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翌日一早,侯府便有了傳聞,說永樂郡主要同那位季公子退婚,武安侯震怒,罰郡主到祠堂裏跪着去了。
世子膝下的三位公子聽聞,立馬就要沖到祠堂去看妹妹,沒想到被人給攔下了,就是世子夫婦求情都沒有用。
武安侯輕易不發火,忽然這麽火大,大家都有點發怵。
青竹把老侯爺的話都重複給了執玉,執玉盤腿坐在蒲團上,托着下巴點了點頭。
只怕不過一個時辰,她鬧着要退婚的事情就回傳便京城了吧。
“郡主,您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
“這般行事,郡主的名聲恐怕會……”
執玉擡手在青竹腦門上敲了一下,“傻丫頭,在這京城裏,我還有什麽好名聲啊。”
想她沈執玉可是出了名的跋扈,喜怒無常的。
且與自己和家人的命比起來,這點子名聲又算得了什麽呢。
執玉托着下巴嘆道,“倒是難為祖父了。”
畢竟是祖父定下的婚事,她鬧着要退婚,為難的是祖父。
不過看祖父祖母的态度,他們似乎有什麽事情瞞着。
她是因為做夢才知道那尚華真人的,可是祖父一聽到名字,就知道他是天闕宗的掌門了。
執玉思來想去,最後得出結論,必定是祖父見多識廣,所以才知道的。
畢竟按照慣例,那些修仙的門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凡界挑選有靈根的弟子,天賦好的就會被那些門派帶走修煉。
青竹都要急死了,怎麽郡主的關注點不一樣啊。
“行了,沒什麽事情你先回去吧。”執玉擺擺手說道。
“郡主,侯爺說了,這幾天,都不許給您送飯呢。”
“不送就不送呗,好了,回去吧回去吧。”執玉滿不在乎的說道,明面上不送呗,祖父又不會真把她餓着。
青竹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等她一出門,執玉毫無形象的躺在了蒲團上。
執玉只在祠堂待了一日便有些坐不下去了,盯着祖宗的牌位研究起來了。
沈家的祖先牌位并不多,放在最上面的,是那位叫沈放的祖宗。
就是這位祖宗年輕的時候有大造化,遇到了神仙,才給他們這些後人留了好些東西。
在這位祖宗旁邊還放了一個牌位,上面還蓋了一塊紅布,從執玉記事起就有這塊紅布的存在了,祖父說是他們沈家的另一位祖宗。
因為上面蓋了紅布,牌位上究竟刻了什麽,執玉也不知道,只是幼時聽祖父念叨過,說若是沈家有難,哪怕抄家滅族之罪,都得把這位祖宗的牌位給保護好了,絕不可有半點損傷。
執玉盯着看了半天,無奈紅布蓋的太過嚴實了,她什麽也看不見。
這會兒祠堂裏除了她也沒有別人,向祖宗告了罪之後,便伸手将紅布掀起了一角。
牌位上寫着兄長沈氏止戈牌位。
執玉捏着紅布的手頓了一下,覺得有些奇怪,這牌位上的字與旁邊的祖宗牌位上的字不太一樣?
聽到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執玉連忙将紅布放下,可因為太過着急,一不小心,竟然将牌位拽了下來,看着摔在地上的牌位,剛想撿起來,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四妹妹,你在裏面嗎?”
執玉聽到是三哥沈清安的聲音,頓時松了一口氣,将牌位撿起來放了回去,這才湊到門口。
“三哥,你怎麽來了?”青竹出去的時候,祠堂的門被鎖起來了,執玉出不去,沈清安也進不來,二人也只能隔着門說話。
“聽說你要同那個季淮深退婚,祖父發了好大一通火,罰你跪了祠堂,我來看看你。”
聽到沈清安的話,執玉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沒什麽,三哥,我沒事的,你回去的。”
“真的?”沈清安有些不信。“我早就說過了,那個季淮深不是個好東西,你偏不信。”
執玉也有些好奇起來了,當時祖父認出季淮深是故人之孫後,就提起了這婚約,當時三哥可是極力反對的,可惜她光顧着看季淮深的臉了。
“三哥,你當時為什麽反對我嫁給季淮深啊?”
沈清安冷笑一聲,“你還記得沈家嫡系子孫滿六歲後,都會去老祖宗留下來的庫房裏挑東西的事嗎?”
