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虧向晚有一個認真勤快的母親, 王成鈞讓她找的那些東西,蘇雪梅都保存的好好的,向晚把那幾樣東西還有結婚證全部交到廠辦的房管小組後, 很快就傳來了消息, 說向晚和程珣可以分房。
向晚高興的把這件事告訴了姜慧茹,又說:“李乘風是管職工檔案的,我爸的檔案在他手裏丢了, 我告訴王成鈞後,他為什麽一點态度都沒有呢?”
“你怎麽知道廠長沒有态度”,姜慧茹朝向晚勾勾手指,讓她靠近一點, “我聽王秘書說,廠長後來把何昌鴻叫過去了,你想,他為什麽不叫段林, 按理說他才是人事科的一把手。”
“對啊, 為什麽呢?”
“因為何昌鴻今年就要退了呀,不用再理會那些錯綜複雜的關系, 更容易講實話。”
向晚問:“那他講實話了嗎, 我爸的檔案究竟是丢了還是被李乘風藏起來了?”
“何師傅只說,他和李乘風在整理檔案時,發現有你父親的,但至于後來為什麽不見的,他也說不清楚, 王成鈞就又把李乘風叫了過去, 你說這人。”, 姜慧茹鄙夷的哼了一聲, “可真慫啊,王秘書說,他在廠長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說他辜負了廠領導對他的信任,沒有盡到一個檔案管理員的責任,反正巴拉巴拉一大套,就是不說真格的,把王成鈞煩的要死,不光慫還陰,我跟你說小向,你以後跟程珣當心點,這種小人如果找到機會,說不定還會報複你。”
向晚砰的拍了一把桌子,“這個混賬王八蛋,為什麽廠長不撤他的職,還讓他待在那麽重要的崗位上。”
姜慧茹嘆了口氣,“做領導的肯定要顧及方方面面的關系,王成鈞有時候也沒辦法。”
不管怎樣,能分到房子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禮拜四是張正民的生日,蘇雪梅一大早就囑咐向晚,讓她晚上帶程珣來家裏吃飯。
到了這一天,向晚一下班就離開車間,在大門外等程珣的時候,李乘風推着自行車走到她面前,微微仰着頭打量她,向晚無懼他的目光,也不理會他。
李乘風低頭笑了笑說:“小向,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起來軟綿綿的,事上,還挺有手段,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說動廠長的,我記得他那裏好像有個小隔間的,關起門來誰都看不見,你反正都被程珣上過了,再多一個人也無妨是不是?”
人到底可以把自己的真實面孔隐藏的有多深,向晚現在總算見識到了,李乘風上學時愛唱高調,動不動就滿口的仁義道德,那時向晚只覺得他做人有點假,從來不會想到他腦子裏裝的東西竟然這麽髒,現在認清了這個人渣的真面目,向晚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她什麽都不想說,只想狠狠的抽他,就在向晚摘掉手套想扇過去的時候,李乘風被人揪住衣領一拳就砸在了胸口上,程珣的動作太過迅速,以至于向晚反應過來的時候,李乘風和他的自行車都已經躺在地上了。
正是下班時間,要是被人看見,吃虧的肯定是程珣,所以向晚一把拽住了他要再次揮過去的胳膊,程珣用另一只手指着李乘風說:“如果再有下次,我廢了你。”
李乘風爬起來,擦了擦嘴,又推着他的自行車走出兩步才說:“程珣你給我等着。”
程珣拍拍向晚的肩,示意他們也該走了,往後的一路他都沒有提及這件事,向晚也不知道李乘風說的那些話他聽去了多少,到了佟樓門口,向晚忍不住問他生不生氣,程珣聽後一愣,說:“生什麽氣,為這種人,不值得浪費時間吧。”,向晚很滿意他這個回答,開心的笑出了聲,程珣一見她笑就伸手去揪她的耳朵,不光揪,還用兩根指頭來回捏她的耳垂,向晚癢的夾着脖子躲向一邊,程珣追過去說:“向晚你耳垂可真厚,快趕上觀音菩薩了。”
向晚啪的打了他的後背一下,讓他不要亂說,“我們是凡人怎麽能跟菩薩比呢,要折壽的。”,程珣張了張嘴,很後悔剛才說的那句話。
兩人買了一只鹽酥雞回家,因為程珣是北方人,蘇雪梅特意包了餃子,小飯桌上擺着三個炒好的蔬菜:辣椒蘿蔔幹,梅幹菜扣肉還有一個涼拌白菜絲,蘇雪梅把鹽酥雞切了一半擺盤,另一半送給了隔壁齊大哥。
張正民倒了兩杯楊梅酒,一杯給程珣,“以後你倆別再往家買東西了,拿房的時候得交錢吧,還有裝修呢,省一點是一點吧,家裏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我跟你媽商量了,等你們拿房時,我們出一部分,這些錢也是向晚工作後交給家裏的,我們也不添補了,到時都給你們。”
今天張春來夫妻倆都不在家,張正民才敢把這些話放在臺面上說,向晚知道,她嫂子以後生孩子和養孩子的花費說不定也是得父母出,她媽媽還好,過年過節還買過幾次新衣服,但張正民,向晚記得他這十年間除了日常抽的碎煙葉外,就沒給自己買過任何東西。
“爸,那些錢你們留着吧,房子的事我們自己負擔。”
張正民說:“你們怎麽負擔,拿到房就得交錢,那麽一大筆,跟別人去借嗎?”,他嘆了口氣,“現在誰手頭上寬裕?”
