的負面情緒緩緩平複下去。他半眯起眼微微仰頭,如同一只被撸得打小呼嚕的貓。
但他多少還記得自己的馬甲不能掉,忍住了喉嚨裏的小呼嚕只哼哼兩聲,開口說話的同時尾巴不太矜持地蹭了蹭班西的小腿。
他的尾巴從來都不太聽他的話,總歸要自作主張地洩露他的小心思。做個嬌嬌的時候他自然無需擔憂,纏在金主爸爸身上那也是嬌嬌的職業素養,可他現在是只正經天狗。
時律謹慎地觀察班西的表情,班西正低頭把幾瓶藥劑塞進袋子裏,天冷了衣服又厚,隔着褲子大概沒有注意小腿蹭過毛絨絨的大尾巴,于是時律趕緊收回尾巴把尾巴尖尖捏在手心裏,唯恐不留神這尾巴就要長到班西身上去。
班西手上一個個分辨着藥劑瓶,眼睛餘光瞥見了時律捏住尾巴尖的動作,也就沒跟他講他其實感覺到大尾巴在小腿上蹭來蹭去了。
畢竟那是那麽大那麽長毛絨蓬松垂到地上的尾巴,還有可能是大貓的尾巴,毛絨絨的稍微一動就能吸引班西的注意,他只是不敢盯得太光明正大,免得惹毛了本就有些炸毛的時律。
班西完成準備工作之後,叫上了院子裏禍害他藥草田的安吉麗娜——這種要幹架的事情怎麽能缺少他的行刑官,素了太久的惡狼也是時候稍微開個葷了。
畢竟除了一條龍,還有一個對普通人施加沉眠詛咒的巫婆或者巫師。
他比較傾向于那是個巫婆,沉眠詛咒裏有炮制過的龍牙草特有的味道。
班西騎上掃帚緩緩起飛——安吉麗娜小聲抱怨了一句班西明明可以騎她,速度快還方便,不過班西就當沒有聽到。
他稍有些暴力的拆毀了沉眠詛咒的解構,把沉眠中的靈魂喚醒,靈魂驚醒時身體也會随之反應,二者的聯系會指引靈魂回歸□□的路。
在那個靈魂的感知裏,這一切大概都像一場夢,她飄在空中飛過整座城市,如身在雲端。
城市的風夾雜着各種聲音迎面吹過,香火的煙氣缥缈,不知從何處來,細細一縷頑強地纏住時律的手腕。
“這應該算……”班西忍住不把眼神落在時律的耳朵和尾巴上。
時律飛起來的時候尾巴為了保持平衡會翹起來,貓裏貓氣看得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把。
特別他一開口,時律的尖耳朵就猛地抖動一下,萌得班西話在嘴邊哽了半秒,才接着說下去:“這應該算是神明顯靈。”
時律到底是不是個前·神明還不能下定論的前提下,班西也不是很能肯定自己的判斷,但經由香火所牽引産生共感的聯系,最大的可能就是時律作為神明的廟宇還存在着,神明被祭祀後回應信徒祈禱而産生的現象。
就是班西不能解釋為什麽時律降格到妖怪還能與原本的廟宇有那麽強的關聯,以及為什麽一縷香火就能把引發神明顯靈。
這樣的神明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
真該讓那些苦修以求神明一絲半點眷顧的信徒們看看,絕對千裏檸檬林平地起。
“嗯……”時律順着這個思路思考了一下,“那我以前是個神?”
這個說法怪怪的,引來了安吉麗娜故意超大聲的嘲笑。時律抱着自己的毛尾巴別亂晃,空白的記憶之海裏翻騰出的只有和那條龍厮殺的浪花。
他好像跟那條龍有着很深的積怨,那條龍想殺死他,他也想殺死那條龍,争鬥的記憶裏滿是血腥和殺意,
而且該怎麽說呢,時律看着班西的表情,總感覺班西的反應有點……
他一想到那條龍都會稍微心情激動一下,安吉麗娜更是摩拳擦掌又緊張,唯獨班西連眉毛都沒有多皺一秒,雖說的确是做足準備的謹慎姿态,卻還有心思偷瞄他的耳朵和尾巴。
太平靜了。
平靜到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