“當然記得了。”執玉滿了六歲之後才知道三個哥哥挑的東西,她記得,三哥挑的是一面鏡子吧。
“那可不是普通的鏡子,一見到他,那鏡子就感應到他身上的靈氣了,他卻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這般心機,能是什麽好東西。”沈清安當着執玉的面不好說,心裏卻是把季淮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執玉認同的點了點頭,季淮深确實不是個好東西。
可惜啊,家裏雖然有寶物,可是祖父卻沒有讓他們修煉的打算,待到他們生命到頭的時候,這些東西,還是要放回去的。
“三哥,你還是回去吧,免得讓祖父發現,牽累了你。”
“好,那等祖父氣消了,我找大哥二哥一塊給你求情去。”
“謝謝三哥。”
等沈清安走了之後,執玉又坐回了蒲團上,再看向祖宗牌位的時候,才發現剛才的那個牌位上的紅布滑了下來。
執玉走了過去将紅布撿起來,又蓋了回去,覺得不妥,又向祖宗牌位拜了拜,這才躺在蒲團上。
她在這已經待了一天,按照祖父的說法,她得跪祠堂三天,才能對外人表達出他的憤怒,是以執玉還要在這裏陪一衆祖宗待兩天才行。
想到是因為季淮深自己才在這裏的,執玉在心裏又把季淮深罵了一通,罵着罵着,她就睡着了。
嘴裏還嘟囔着,“季淮深,你個狗東西!”
不知從哪裏吹來的一陣風,将牌位上紅布給吹了下來,那紅布正好落到了執玉的手上。
牌位上毫無征兆的就裂開了一條縫隙,執玉卻眉頭緊鎖。
她又做噩夢了。
是尚姈兒初到侯府的時候,她自稱是季淮深的師妹,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季淮深是仙門弟子,不過也将尚姈兒客客氣氣的請了進來。
她一進來,就将他們侯府挑剔了一遍,似乎哪裏都不能讓她滿意。
後來執玉回公主府待嫁,尚姈兒借着陪她的名義,也跟着一起到了公主府。
夢裏的那個沈執玉多傻啊,為了一個季淮深,反倒是變得忍氣吞聲起來了,面對尚姈兒的話,也沒有反駁。
執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麽能忍,仿佛夢裏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一切就如她夢見的那樣,在尚姈兒把劍捅進她的胸口的時候,她醒了過來。
說來也怪,夢裏的其他事情她模糊有個印象,仔細想也想不出來太多的細節,可唯獨尚姈兒捅她的那段記憶,讓她尤其的深刻。
連着幾日做這夢,執玉內心裏煩躁的不行,她覺得不退了這門婚事,她得把這夢做到她死那天。
祠堂裏沒點燈,周圍很暗,執玉坐起來的時候手邊不知道摸到了什麽,想到那尚姈兒和季淮深,直接把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季淮深,你個狗東西!”
說起來,她對季淮深的怨氣遠大于尚姈兒,能定下這門婚事,是看雙方的意願,是他季淮深親口承認的婚約,還對她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若是他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願意,她沈執玉又不是下賤,豈會巴巴的貼上去。
耳邊傳來東西墜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木牌之類的東西。
這裏是祠堂,若是木牌落地,那她方才砸到的不就是祖宗的靈位。
執玉只覺得自己倒黴透頂了,這會是連家裏的祖宗都得罪了。
慌忙起身想要将燭火點燃,好看看她扔到了哪位祖宗的牌位,好向祖宗告罪。
誰知道她剛站起來,祠堂裏忽然亮了起來,發出亮光的,正是她挑選的那枚玉珠。
借着玉珠的亮光,執玉也看清楚了,她打落的牌位,是紅布罩着的那位老祖宗。
要命的是那個牌位中間還裂了一條縫,看起來十分的醒目。
執玉連忙回想了一下,她剛才蓋上紅布的時候,好像沒有那個裂縫。
把牌位拿了起來,摸着上面的裂縫,執玉只覺得自己的腦瓜子疼,把縫隙摸了一遍又一遍,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把祖宗的牌位給摔碎了。
“老祖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別怪罪我成嗎?”執玉看着老祖宗的牌位,這下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她把牌位放在面前,跪在蒲團上,想着自己手怎麽就能這麽準,一下子就扔到這牌位上呢?
她家的牌位怎麽這麽不經摔。
莫不是祖宗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所以生氣了?
偏頭看到了一旁正在發着光亮的珠子,執玉正準備把玉珠拿回來,卻不想那珠子竟然直接裂成了兩半。
手伸到一半的執玉:“……”
執玉在原地愣了片刻,只覺得心裏酸澀無比,淚水已經從臉頰劃了下來,正準備放聲痛哭。
裂開的玉珠光亮更甚,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不得不伸手擋在了眼睛前面。
帶适應了光亮,放下手之後,見那牌位上的字化作點點金光,竟然與那玉珠的光亮纏繞在了一起,随後顯出了一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