程珣放下筷子說:“我有,應該能夠的。”,他話一說完,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他,大概是不敢相信吧,畢竟他的父母現在也靠他養,廠裏每月七十多塊的工資,除了吃穿用度之外還能攢下多少呢。
蘇雪梅從第一次見到程珣就對他很滿意,這會兒聽到他說這話,只認為這可憐的孩子是在逞強,還覺得挺心疼的,“有沒有都沒關系,到時咱一起想辦法。”
吃完飯,蘇雪梅讓程珣住一晚再走,張正民也附和着說讓他留下,程珣心裏覺得可能會不太方便,可對向晚的不舍又讓他下不了決心離開,最終,他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願意留下。
可程珣的猶豫,落在向晚眼裏就成了勉強,他父母一離開,向晚就碰了碰他的胳膊說:“其實,我父母就是客氣一下,你不用不好意思拒絕,你想走就走吧,沒事的。”
程珣看了她好長一會兒問:“難道你覺得我很想走嗎?”
向晚驚訝的說:“原來你不想走啊,那就住下吧,我哥嫂今晚不在家住。”
程珣怔了怔,“我可不睡他們房間。”
向晚哈哈笑着拍他,“你想的倒是美,誰讓你睡了”,她指指自己床的上鋪說:“你睡那兒吧,一會兒我給你鋪好。”
程珣伸個懶腰,靠在向晚的床上出了會兒神,一轉頭發現她枕頭旁放着幾本書,伸手就拿了過來,這些書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基本上全是含有小資産階級腐朽思想的那類書,程珣随意的翻了幾下,見其中一本的扉頁上方,寫了個小小的左字,瞬間就明白這些書的主人是誰了。
他問向晚,“左秋明給你的?”
“不是給,是借。”
程珣又翻開包着花裏胡哨書皮的一本,見末頁的空白處寫着一句話:小晚,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擁有自由的靈魂,向晚從程珣手裏拿過來說:“這本詩集是左老師送給我的,卡裏·紀伯倫你應該聽說過吧?”
“不認識,外國人的名字真拗口,閑的嗎取那麽長的名……你每天晚上都看嗎?”
向晚嘆了口氣說:“差不多吧,要不然幹什麽呢?”,向晚都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書,她的生活該有多枯寂。
“可這些都是禁書吧,你還看,不怕人家舉報你嗎。”
向晚伸出食指噓了一聲說:“偷偷的。”
程珣在心裏哼了一聲,“你沒有別的嗎,為什麽一定要看左秋明給的這些。”,其實如果程珣早一天來,就會發現向晚的枕邊放的是他父親給的那些書。
向晚終于聽着有些不太對味了,她看了看程珣說:“左老師怎麽你了,你為什麽對他意見這麽大,你可別像廠裏其他人一樣用有色眼鏡看他。”
程珣啪啪幾聲把那些書扔過去,“我又不近視帶什麽眼鏡。”
向晚被他這句話逗的一笑,拍拍他的膝蓋說:“你去洗刷吧。”
程珣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問:“在哪兒洗?”
向晚從櫃子裏找出一塊幹淨的毛巾和沒用過的牙刷,又蹲下來拿床底下的水盆,程珣見她拖出來兩個,想也沒想就拿了上面的一個,誰知向晚又給他奪了回來,堅持讓他用另一個,程珣問她為什麽,向晚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程珣覺得她在這種小事上都能臉紅,實在是可愛,就捋了好幾把她的頭發。
水房在二樓,程珣穿着張春來的拖鞋和向晚一人摟着一只塑料盆走下樓梯,筒子樓裏住着的這些人大都不怎麽講究,基本上一到點就睡了,堅持每天刷牙洗腳洗身體的少之又少,這也無形中給向晚提供了方便,要是每天人擠人,可就太煩了。
周心寧剛結婚那一會兒,看到向晚每天晚上洗洗洗,就跟張春來說,你妹妹怎麽那麽多毛病,一個還沒結婚的姑娘,用的着這麽窮幹淨嗎,張春來說,愛幹淨跟結不結婚有什麽關系,你要是愛洗也去洗好了,少管別人的閑事。
周心寧生氣丈夫不站在自己這一邊,所以每每看到向晚抱着水盆下去,總用那種眼神看她,就像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向晚在心裏擰巴了一陣,後來就想開了,周心寧越用那種眼神看她,她就越做的坦坦蕩蕩,久而久之周心寧覺得沒什麽意思,便不再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