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執玉自然是沒能将季淮深踹下畫舫,畢竟他們并不在一塊兒。
看着季淮深上了畫舫,執玉難得心裏放松了些。
兩邊的畫舫雖然有些距離,但是那邊的四聲音還是能聽得見的。
畫舫上的女郎面色頓時就雀躍起來了,忍不住偏頭看向另一邊。
“那位,莫不是太子殿下?”
不知誰先開了口,她們這才注意到,那一群公子看似随意站着,可是卻将一人圍在其中。
“真是太子殿下。”盧六小姐與太子是表兄妹,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本來就提心吊膽的執玉聽到這話,立馬就走了出去,那站在其中的,确實是太子殿下。
季淮深此刻就站在太子的身邊,看模樣倒是與太子相談甚歡。
執玉後退兩步,深吸一口氣,那夢……果真應驗了。
退後的時候胳膊撞到了一個人,偏頭看過去,正是許三小姐。
太子都出現了,那許三小姐豈不是……
正想着,那邊的畫舫已經靠了過來,一衆女郎自然是要拜見太子的,執玉反應慢了一些,便只留她一人站着。
“見過太子哥哥。”
“阿玉今日怎的心不在焉的?”太子揮揮手讓那些貴女起來,笑着看向執玉說道。
往日裏這表妹可是一衆女郎裏最耀眼的那個,離的老遠就知道是她了,今日若不是她動作落于他人,還真是沒注意。
“昨夜雷雨交加,沒睡好。”執玉輕聲說道。
她記得許三小姐是會落水的,卻不記得她到底是為何落的水。
見她神色确實有些不好,太子也沒有再問下去,反而是邀請了那些貴女到他們的畫舫,左右地方夠大。
那些貴女自然也沒有拒絕,左右那畫舫上有她們的兄弟。
許三小姐被執玉盯的渾身不舒服,見她阿弟正在畫舫上,連忙走過去,卻不想一個踉跄,直接摔進了河裏。
眼看着她摔了,執玉直接懵了。
同她的夢境對上了。
耳邊傳來驚呼聲,眼看着許三小姐在水裏撲騰着。
“快救我阿姐,快來救我阿姐。”許三小姐的弟弟在畫舫上焦急的喊道。
太子正準備叫侍衛,只見身邊一個身影沖了出去,随後許三小姐便被人從河裏拎了上來。
“阿姐。”許三小姐的弟弟見姐姐被人救了上來,連忙走了過去,見她渾身濕透,又脫下自己的外裳給她披上。
“好俊的功夫。”太子将季淮深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将人救了上來,自己身上的衣裳卻未被水打濕,雖說救人的動作不甚美觀,可最大程度的保全的許三小姐的名聲。
不過,方才季淮深拉人的的時候,似乎就這麽踩在水面上,太子不由的深思起來,便是功夫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就這樣踩在水面上的。
思及此,太子再打量季淮深的時候,不由的多了幾分探究。
執玉卻是白了一張臉,身子晃了晃,腦中全是她夢中所見,最後季淮深就那樣将她扔進了火海裏。
“郡主。”青竹看出她的不對勁,連忙将她扶住。
一直盯着執玉的盧六小姐也覺得不對勁,她方才一直看着呢,那許三小姐落水的時候,離沈執玉還有些距離呢,又不幹她的事情,幹嘛這個模樣?
執玉搖了搖頭,想到她與季淮深的婚期定在三月之後,只覺得自己的死期将至。
再看到季淮深的背影時,難免就帶了些許幽怨,她恨,當日她就不該應安平公主的邀約去吃什麽素齋,更不該早早就回家,不然,也不會遇到倒在路邊昏迷不醒的季淮深。
可真真是作孽啊!
因出了這麽一個岔子,大家也什麽興致游湖了,太子走了之後,便也就散了。
想到自己要同季淮深同乘一輛馬車的時候,執玉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抗拒。
季淮深也察覺到了執玉的變化,以為她是為自己方才的事情鬧變扭,便解釋道,“我方才救那位女郎的時候,與她并沒有什麽過多的接觸。”
執玉聞言,偏頭看了季淮深一眼,他面目真摯,配上那張臉,若是沒做那個夢,執玉這會兒定是點頭嬌笑,然後為他沏茶送點心。
現在的執玉嘛,除非是她瘋了,才會那麽做。
“救不救是你的事情,與我沒有幹系。”
季淮深聞言,皺眉看向執玉,不明白她怎麽忽然與他生疏起來了。
執玉這般模樣,與往日很是不同。
季淮深沒有再說話,只是坐在那裏,兩個人再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馬車在武安侯府門口停了下來,執玉沒等侍從将馬紮放好,便徑直跳了下去,進府的背影也顯得有些倉皇。
季淮深見狀,目光中的探究更深了。
執玉剛回到院子,還未坐下,就聽到丫鬟說武安侯夫人來了。
原來聽聞執玉在門口差點出事,武安侯夫人急忙到了落雪院去看執玉,見她不在,心裏焦急,知她出去游湖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知道她回來了,還是沒忍住過來看看。
至于季淮深,剛進門就被武安侯叫了過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讓人去查,馬究竟是怎麽受驚的。
“乖孫女,到底是怎麽回事,快跟祖母說說。”武安侯夫人見執玉沒事,連忙拉着她的手坐下說道。
執玉是沈家這一輩裏唯一的女孩兒,所以打小老夫人就疼她,知道她差點出了事,也有些後怕。
“祖母,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執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也只能寬慰老夫人,讓她別擔心。
再聽聞今天游湖的時候,那許家三小姐出了事情,武安侯夫人只拍胸口,說今日就不宜游湖,祖孫兩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老夫人走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的,讓執玉最近沒事千萬別出門。
執玉連連點頭,她不出去,肯定不出去。
游湖發生的事情,說明她的夢是真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她得琢磨琢磨,該怎麽退了這門親事才行。
那尚姈兒簡直就是個瘋子,她明知道嫁給季淮深會被尚姈兒捅死,還執意要嫁給他,那她與尚姈兒有什麽區別?
