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宴

第3章

“真的嗎？”

座位上的齊晏突然拔高了聲音，晶亮的眸子裏是少見的狂喜。

這方正是自習課，齊晏這聲驚呼在安靜的教室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有些平日裏早對他頗有怨言的同學低垂着頭小聲抱怨，有些膽子大的直接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

換了平時，齊晏早讓他們閉嘴了，可因為現在太高興了，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坐在他斜前排的Frank龐大的身軀扭成極其詭異的角度，硬是越過自己同桌的身子湊在齊晏耳邊嘀咕“你這是怎麽了？說好的淡定自若呢。”

倆人頭挨得很近，Frank長長的手臂撐在齊晏耳側，外人看着，像是把齊晏整個上半身圈在自己臂彎裏。

“Eara明天回國。”

Frank一聽，瞬間理解齊晏為何會這麽激動。

跟齊晏混熟了也就知道他有個寵的不得了的女朋友，當然，不是那種意義上的女朋友，是女的朋友，或者可以換種說法·····閨蜜。

Frank見過Eara的照片，被齊晏很寶貝的藏在随身的皮夾裏，這貨更甚者連手機桌面都是和Eara的合照。要不是見過齊晏和Eara私底下視頻聊天時的狀态，Frank真的會以為是齊晏在偷偷愛着Eara。

“明早不來了？”

Frank想着估計明早就看不見這人了。

“估計這兩天都會在家。”

齊晏捏了捏酸澀的眉心。這兩天老是心神不寧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行啦，祝你跟Eara雙宿雙飛，二人世界幸福。”

Frank直起身，揉了揉因為長時間扭曲有些抽筋的側腰，真他媽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Eara一回來就把他抛在腦後，啧啧，這冷心冷清的樣子誰愛上了誰遭罪。

啪~

齊晏身旁人正在作圖的鉛筆硬生生段成兩節，字跡工整的試卷上留下一條觸目驚心力透紙張的劃痕。長長的，毀了那本該圓滑美觀的抛物線······

靜谧的午夜，燥熱的空氣讓蟬鳴蛙叫都顯得力不從心。

夜晚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甚至比蓬勃的朝陽更容易讓人親近依賴，在這萬籁俱靜的時刻，人可以放下一切防備融入黑夜，那些好的，壞的，高尚的、肮髒的念頭想法都可以被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晾曬一下。不用怕被窺視，因為黑夜是最好的遮羞布，所有隐秘的難以宣之于口的感情都可以在這個時候盡情的釋放，沒有道德的譴責，沒有不堪的謾罵，因為，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看得見。

“一，二，三······”

黑暗中，狹小擁擠的閣樓上，某個少年躺在半米不到，翻身就會掉落的吱吱作響的木床上，在黑暗中将握成拳狀的右手湊在眼前，左手食指一根根摳開右手緊握的手指，先是大拇指，然後是食指，再然後是中指。他望着伸出的三根指頭，輕聲呢喃“三天啊！還多一天呢！”

三天可以幹什麽？三天可以幹很多事呢！比如去電影院看場電影，游樂園坐趟海盜船，或者在西餐廳悅耳動聽的小提琴演奏中交換一個甜蜜到窒息的親吻。

清俊的少年，美麗的少女這不是所有小說電影中最美好的存在嗎？

少女？

呵呵~

床上的少年閉着眼，牙齒抵着舌尖，用力，再用力，直到舌尖泛起一陣麻痛。

從枕頭下把枕着的東西抱進懷裏，深深地，整張臉埋在裏面，狠狠地吸氣，恨不得将那氣味牢牢記在心底。淡淡的汗味混着洗滌劑柔軟的清香并沒有多好聞，可他卻像久未碰觸□□的瘾君子，帶着孤注一擲的貪婪，貪婪地吸食着衣服上殘留的銘記于心的氣味，貪婪的樣子讓清俊的五官都染上幾分扭曲的瘋狂。

彎月躲過烏雲露出半邊身子，清冷的月光灑在床頭，隐約可辨那大大的08······

“Lvan，你到底什麽時候回美國啊！我一個人在學校好無聊的。”

大波浪卷身材火辣的女生貓咪似的蜷在露臺的沙發上，很破壞氣質的對一旁打游戲的男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男生在激烈的游戲中抽空瞟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埋首于游戲。

“喂齊晏，姐姐我回來不是看你打游戲的。”

回來了三天，除了第一天的洗塵宴，這貨拉着她整整打了兩天的游戲，整整兩天啊！兩天都沒出門就窩在這破地兒，這都什麽事兒啊!

