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面裏,是一個衣衫破爛的少年,看他所處的地方,應是戰亂之地,地上躺着很多屍體,而少年就這樣拖着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将他們的屍骨放入一個巨大的坑裏面。
看到那些屍體的模樣,執玉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她何曾見過這樣的畫面。
最嚴重的也就是夢中自己死的場景了。
那少年卻是一趟又一趟的拖着屍體,動作絲毫沒有猶豫。拖到其中一個士兵的時候,從他身上掉了個東西下來,少年的動作頓了一下,将那染血的物什撿了起來,将上面的血跡擦拭幹淨。
擦幹淨後,執玉的眼睛瞪得比那少年的還要大,因為那玉珠,正是此刻碎成兩半的那顆珠子。
少年看着士兵的目光有些掙紮,玉珠的成色看起來很好。
猶豫了半晌,少年跪下沖那士兵磕了個頭,然後将玉珠小心的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随着天色暗了下來,少年也停止了背屍體,到了一處領了饅頭和米湯,便轉身走了。
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少年将懷裏的玉珠掏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這才慌忙把玉珠藏了起來。
沈放?
老祖宗?
執玉這才仔細的觀察起少年的模樣,可他臉上髒污不堪,根本就看不清楚長的什麽模樣。
不過從他們的交談中執玉倒是得知了一些信息,那個叫沈放的少年,正在打掃戰場。
雙方交戰,難免有死傷的,能夠打掃戰場的,自然是戰勝的那一方。
剛剛經歷過戰争,看着那些堆積在一起的屍體,軍中負責清理戰場的士兵根本就不夠,城中的将領便花了些銀子招了些百姓去清理。
那些士兵們則負責查看有沒有還活着的敵兵和回收那些兵器。
那個叫沈放的少年便是招來的其中一人。
他無父無母,流落成了街邊的乞兒,也是這次清理屍體出的銀子多,所以才過來的。
這些經歷,倒是與她沈家的那位老祖宗有些相似。
可是沈放既然沒有父母,又怎麽會多了個兄長出來?
畫面流轉的很快,戰場被清掃幹淨之後,沈放領了銀錢之後,先給自己換了身新衣服,把黑乎乎的臉也給梳洗幹淨了。
執玉這才看清楚沈放的模樣,大伯父家的三位兄長與這位老祖宗生的很是相似,尤其是三哥沈清安,與沈放像了七分。
換了衣服後,沈放又去吃了一頓好的,直到夜幕降臨,才摸着肚子離開。
可是走到半路,竟然碰見幾個醉漢,那醉漢似乎是知曉沈放身上有銀子,便不懷好意的走了過來。
沈放自然是不情願的,瞅準機會便想逃跑,誰知道一下子就被抓了回去。
掙紮間,懷裏的玉珠掉了下來,瞬間吸引了那些醉漢的目光。
見那些醉漢想要搶珠子,沈放哪裏願意,張口便咬了抓他的那個人,想要搶回珠子,也不知道誰踢了他一腳,力道之重,直接把他給踢到了牆邊,方才吃的東西和着血一塊吐了出來。
那些醉漢被沈放激怒,随手撿起一根木棍就要朝他頭上砸過去。
那棍子還沒碰到沈放,一只修長而骨節的手伸了過來,擋住了要落下的棍子。
沒等那醉漢看清楚來人,便飛了出去。
執玉也想看看,到底是誰救了她沈家的老祖宗,可是面前的畫面卻是越來越模糊,還沒看到那人的面容,就變得模糊一片。
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那些畫面似乎是找到了什麽一樣,竟然一股腦的朝着她湧了過來。
不屬于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執玉只能看見那些畫面從她腦海裏快速劃過,卻什麽都抓不住,實在太疼了,她撐不住,就直接暈了過去。
等執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但看到擺放在門口處的早飯,也能想到時辰不早了。
約摸送飯的那個,只将門打開了一條縫,把飯放進來,便将門關起來了,還沒發現她暈了過去。
執玉也沒胃口吃飯了,昨夜忽然多了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可是除卻她之前觀看的那一段,後面進入她腦海的記憶,閃的太快,她什麽也沒看清楚。
不過憑借着前面的記憶,還有一些零星的片段,也大概能猜到,救老祖宗的那個,約摸就是那個贈他寶物的神仙。
想到這裏,執玉忍不住嘆了一聲,若是也有神仙來救救她就好了。
“為何唉聲嘆氣?”