執玉深吸一口氣,這婚事是祖父訂下的,只怕要退婚,還得過祖父那一關。
可祖父似乎是對季淮深很滿意,這又讓她有些擔憂,恐怕親事不是那麽容易退的。
且她還有需要季淮深的地方,夢裏季淮深和尚姈兒下獄之後,妖魔肆虐皇城,致使百姓死傷無數。
皇帝舅舅更是被那些妖孽的戾氣所傷,雖然季淮深救了皇帝舅舅,卻也留下來咳血症。
執玉不想讓皇帝舅舅受傷,更不想父親和母親與自己一起死。
許是太過憂慮,夜間入睡的時候,她又夢見了尚姈兒拿劍捅自己的畫面,這次的畫面更加真實,痛覺也更加明顯。
她還看見尚姈兒目光含淚的對着季淮深說道,“師兄,這女子擺明有問題,那妖孽殘害了多少女子?唯獨她躲了過去,難道你不覺得有問題嗎?你定是被她給欺騙了。”
“她配不上你,你将來是要接管我爹的掌門之位的,怎麽可以留戀凡間的兒女情長?”
“即便你真與她成親了,十幾二十年後,她的容顏老去,你卻毫無變化,那個時候你還能說出這些話來嗎?”
尚姈兒的話語不停的在她腦海裏響着,還有她舉劍刺過來的模樣。
執玉想要躲開,卻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直接就被吓醒了。
“郡主,郡主,是不是又被夢魇着了?”在外面守夜的青竹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就看到執玉坐在地上發愣的模樣。
“青竹?”看到青竹,執玉還有些不敢相信,握住她帶有溫度的手,才松了一口氣。
是她又做夢了。
“郡主,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吧。”青竹看着執玉還有些發懵的神色,掏出一塊帕子給她擦了擦頭上的汗,又将她扶了起來。
連着兩日都夢魇了,青竹有些擔憂的看着執玉。
執玉搖了搖頭,卻怎麽都不肯回到床上休息。
她都不敢相信方才那是一場夢?夢中場景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發生過的。
推開窗戶,迎面的風吹過來,執玉才慢慢的冷靜下來。
青竹怕她着涼,連忙給她披了一件外衣。
月上柳梢,疏影橫斜,那地上的影子随着風在擺動,執玉盯着窗外看了好一會兒,好似看到了拿着劍朝着她走來的尚姈兒,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郡主,您的衣裳。”青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到執玉就這麽跑出去,被長公主知曉了,定是要責怪下來的,匆忙拿了一件披風就跟了上去。
路過演武場的時候,聽到那邊有動靜,立馬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過去。
跟在身後的青竹追上了她,聽到院子裏面的聲音,頓了一下,将手裏的披風搭在了執玉的身上。
做完這些,青竹才偏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郡主,好像是季公子在練劍呢。”
武安侯是武将,當初建府的時候,專門留了這麽一塊地方做演武場。
執玉站在那裏,能将季淮深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舞動之間劍光四溢。
她的祖父是随先皇征戰過的,執玉是見過祖父練長槍的模樣的,也沒有季淮深這般有氣勢。
季淮深原本要收劍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轉身便向她刺了過來。
執玉會些功夫,看着劍刺過來,原本是想要躲的,可是季淮深的目光讓執玉想到了夢裏他毫不留情的點了一把火,看着她屍身化為灰燼的模樣,頓時愣在了原地。
好在快要刺到她的時候,青竹叫了一聲,季淮深劍鋒偏了一寸,在半空留下一道劍光,這才将劍收了回來。
“阿玉?你怎麽在這裏?”季淮深看着執玉披頭散發的模樣,也有些驚訝。
執玉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季淮深,無疑,季淮深的外表是很俊美的,若不然,她當初也不會連猶豫都沒有就救了她,而此刻看向她的眼中的欣喜是藏不住的。
這樣的季淮深同她夢中的那個,一點兒也不一樣,滿眼都是她。
可是執玉不敢賭啊,這世道上,從不缺翻臉無情的人,對她的好,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季公子。”
聽到執玉的稱呼,季淮深的笑容頓住了,眼中緊緊的盯着執玉,似乎是不明白執玉怎麽忽然間喚了稱呼。
“阿玉,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執玉垂眸看着自己的鞋,上面的繡花很是精致,就是做鞋的緞面,都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東西,放眼整個大齊,能穿上這樣鞋子的,也沒有幾個人。
可是她這樣的做派,在季淮深的師妹眼中,只是凡夫家的嬌氣小姐,凡間的皇室對他們這些修仙者來說,又能算個什麽?
若是哪家的孩子被宗門選中了,就是皇帝都得敬他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