對于一向動如瘋兔的Eara來說，簡直是在坐牢。

“再等一個小時就好。”

“你······”

Eara起身，繞道齊晏身後一把奪下他的手機一通亂點，然後系統提示“game over .”

“好了，現在可以陪我出去了。”

Eara把手機還給他一臉你奈我何的得意。

“······”

這哪是一女子？分明就是漢子，還是讓人恨不得往死裏抽的那種。

“所以你毀了我的游戲就是想讓我帶你來常藤？！”

齊晏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有些頭疼。

“對啊！”

純潔無辜的小眼神。

“而且你不覺着這地兒特別的小清新特別的浪漫嗎？你想想哈，女朋友漂洋過海跨越大半個地球就是想感受一下你生活的學校，看一看和你朝夕相處的同學，天呢！我都被自己感動到了。”

青蔥似的手指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淚，齊晏看着她誇張蹩腳的演技連吐槽都懶得張口了。

“走吧，女朋友。”

齊晏推了推還在校門口咔嚓咔嚓拍照的女人，臉都快被丢盡了。

這方正是周五中午的飯點，好多學生都三五成群地結伴往食堂趕。

Eara見了，立馬拉着齊晏也順着人流走，Eara長得漂亮，身材又特別火辣，今天又碰巧穿着蘋果綠的短袖襯衫和白色熱褲，腳下踩着雙運動板鞋，這一身青春靓麗，一雙美腿又長又直，路上好多人都行着注目禮。

到了食堂，Eara看到那麽多人瞬間就躁動起來。

“你給我好好坐着。”

齊晏瞪了她一眼，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把她按在座位上再三囑咐不要亂跑。

“知道了，知道了。”

Eara擺擺手推着齊晏去打飯。雖然已經吃過東西了，但看到這麽熱鬧的食堂還是免不了有些激動，一激動食欲就大增。

齊晏快速打好飯回來，可座位上的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就知道會這樣。

偌大的食堂，嘈雜的人群，齊晏剛拿出手機就想起來，Eara今天把手機放家裏沒随身帶着。

這女的真是不讓人省心。

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等，那丫頭方向感還是挺好的，估計等會兒會自己找回來的。

果然不到十分鐘Eara就回來了，哭喪着臉，死命的把襯衫往下面扯。

“Lvan·······”

可憐兮兮的聲音

好吧！肯定又闖禍了。果不其然，等她走近了齊晏看着她白色熱褲上大片的油漬，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剛想開口罵她幾句，但在看到她身後端着餐盤同樣一身油漬易同學時，到嘴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小鞋匠在酒館外張望什麽

朗姆酒該是被誰偷喝了

我習慣清嗓後開始在劇院唱歌

只是連歌聲都只淪為配角

——《安徒生的事》

“Lvan你看······”

Eara扯着襯衫下擺可憐兮兮地湊到齊晏身邊。齊晏看她熱褲上那一大片油膩的湯漬，眉頭緊皺微微側身躲過她靠近的身子。

“對了，我弄撒了這個同學的飯菜，Lvan,你再幫人打一份好不好。”

唉！齊晏上下打量了一番祁晟的造型，敢情Eara還不是最慘的，自己同桌才是從上到下被湯漬污染個透。

“同桌，對不起哈！這丫頭腦子不大好。”

“沒關系，就當洗個澡了。”

呵呵，用菜湯洗澡!他同桌還真幽默。

齊晏見面前這倆人一身油漬的樣子難受的不得了，處女座的潔癖是一點都不能忍。

“同桌，要不你跟我們出去換套衣服吧！這樣子也不好繼續上課。”

“對啊，對啊!同學，你跟我們回家換套衣服順便再吃個飯就當給你道歉了。”

Eara聽齊晏這麽說覺着這建議特別好，總不能讓人家穿着髒衣服上課吧！

“那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Eara連忙擺手，齊晏看她那德行，心底哂笑，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不過祁晟答應他還是挺意外的，他以為，以祁晟惜時如金的性子肯定會婉言謝絕，沒想到

······

齊晏搖搖頭，自己也是夠魔障的了，怎麽會覺着祁晟不分晝夜埋頭苦讀的樣子才正常。

“走吧。”

齊晏率先挪開步子。

“等等·····”

Eara伸手扯住齊晏衣角。

“······”

好吧！真怕了她了。齊晏無奈的嘆氣，脫下自己身上的襯衣遞給Eara“給”

