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到房間, 向晚把內衣和毛巾都晾在窗戶外面,她現在在程珣面前做這些事已經完全沒有心裏負擔了,她晾完回過身, 見程珣正看着她笑, 不同于周心寧那種嘲諷的笑,程珣的笑更像是在打趣她。
向晚走過去敲了一下他的頭問:“你笑什麽?”
“我笑某個小姑娘。”,程珣傾身沖着向晚的耳朵說:“不害羞了。”
向晚嘴硬, “我什麽時候害羞了?”
程珣不說話了,靠在牆上意味深長的打量她,那目光就像帶着熱度一樣,向晚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 她踢了踢程珣的腿說:“你出去一下。”,程珣問她為什麽,向晚說她要換衣服。
程珣站起來說:“向晚,你是不是忘了, 咱們是夫妻, 你見過哪對夫妻之間換衣服還要避諱的。”,他其實能理解向晚的難為情, 之所以這麽說純粹是為了逗逗她, 但向晚還是緊張了,她說:“程珣,咱們相處的日子太短了,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程珣憋着笑, 捋了捋他的馬尾問:“多久?”
向晚說:“半年。”
“半年啊”, 程珣仰起頭看着房頂嘆了口氣, “是不是太……”
“五個月, 不能再短了。”
程珣把目光落在向晚臉上,似笑非笑的說:“我剛剛其實是想說,是不是太快了,既然你覺得不快,那就,啊……”,程珣抓着左胳膊一連慘叫了好幾聲,“你怎麽一說不過別人就要打呢,嘶,嘶,向晚,向晚”,向晚把他推出去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也不知為什麽,程珣明明沒比她大多少,但在一些事情上,他的游刃有餘總把她襯托的跟個傻瓜似的。
向晚換好衣服招呼程珣進來,她穿着她們結婚時穿的那件姜黃色的睡裙,外面披了一件棉襖,馬尾松松散散的垂在背上,被頂上的燈光一映,有種朦胧又溫柔的感覺,程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書上說的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他走過來坐在床沿上,見她的一雙小腿都露在外面,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你不冷嗎?”
向晚說屋裏還好,“我要不要找件向東的衣服給你換上。”,程珣覺得麻煩說不用,他解開那件藍色迪卡上衣的紐扣,脫下來扔到上鋪,又把白襯衣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向晚見他襯衣外只穿了件毛坎肩,問:“你沒有毛衣嗎?”
程珣說:“有啊,不過就一件,前兩天給我洗掉了。”
向晚嘆口氣,“你怎麽過的這麽潦草。”
“男的不都這樣嗎”,他岔了岔腿,一下露出襯衣的兩只角,上面的扣子都少了兩只,向晚拍拍他說,“你襯衣脫下來我給你縫一下。”
程珣一愣,“可我裏面沒穿衣服。”
向晚看了看他說:“算了。”,程珣以為她的意思是不給他縫了,哪知向晚跳下床,從抽屜裏找出針線和兩只白色紐扣,又爬到床上揪起程珣的襯衣下擺說:“當心點啊,別紮着你。”,這是兩人第一次離這麽近,向晚的額頭時有時無的蹭到程珣的毛背心上,慢慢的,程珣便感覺有股熱流在胸腔處來回沖/撞,這讓他很想做點什麽,向晚縫完了一顆接着縫另一顆,就在她低眉斂目小心的把針穿到扣眼裏時,程珣低下頭在她頭頂上輕輕蹭了一下,瞬間接觸又瞬間離開。
向晚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她感覺到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她以為的那一種,向晚的頭又往下垂了垂,她推了推程珣,小聲說:“你去外面幫我看看幾點了?”
可她明明還揪着他的衣服啊,程珣笑着問:“你讓我怎麽走。”
向晚頭也不擡,“那過一會兒吧,你是不是就這樣省下來的?”
程珣不明白,“什麽啊?”
“你不是說你有拿房的錢嗎?”
“哦”,程珣說:“我自己攢了三百,但我奶奶和姑姑知道我結婚後,給我寄了八百,但是向晚,我們裝修的錢你得等我再想想辦法。”
扣子縫完了,向晚低頭咬斷線,““怎麽是你一個人呢?”
