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連拍了幾天打戲,從夏瘦了好幾斤,童休轉着她的臉,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啧啧贊道:“這臉多上鏡,面膜貼上去指不定還大了!”
“別誇張。”從夏拍下他的手。
“面膜?”齊敏兒的經紀人紅姐上前,沖童休笑了笑,“什麽面膜啊,不是贊助商的吧?”
“就是贊助商的啊。”
“這才拍了多少天啊,廣告都接了?”
“廣告商挑的,臉小适合吧。”
齊敏兒的臉偏長,下巴削得尖了些,紅姐臉色變了變,踩着高跟往外走。
“你們這方總撐着腰,當然是不一樣了。”
“別理她。”童休看向從夏,“每天都這麽陰陽怪氣的,老陰陽人了。”
“知道。”她拎起包,“我們該出發了。”
三個小時後,從夏站在幕布前,小臉對着打光燈微微揚起,完成廣告中黑眼圈女孩的華麗蛻變。
她托着面膜盒沖攝像頭微笑:“均勻透亮,嫩白煥膚,我用SY面膜,從此熬夜不用怕!”
“可以,這條過了,剛剛那個在電腦前工作的鏡頭再補一個就行。”導演喊了卡。
從夏又去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聽見導演沖童休道:“鏡頭感很好啊,笑得那麽好看,怎麽不接個牙膏的廣告?”
童休無奈擺擺手:“新人嘛,說起來還得感謝咱們SY選了從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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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再過幾天我還有個牙膏廣告來着,不算代言人,就是個品牌推薦大使的位置,錢也不多,有沒有興趣啊?”
“那當然是有啊,這回真是遇貴人了!”
從夏坐到電腦前,還有些震驚,她真是太佩服童休接活的能力了。
鏡頭裏的女孩頂着一頭亂發,敲完鍵盤後,一轉身就見到了鏡子裏膚色暗淡的自己,終于忍不住崩潰捂臉,直到旁邊出現了一張面膜。
“好!”導演喊話,“補完了。”
“謝謝導演。”
“下次牙膏那廣告,具體時間還沒定,到時候通知。”
“行,真是謝謝白導。”童休笑得燦爛。
半個小時後,從夏換好自己的衣服,一身簡單的及膝白裙,在夏日裏顯得淡雅清新。
“比剛剛戴着大黑框眼鏡的樣子順眼多了。”童休開着車,駛進商務大道,“今天沒活兒了,去哪兒啊?”
“回方家吧。”前幾天葉姨說方澤易的手動過之後,她一次都沒回去過,有點不好意思。
“咱們認識這麽好些天了,關系也那麽好。”童休從後視鏡裏望了眼閉眼休息的從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方總女朋友?”
從夏聞言,掀起眼皮。
“咱們也得做好準備是不,萬一突然來了個爆料什麽的。”
“……算吧。”
“啥?”
“就按男女朋友的關系,準備吧。”
童休一個激動,踩下油門,車速飙升,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下來:“我說呢,為什麽沈總還親自把合同給你送來,敢情你是方氏未來的皇後娘娘?”
方家老宅到了,從夏下了車,回頭沖童休道:“皇後娘娘是不可能的,除了男女朋友的通稿之外,你要不再準備個分手的?”
童休看着她進門的身影,恨鐵不成鋼:“就不能有點理想啊?”
……
今天天氣不算好,烏雲在空中不斷逼近翻湧,壓得很低,從夏進了方家庭院不久後,就有雨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一點一點打破濕悶的氣壓。
她飛快往裏奔,管家很快開了門:“從小姐,怎麽沒叫我拿傘接你?”
“沒事兒。”她擺手,準備回房間先沖個澡。
但卻在玄關處,見到一雙細高跟。
來客人了。
她這樣想到,才換上鞋往樓上走,就聽見了方澤易房裏兩道說話聲。
“這些天偶爾能動一下,就是不知道要多久能醒。”
“我這段時間都在江城,等澤易醒了再走。”
“韻和,住老宅吧,不管怎麽說都方便些。”
“不了,我訂了酒店。”
聽見門外的腳步聲,老太太扭頭一看,很快招手:“小夏回來了?”
從夏理了理有些濕的頭發,往裏走去:“今天休息了,所以過來看看。”
她一進門,就見到了床前那一道身影,長波浪披在耳後,一身改良的旗袍,顯出高挑完美的身材,妝容精致神态年輕,眼尾沒有一道紋路,只是眼尾淩厲,就連唇角都顯出幾分鋒芒。
她笑着打了打招呼:“您好。”
女人伸出手,紅唇揚了揚:“你好。”
說完,她看向老夫人:“這就是澤易那個?”
“是她。”
從夏眨眨眼,正盯着女人看,突然眼前就出現了她放大的臉。
她湊得很近,看了很久以後道:“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從夏點點頭:“嗯……是見過的。”
在五年前,也是一個下雨天。
烏雲随着狂翻湧,但卻遲遲沒有雨落下。
從夏背着書包,手上拿着一把小花傘,打開車門沖她爸抱怨:“幹嘛今天這麽早就送我來啊,都沒學生的。”
從文遠指了指校門口一道身影:“那不是學生嗎?周一起早些,這一個星期精神都好。”
“這什麽歪理?”