Eara接過他遞來的襯衣系在腰間，寬大的襯衣遮住熱褲上那一大片的油漬，白色的襯衣襯着她上身蘋果綠的襯衣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是新坳的造型，沒有一點突兀感。

Eara低頭看了一眼很滿意。

“走吧。”

對着自己身側的男生笑了笑，再一轉頭發現齊晏早已經走出了食堂。

“喂，Lvan你等等我。”

Eara小跑着追上去。

祁晟看着她跑開的背影，視線一直落在她腰間飄動的白色衣袂上。

“同學快跟上哈！”

奔跑的人突然轉過身對他笑得陽光燦爛，那是一直生活優渥美好幸福的人臉上才會有的笑容，就像正義街大教堂穹頂上的天使，不食人間疾苦笑容溫暖。只是······

“好。”

祁晟擡步跟上，只是這人間還是遍地疾苦，太過燦爛的笑容總是會遭人妒忌，比如仙度瑞拉，比如小美人魚，再比如·······誰知道呢！

“要穿哪件？”

齊晏打開衣櫃頭都不回地問身後的祁晟。

“随便就好。”

輕輕地回答，若仔細聽會聽出聲音裏拼命克制的顫意。可惜他眼前的人正滿身不爽，所以并未察覺出半分。

齊晏這方正煩躁的不得了，本想着把人帶到酒店洗個澡，再找人去買套新衣服換上，吃頓飯補償完就把人送回學校，可偏偏Eara那瘋女人非得把人帶家裏，說什麽把人帶酒店太不禮貌，而且又沒誠意。

艹，誠意？誠意會比金錢更吸引人？

他能說他其實是想直接給他同桌拿幾張毛爺爺嗎？

“沒有随便。”

齊晏不知道他的語氣有多差勁。

“那件白襯衣就好。”

麥色的手指越過他肩頭定在衣架的白襯衣上。

突然靠近的身體讓齊晏皺了皺眉頭，一臉不耐的取下衣架上的白襯衫，轉身看到那人穿着他的浴袍定定看着自己。

齊晏瞬間就變臉了“你身上的浴袍是怎麽回事？”

“那個，我洗完澡浴巾濕了，所以·······要不我把它脫了？”

說着就要去解浴袍的帶子。

“停”

齊晏大叫一聲制止他手下的動作。

慢慢地呼了口氣，強撐着三分笑意“不用了，你穿着挺······挺好的。”

“給”

把手中的襯衣塞到他手裏臉上的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謝謝。”

那人接過他遞來的襯衣就要往浴室走。

“等等·····”

攤在床上的齊晏突然坐起身。

“啊？”

抱着衣服的人有些驚訝

“忘給你褲子了。”

齊晏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自己也是糊塗了。

起身重新打開衣櫃，在一水的褲子中拿了條淺色的牛仔褲，剛要關櫃子門突然像是又想到什麽彎着腰在衣櫃的底層拿了新的內褲後才把東西遞給祁晟。

“去換吧。”

真他媽累啊！心累！笑都懶得笑了。

“好。”

祁晟看着他毫無形象攤在床上的樣子緊了緊手中的衣服，聲音沙啞的厲害。

進了浴室，萬般不舍地脫了身上的浴袍，偌大清晰的鏡子裏映出某個男生□□的身子，麥色的肌膚，精瘦卻也線條流暢的肌肉，浴室明亮的燈光下有種禁欲的美感。

男生把臉埋在手中的衣服裏，半響過後，再擡起頭時鏡中人臉上深沉清冷的表情已換成了病态的癡迷，□□裸地在明亮的燈光下毫不遮掩。

“好了嗎？”

門外傳來齊晏微微帶着不耐的聲音。

“嗯。”

聲帶振動發出渾濁的模糊的單音。再次快速把臉埋在衣服裏幾秒過後擡起頭迅速換好衣服，鏡子裏的人面上已回複波瀾不驚，只有那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可以窺見前一秒的瘋狂。

扭頭看了看毛巾架上幹燥柔軟的浴巾，左手打開閥門，右手拽下浴巾，溫水一點點蔓延，幹燥柔軟的織物吸水膨脹，一點點飽滿。

麥色的手關了閥門，撈起水池裏吸水的浴巾，重新搭回毛巾架。

打開浴室門，在半個身子出了門的瞬間又重新瞟了一眼架子上的浴巾。

嗒、嗒~水滴滴在幹淨的地板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啪嗒。”

大手按下開關，浴室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