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向晚和程珣早上到廠裏後, 先去了一下廠辦,他們把購房款交上并選好了樓層,廠辦的房管小組, 交給他們一只牛皮信封, 裏面裝着房本以及大門及儲藏室的鑰匙。
向晚不敢相信事情會這麽順利,走出來問程珣說這樣就可以了嗎?
程珣說不然呢,你以為有多複雜。
兩個人放好車子, 一起朝各自的車間走,臨分別的時候,向晚問程珣晚上有沒有空 ,她想去看一下房子, 程珣痛快的說好。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向晚一走到維修組車間,老祖長就通知她參加晚上的茶話會,向晚說她沒空, 要去看房子。
“房子晚一天看能丢嗎?”, 老祖長很不以為然。
“去吧去吧”,姜慧茹也在一邊幫腔, “我都盼了好多年了, 這次好不容易輪上,咱倆一塊去,既有零食吃還能看節目,多好啊。”
向晚便說她到時跟程珣說一聲,誰知中午在食堂見到程珣, 他說他晚上也要去。
姜慧茹很興奮, 忙完工作就開始打扮自己, 她從櫃子裏翻出一條紫色帶暗花的燈芯絨裙子, 問向晚好不好看,向晚說很好看,但估計穿上會冷。
“冷怕什麽,反正就那麽一會兒,好看才是最要緊的”,姜慧茹換上裙子,對着鏡子照了照,伸手把攏着頭發的橡皮筋摘掉,一頭大波浪卷發如海藻一般散在背上,老祖長看到了,說:“小姜,這是廠裏的茶話會,不是讓你去舞廳。”
姜慧茹對着鏡子塗口紅,“知道啊,誰規定茶話會就不能穿的好看了,你要是看不慣,下次別叫我。”
姜慧茹氣人很有一套,只這麽幾句話就把老祖長說的嗓子冒煙,捧着茶杯喝水去了。
“哎,向晚你穿什麽?”
向晚看了看身上說:“這身不行嗎?”,她的藍灰色罩衫可是新做的,她自己很滿意呢。
姜慧茹打量了一下她說:“把褲子換了,就穿上次我給你的牛仔褲。”,向晚嫌麻煩不想換,姜慧茹走到她這邊小聲說:“你不知道,咱們廠長可注重職工的儀表了。”
向晚心想,廠長注重儀表也是希望職工們穿的幹淨得體,不一定非得很時髦吧。
“你說,咱們要是能給廠長留個好印象,是不是以後就有希望了。”,姜慧茹湊到向晚耳邊,“我可不想拉一輩子電纜,你肯定也不願意吧,所以我們必須把握住一切機會。”
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向晚從來不跟姜慧茹藏着掖着,“茹姐,你這樣很像以色示人欸。”
“那又怎麽樣。”,姜慧茹甩了甩長發,“我又不做違反道德的事,只是小小的利用一下我的美貌而已,再說人活在世上誰能沒點小心思呢,姐姐我坦坦蕩蕩。”
向晚笑着說:“那要不我也示一下吧。”
姜慧茹眉眼一挑,“你本來就很美。”
在食堂吃完飯,兩個姑娘攜手朝三號會議室走,她們來的早可以随便挑選座位,向晚一聽可能會被叫到表演節目,非得要坐在最邊兒上,被姜慧茹死活拉去了中間。
會議室的正中放了一圈桌椅,上面擺滿了各色零食,頂上被人用彩紙裝飾的絢麗多彩。
天一黑,陸續有各個工段的人走進來,向晚看到程珣後朝他揚了揚手。
六點多鐘,王成鈞跟幾個常委走進來後,茶話會正式開始,先是王成鈞做總結發言,陳述這一年內工廠的成績及總的收入水平,王成鈞的發言很簡潔,大略的概括了一下後就說到了職工工資上,他表态說,明年将給每位職工加五塊錢,全勤獎漲到每月七塊,說工廠的宗旨就是兢兢業業的完成國家給的生産修理任務,然後盡可能的讓每一位職工有幸福感。
王成鈞和幾個常委發完言之後,就是年輕人喜歡的游戲環節,先是猜謎語,向晚最怕這個,把頭埋的很低,特別怕被人叫到,姜慧茹這時也沒了最初的雄心,揪揪向晚的衣服說,我腦子不行,可別有哪個嘴賤的叫我回答。
“千年古屋,打一作家。”
向晚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出題的這人,他眼光轉了一圈最後投到了她們這邊。
“我請姜慧茹來說。”
姜慧茹一臉懵的站起來,問向晚,“什麽呀,小向。”
向晚剛剛只顧着緊張,根本沒聽清謎語是什麽,求助的問了一下身旁的人,多虧她看過一些書,這個她勉強能猜的出,就小聲告訴了姜慧茹答案。
姜慧茹說:“老屋。“
“不是”,向晚急得揪她的裙子,“是老舍。”
“有一個字,人人見了都會念錯,請問這是什麽字,我還請慧茹姐答,因為她剛剛作弊了。“
姜慧茹憤憤的站起來,在腦中念了一下這道題,無奈就是不會,她又想求助向晚,可對面的一群男工起哄說讓她表演節目,姜慧茹無奈站到圓圈中心跳了一支新疆舞。
回到座位後,向晚小聲跟她說:“真沒想到你舞跳的這樣好。“
姜慧茹撩了一下頭發說:“那是。”
“圓寂,打一成語,我想請程……”
“不行,小程太聰明了”,出題人還沒說完就被王成鈞截住了話頭,“讓小向答”,這話一出口,他又解釋道,“當然,小向,我不是說你不夠聰明啊,只是我沒有像了解程珣一樣了解你。”
向晚窘迫的站起來,像姜慧茹剛才求助自己一樣求助她,哪知姜慧茹攤攤手表示她更加不會,向晚便稍擡了擡頭去看程珣,程珣用口型對她說了幾個字。
向晚馬上答:“坐以待斃“
“不算不算”,周圍的人起哄,“是小程幫他媳婦的,小程演節目,小程演節目……”
程珣站起來,想了想說:“那我唱支歌吧,唱的不太好,格魯吉亞的民歌《蘇麗珂》。”
王成鈞探身朝右邊看了一眼,“秋明你來拉琴。”
程珣是用俄文唱的,雖然衆人聽不懂歌詞,但卻都覺得旋律很好聽,有種哀傷又寧靜的美感,左秋明拉手風琴時,一直微低着頭,臉上基本沒什麽表情,他那雙修長勻稱又骨節分明的手,落在琴弦上時,有種優雅的藝術感。
姜慧茹附在向晚耳邊說:“左老師真是可惜。”
向晚在心裏嘆了口氣,心想要是左老師以後能遇上一個真正懂得他理解他的女人就好了。
茶話會九點結束,向晚到家時已經快十點鐘,她的房間裏亮着燈,蘇雪梅正在裏面等她。
向晚把圍巾和布包挂在牆上,問她媽:“嫂子她們都回來了?”
