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跟他們之前預料的差不多,這次的收購案,底層員工和上層的積怨早已白熱化,江明遠越是想兩邊兼顧越是吃力不讨好,結果在下班的時候,底下的員工跟上面起了沖突。江明遠想勸阻他們,反而被人說是拿了好處要幫着上面對付他們,原本是要跟上層要說法的民衆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把江明遠和另外幾個中層打了一頓。沖突中不少人受了傷,骨傷嚴重的幾個人被送到了周濟揚所在的以骨科聞名全省的武警醫院,其他的分流去了別的醫院,所以在夏悠然接到電話後不久,周濟揚也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到了醫院,周濟揚拉住一個護士問了情況,護士告訴他病人在手術室,具體傷情不清楚,當值的醫生說肋骨斷了,有可能刺傷內髒,而且病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有知覺。
夏悠然當下一臉慘白,她很難想象江明遠那麽一個溫和而美好的人,怎麽會遭遇這樣的事。同時她在那一刻竟想到了死去的陸航,他同樣那麽完美,那麽幹淨,可是他死的時候臉色黃得像火盆裏焚燒的表芯紙,沒有一點生時的俊美和風采。
周濟揚拍拍悠然的肩膀,讓她別擔心,他去手術室裏看看情況,讓她先去手術室門口等着。他從醫生通道進入手術室,夏悠然跑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一堆人,有家屬,有江明遠單位的人,還有戴着大蓋帽的警察。夏悠然一時間擠不進去,只得在人群外圍觀望,人頭攢動間,她似乎看到江程一臉嚴肅地正跟人交涉着什麽,情緒有些激動。
她忽然擔心地想,這孩子不會又說不去上學的話吧。如果江明遠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會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還真不好說。
江程看到了她,他撥開人群朝她走過來。
“江程。”她抓住他的手,“會沒事的。”
江程嗯了一聲,反握住她的手,就像那天晚上去河邊時在車子裏一樣,兩個人的手緊緊握着,彼此身體裏的血液都在溫暖着對方的內心,有一種血濃于水的錯覺。對江程,她是心疼的,有感情的,這種感情與□□無關與愛情也無關,那是她對陸航深深的懷念,以及這幾年兩人相處如同家人一般的情誼。
沒過多久,周濟揚從手術室裏出來,挨近門邊的家屬立刻把他圍住了,他簡單交代了幾句然後朝這邊走過來,他看到他們拉着的手,他的嘴角扯了一下,緩緩收住腳步,在他們萬分期望的眼神裏說道:“放心吧,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留下殘疾。”
兩個人明顯松了口氣,江程看他的目光卻仍帶着疑惑和不善,大概不明白他怎麽會從裏面走出來,之前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他。
那頭程玉芬在叫他,江程深深地忘了夏悠然一眼,最後還是走開了。
“謝謝你。”夏悠然說道。
周濟揚嘴角一扯,“能不能換三個字?”
夏悠然神色一怔,換三個字?難道要她說對不起?可是,她有對不起他麽?
“算了。”見她一臉糾結,他若無其事地說道,“以後再說給我聽吧。”
正說着話,那頭有個護士急匆匆跑過來,“周醫生,急診室那邊人手不夠,主任讓我叫你過去幫忙。”
周濟揚點點頭,讓護士先走,他馬上就過去,“我要去忙了,你現在不走吧,到時候電話聯系。”
夏悠然往手術室門口望了一眼,不知怎麽的,他不在她突然覺得心裏沒底。周濟揚了然說道:“放心吧,外科主任和骨科主任都在裏面。”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我要走了,你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江明遠的手術做了好幾個小時,送到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這時其他人都已經走了,家屬除了程玉芬母子只剩下江明遠的妹妹。
程玉芬隔着玻璃看着躺在床上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丈夫,忍不住悲從心來,“他工作這些年從來沒有害過誰,我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江程和他姑姑立刻上前勸程玉芬,只是她難抵傷心,眼淚還是不斷往下落。剛剛公司那邊負責處理事故的人也說了,醫療費他們會全權負責,至于工作只能到時候再說,雖然這件事有可能讓收購案擱置一段時間,可江明遠傷成這樣也不知道幾時能複原,即使新公司要聘用也不會把一個年近五旬又體弱多病的人考慮進去。
夏悠然站在一旁,隔着玻璃觀望,他是個好人,溫文爾雅,如今這樣躺在這裏的确讓人覺得傷感。
她正靠着玻璃恍惚地想着事情,一個人從身後靠近,手被握住,她轉過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周濟揚一直沒等到她的電話,工作結束後他問了護士知道江明遠手術已經做完,他便直接到這邊來找她了。“你一直沒打電話來,我便過來看看,真怕你一聲不吭就走。”他笑着對她說,相比她熬夜的恍惚勁,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的他看起來還是那麽清晰生動,沒有一絲疲憊的倦怠。
周濟揚的到來引起另外三個人的關注,程玉芬看着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有一點反應不過來,“你不是那個……”
“你好,我叫周濟揚,是這個醫院的醫生,我們以前見過面。”
程玉芬讪讪的笑了一下,似乎有點明白過來。而江程始終看着夏悠然,面色淡淡的,好像不以為意的模樣。夏悠然避開目光,江程眼裏的情緒她是懂的,而江程這一回大概也明白了她的心意。
周濟揚擡手看一眼腕表,打破沉寂,“時間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護士會照顧好他的。”
程玉芬附和着道:“對呀,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就好。”
江程卻不答應,“還是我留在這裏。”
兩個人争持不下,周濟揚有點看不下去,說道:“江先生的手術很成功,你們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醒的,之後會送去普通病房,那時候才需要你們貼身照顧,你們一個個現在把身體熬垮了,以後怎麽辦?”