“若是像老祖宗那樣,有神仙顯靈就好了。”
說完,執玉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裏只有她一人,方才的聲音是哪裏來的?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執玉才發現,她家供奉祖宗的牌位上竟然坐着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驚得她連忙向後退去。
那人一身素衣,頭發也用同樣的布料綁了起來。
執玉皺眉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這料子,便是府中仆人見了,都會嫌棄的皺眉頭的。
不過這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掩蓋不了此人的氣質。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手裏還拿着一塊靈牌,雙目微阖,周身萦繞着淡淡的光芒。
執玉都看愣了,原以為季淮深的模樣世間少有,跟這個男人比起來,季淮深又算得了什麽。
正當她看得入神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忽地睜開了眼睛,目光直接落在了執玉的身上。
四目相對之時,執玉好似看到了一些畫面,面前這個男人對着老祖宗說道,“吾名,止戈。”
待畫面消失,執玉看向面前的男子,也看清楚了他手裏拿着的牌位,是老祖宗沈放的牌位。
還有地上已經碎成幾塊靈牌,靈牌上的字已經消失了,但是上面刻的什麽字,執玉還是記得的。
若面前的人當真是沈止戈,那就是她沈家的老祖宗了。
“老祖宗?”執玉試探着喊了一聲。
原本坐在靈臺上的人聽到她的聲音,擡眼看了過來,也不說話。
被他這麽盯着,執玉只覺得頭皮發麻,後來一想,這是她沈家的老祖宗,怕什麽,幹脆擡頭看了回去。只見那男子從靈臺上走了下來,執玉的心都提起來了,忍不住又退了兩步。
那人腳步一頓,輕笑一聲,走向了執玉,高大的陰影将執玉籠住,即便沒有擡頭,執玉都能感覺到對面的人在看她。
“你是沈放的後人?”
居然連聲音都這麽好聽。
反應過來的執玉呸了自己一聲,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能想別人的聲音好不好聽。
執玉擡起頭,與對面的人視線相對,心裏安慰這是自家的老祖宗,肯定不會對自己不利的。
入目的是一雙深似潭水的眼睛,他雖看向自己,可執玉覺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蝼蟻一般。
在他的視線下,執玉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是。”
眼前的陰影挪開了,他轉身看向身後的牌位,目光落在沈放的牌位上許久,最後又落到了地上的牌位上。
執玉警覺的後退了兩步,那人卻是伸手一指,牌位當即碎裂成了渣,露出了裏面已經泛黃的信封。
随着那人的動作,信封竟然直接飛到了他的手上,剛觸碰到他的手,那封信便化成了碎光,飄動的時候,好似還是字的模樣。
執玉也是才知道這牌位裏竟然還藏着這樣的一封信,有心想看看信裏寫的什麽,礙于那個男人又不好上前。
待看完信之後,只一擡手,信便化為了飛灰。
看着男人轉頭看向了自己,執玉又後退兩步,可她身後就是柱子,連後退的地方都沒有了,眼看着越來越近的男人,她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吾名,止戈。”
對面的男人忽然開口說道。
執玉知道啊,目光落在那個碎裂的牌位上,他不就是那位老祖宗。
擡頭看過去,面前的男人實在高大。
沒等她開口,祖宗卻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說道,與她四目相對,“你将吾喚醒,吾可滿足你三個心願。”
執玉愣愣地看着對面的祖宗,有些不确定的問道,“你,很厲害嗎?”
止戈皺眉,似乎是不明白執玉話中的意思。
執玉正要說話,門卻被人推開了,青竹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郡主不好……”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執玉身旁似乎有個什麽東西晃了一下消失不見了,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細看清楚,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青竹。”執玉喊了她一聲,青竹才回過神來。
青竹又仔細的看了一下,還是什麽都沒有,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執玉見青竹發愣,伸手在她面前擺了一下,“發生什麽事情了,慌裏慌張的。”
青竹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她來可是要找郡主說正事的。
“郡主,有一個自稱是季公子師妹的女子來了,她……她說要找郡主。”
“師妹?她莫不是叫尚姈兒吧?”
“郡主,你怎麽知道的?”
執玉這幾日被噩夢纏身,忘了什麽都不會忘記尚姈兒拿劍捅她的事情,此刻聽到尚姈兒比夢裏來的還要早,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