蘇雪梅說是,向晚轉身出去想看一眼小雨,但見她哥嫂的們關着,就又走了回來,蘇雪梅拍拍身旁讓她坐。
“他們倆剛剛又吵架了。”,蘇雪梅說的是張春來夫妻。
“因為什麽?”
“你嫂子想把一些東西往你房間裏堆,春來不願意,就吵了起來。”,蘇雪梅掖了掖女兒耳邊的頭發,“你多虧成了家,小程對你也不錯,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向晚了解她媽,蘇雪梅雖然面上溫和,但并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她之所以面對周心寧的多次挑釁而不發聲,實在是因為沒有立場,這是張正民的房子,說白了,向晚跟她這是寄人籬下。
向晚想的跟她媽一樣,另外她也實在不想讓張正民父子為難。
“媽,你明天就跟我哥說,我往後就不在家裏住了,東西我會找時間搬走,那張床他想留就留,不想留拆掉也沒關系。”,向晚攬了攬蘇雪梅的肩,“你別擔心,我和程珣已經拿到房子了,我先去同事那兒将就兩天,馬上就能搬去新房。”
聽到女兒這樣說,蘇雪梅的心裏和緩了很多。
“向晚,媽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對人好之前,一定要先看看這個人值不值得,否則,你即便付出了真心,人家也不會領情。”
向晚能理解她媽媽話裏的意思,而且通過近來的幾件事,她也徹底看清了周心寧的為人,以後她要是再對她好,那就是吃飽了撐的了。
第二天傍晚,向晚和程珣一從船上下來就去了新家,小區的名字很土,叫江南織造廠幸福小區,建在福寧路上,從前廠門走出去,往右一拐,七八分鐘就能到。
小區不算大,一共十來幢,五層高,外觀很漂亮,向晚夫妻倆分到的是六號樓的三單元,他們選的二樓,不費腳力,要是老人過來的話,很方便。
程珣從紙袋子裏拿出鑰匙打開三零二的門,房子是去年建好的,裏面的味道還有點重,程珣拉開電燈,并把窗戶推開。
向晚站在客廳中央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全貌,雖然只有六十多個平方,但因為是工廠的自建房,幾乎沒什麽公攤,所以,房子看上去挺開闊,有一大一小兩個卧室,獨立的衛生間,還有一個小廚房。
王成鈞對職工很大方,房子的隔斷都已經做好,地磚也鋪好了,只有牆壁沒有粉刷,還是粗粝的水泥牆面。
程珣問向晚怎麽樣。
向晚仰頭看了看屋頂說:“已經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她牽着程珣的手,拉着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還說要盡快住進來。
程珣說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不是啊,我已經沒地方住了。”
程珣聽到向晚這句話,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把她攬過來,“我明天要去半島,等回來了,就找人過來收拾,好不好。”
“那我先過來,我上半年加班攢的調休假還沒用光,我爸認識幾個油漆工,到時讓他找一下,我們先來粉刷一下牆面。”
程珣刮了刮她的鼻子,“刷牆太辛苦了,你別幹,等我回來。”
“不怕辛苦,這是我們倆的家,累也不怕……看完了走嗎?”
程珣在向晚的耳邊說:“不做點別的嗎?”
向晚低下頭笑,接着就被她的丈夫吻住了,他們站的是卧室的一間,屋裏沒有開燈,外面樹影婆娑,萬千燈火鋪展在夜空裏,因為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向晚這一次環住程珣的脖子,回應了他。
向晚行動力很強,周五一上班就跟組長請了兩天假,買好刷牆的塗料,帶着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姐,來到她們的新家,大姐幹活又快又麻利,等程珣從半島回來,再進入到這裏時,她們已經把主卧刷完了。
張正民還幫向晚找了一個木工師傅過來做廚房,為了節約成本,他們用了最便宜的松木板材,但是一點都沒影響那個師傅的手藝發揮,成品出來後,結實又漂亮。
就這樣在兩個年輕人的不斷努力下,他們在離春節還有十天的時候,搬進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