他這一番話也着實有道理,程玉芬和她小姑子是當即認同了,江程雖然沒有說話,那表情也是默認的。
江程的姑姑是自己開車來的,但她住的地方跟江明遠一家根本不同路,反而是周濟揚住的江南苑近些,所以出了醫院大門他對程玉芬說你們還是坐我的車子吧。
程玉芬不免猶豫了一下,畢竟他們和周濟揚不熟,麻煩人家有些不好意,結果江程卻開口答應了,“好啊,那就麻煩周醫生了。”他說道,臉上笑得很戲谑。
上車時,他不客氣地拉開副駕座的門,坐了上去,夏悠然本來在他們面前去坐那個位置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跟周濟揚的關系,她自己都還沒理清楚,根本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介紹他。朋友親密了些,戀人似乎又差點。
江程原本就話不多,再者他本來就不怎麽待見周濟揚,可在車上他卻意外地健談。“你們醫生收入不錯吧,這車子,好像要一百多萬。”
周濟揚嘴角扯了扯,沒說話。
“你不認同?”江程又道,“也是,醫生這行□□太多,怎麽好在外人面前說。”
“江程。”這會子就連程玉芬也感覺出來自己兒子對人家的敵意了,他兒子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要好的幾個同學裏他也是話最少的,這三年多他更是沉默了許多,可現在他竟然沒完沒了,而且語氣不善。
“周醫生,小孩子說話太直,您別介意哈。”
周濟揚擡眼往後視鏡裏望了一眼,“沒什麽,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對很多事情充滿了好奇,年輕人嘛,挺正常的。”
他的語氣也算正常,程玉芬還是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後看一眼旁邊坐着的夏悠然,他們兩個人是怎麽走到一起去的啊,難道是上次住院的時候?不過這也挺好,悠然終于找到歸宿了,他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江程是怎麽回事,他不是該替他姐高興麽?吃錯藥啦?程玉芬憤憤地想,回去要好好說說他。
周濟揚先把江程和程玉芬送回去,車子再次開動前他對後面的人說:“坐前面來。”
“……什麽?”夏悠然此時正想事情,剛剛在車上江程的挑釁,程玉芬暧昧的眼神以及他們下車前對她那頗具深意地凝望,可以想象,下一次再見面她是一定要跟他們交代她和周濟揚的關系了,就算她不說,無論是江程還是程玉芬,他們勢必都會問。
周濟揚被她的心不在焉搞得沒脾氣,“你不是睡着了吧?啊……”他打了個哈欠,“我其實也挺困的,要不我們在車上睡一覺再走?”
夏悠然的臉忽然紅了,這人怎麽動不動就不正經了?
周濟揚在她愠怒前趕緊開口解釋,“我跟你開玩笑的,不過你能不能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啊,為什麽在你的……熟人面前你這麽緊張?難道我就這麽上不了臺面麽?”
“我……沒有。”
“好吧,沒有。”他無可奈何地笑,“不過你能不能先坐前面來,我這樣老歪着頭看你會……扭傷脖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扭傷脖子您不會自己再扭回去啊,您不是骨科權威?
周醫生翻白眼:醫者不自醫,懂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