“嗯?“
“房子我也有份啊,裝修的話咱們簡單一點,大不了一樣一樣的添,我這裏雖然錢不多,但基礎的家具應該夠了。”
程珣不太能說出什麽肉麻的話,但他覺得心裏太暖了,必須要做點能表達他感激的事才行,于是他把手放在向晚的後腦勺上用力的揉,力氣大的都把她的頭發揉亂了,向晚躲他,“快去睡吧,你不困嗎?哦對。”,她走下床,給程珣找出床單被褥鋪好,最後又把自己的棉襖給他,讓他搭在被子上。
程珣問:“你呢?“
“我被子厚。”
向晚走出去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已經九點多了,她爸媽聽戲還沒回來,往常這個點他們早回來了,其實向晚隐約明白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可也不能跟他們明說她跟程珣真的還沒到那份上,恐怕他們寧願大冷天的出去躲開那份尴尬,也不願看到她和程珣真的感情不好,雖然向晚并不覺得不發生那種關系就代表感情不好。
就像她哥嫂似的,剛結婚那一陣幾乎天天折騰,逼得向晚每天晚上在外面壓馬路壓到很晚才回家,但即使這樣他們也總是吵架。
程珣和衣躺在上鋪,垂下來一只手臂,摸了摸向晚的頭頂,“你發什麽呆呢,哎,向晚”,他側過身說:“你給我拿的被子是你貼身蓋的嗎?”
向晚聽了這話簡直想笑,被子不貼身蓋貼哪兒蓋呢?
程珣又說:“我想脫了衣服睡,可以嗎,我其實每天都洗澡的,就今天沒洗,我能保證身上沒有味道。”
向晚不理解他這個脫了衣服,是脫多少,但她覺得開着燈總歸是不好的,就走過去把燈拉滅,說:“你随便吧,別着涼。”
程珣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脫掉外衣,渾身上下只裹着一件底褲鑽進被窩。
房間裏好長一段時間都靜默無聲,月光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影子,程珣把兩手枕在腦後問向晚困嗎,向晚說不困。
“那我們做點什麽吧!”
“做什麽呀,你說吧?”
程珣說:“要不你給我唱兩句歌聽?”
“我不會,但我告訴你左老師唱歌可好聽了,他會唱很多英文歌,還會拉手風琴。”
又是左秋明,程珣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會唱英語歌很了不起嗎,我還會用俄文唱《白桦林》呢,雖然我不會樂器,可我……我籃球打的特別好。
向晚久久沒聽到他說話,便問:“程珣,要不我給你讀一下,我最近看過的一首詩?”
程珣說:“行吧。”
向晚清清嗓子,“是卡裏紀伯倫的《我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
等等
程珣翻了個身,探頭看着向晚,“他為什麽要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一次還不夠嗎,竟然要鄙視那麽多次。”
向晚氣的重重吐出一口氣,“這首詩表達的是作者對以往生活的一種追悔,名字只是一種藝術表達,別太較真……你還聽嗎?”
“不聽了,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
接下來任憑程珣怎麽叫向晚,她都再不發一言,她面對着牆壁,把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一會兒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程珣在黑暗中發了會兒呆,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在水房洗刷的時候,程珣說:“向晚,我昨天晚上鄙視了一夜自己的靈魂。”
向晚剛含到嘴裏一口水,聽到他這句話差點嗆出來,“胡說,你明明睡得跟頭豬一樣。”
“你怎麽知道?”
向晚啪的一聲把牙刷扔進杯子裏,轉身就出了水房,張正民從外面買回來了油條豆漿豆腐腦,一家人圍着餐桌吃飯時,程珣見向晚不怎麽搭理自己,匆匆吃了幾口就想走,向晚開口對蘇雪梅說:“媽,我待會兒想去百貨商店買些布回來,你陪我去吧。”
張正民說:“讓小程陪你去,你媽去給我打打下手,不然我忙不過來。”
程珣心裏覺得向晚一定是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就開口說:“爸爸,要不我去給你幫忙。”
張正民也不知道這對小夫妻鬧的哪門子的別扭,等到了桦樹街的修車攤前,他問程珣是不是跟向晚吵架了。
“也不是吵架。”,接着,程珣就把昨天晚上的那件事講給了張正民聽,張正民聽後笑了好長一會兒,他要是知道女兒女婿一整晚都關在家裏讨論詩歌的話,就不和老伴躲出去了,害的他差點凍成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