從夏氣鼓鼓關上車門,往校門口看了眼,什麽人啊,來這麽早受罪……
她慢吞吞往前挪,和保安大叔打了招呼後,又往教學樓走去。
前面那道身影一直和她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心想:這人走的也挺慢,可能也是被自己爹媽坑的來早了。
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就停下了腳步,整個人靠在牆邊,一手捂着肚子,脊背微屈,顯出少年削瘦好看的腰身。
這一看就不是很對勁。
從夏很快跑上前:“同學,你怎麽了?”
他微微擡眼,眸光在額前發絲下顯得有些晦暗。
“沒什麽。”清越的音色中帶着些難以察覺的隐忍。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從夏怔了怔。
方澤易。
她現在可認識他了,兩回月考都都年級第一的學霸酷哥。
也是被她占了座位和拿走了物理練習冊的那位。
這麽一想挺不好意思的。
從夏沒走人,她壓低了聲音:“是要拉肚子嗎?我有紙。”
方澤易慢慢直起身子,耳垂倏地帶上幾分紅意,像是有點惱怒。
不是拉肚子,那就是胃痛了。
她很快擡手扶住他:“要不……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手臂突然被人扶住,淡淡的溫熱慢慢滲進脈絡。
方澤易垂眼:“現在周一,醫務室的醫生還沒來。”
“那等會等老師……”從夏看了眼他緊鎖的眉頭,又改了主意,“算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方澤易沒搭腔,只是任由她扶着,慢慢往校門外走去。
從夏叫了車,她沖司機道:“麻煩去下市第一醫院。”
話音剛落,方澤易就道:“不去醫院,去流雲居。”
司機回頭看了眼,最後聽了男生的。
從夏不高興:“為什麽不去醫院啊?”
方澤易微微阖眼:“我家有藥。”
“老毛病啊?”可憐兮兮的,從夏不生氣了,她拿出手機,“你班主任電話給我下,我給你請個假。”
他報出一串數字,過了幾分鐘,從夏請完兩個人假後,掏出了書包裏的巧克力。
“是不是因為沒吃早飯低血糖啊?”她想了想,“我爸之前也這樣過,要不先吃個巧克力補充糖分?”
他應了一聲:“也許。”
而後抽出她手中的巧克力看了兩眼,最後塞進口袋。
從夏:“你吃啊。”
方澤易:“不愛吃巧克力。”
不愛吃……不愛吃你還給我啊……
從夏嗆他:“那你也不愛吃早飯嗎?”
他掀了掀眼皮:“差不多吧。”
好氣人……
從夏深吸一口氣:“你等會自己走回家吧,我不扶你了。”
方澤易沒再搭腔了,只是将手伸手口袋,把玩着那塊小小的巧克力。
話是這麽說的,只是等下了車,她又老老實實地扶住了病患。
“你住哪兒啊?”
“12幢。”
從夏點點頭,正要讓他帶路,一陣風過,雨就倒了下來。
“我的傘!”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傘呢?”
“在車上。”
“你看見了不提醒我?”
“忘了。”
“算了。”從夏咬咬牙,“先去你家。”
流雲居是個別墅區,12幢好找,但路遠,好不容易進了門,他們兩個渾身都濕透了。
“我先給你找藥,在哪兒呢?”
“玄關櫃子裏。”
從夏打開玄關,見着藥箱後,翻找了很久,沒見着和胃相關的。
她看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上拿了兩條浴巾的方澤易:“沒有啊。”
他腳步不頓,純白的浴巾一下蓋到了她頭頂。
而後她聽見他不緊不慢道:“那就在我書包裏。”
從夏真是……沒話說了。
她打開他書包找了找,還真找着藥了。
“你吃完藥,去洗個澡吧,不然到時候感……”她說到一半,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方澤易就着水吞了兩顆膠囊,黑發被淋濕,貼在他的額角,顯得他整個人都溫和了不少。
“浴室在這邊,你可以去洗澡。”他指了指右邊,而後上樓,“衣服我給你找。”
從夏思忖片刻,就在要打第二個噴嚏之前,接過方澤易給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等她洗好澡,穿着明顯大了不知幾個號的衣服褲子去到客廳的時候。
聽到了一聲輕笑。
方澤易顯然也洗過澡了,換上了幹燥清爽的衣服,他後仰着頭,靠在沙發上,輕輕地笑了一聲,露出了右嘴角下一個很小很小的梨渦。
轉瞬即逝。
他在嘲笑自己。
從夏恨恨地把衣服褲子卷到手肘腳腕。
“你沒事我就走了啊。”她走到沙發處,拿起自己的書包。
巧克力往上抛了一下又被接住,方澤易沒搭話。
“你可以借把傘給我嗎?”
“沒傘。”
“……”
方澤易道:“你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從夏想了想,也對,她得等自己的衣服烘幹了再走。
于是她坐到沙發上看他:“你肚子還痛嗎?”
他神色恹恹,不停抛着巧克力:“還好。”
聊不下去,這個人完全不會接話題,從夏靠在沙發上,再也不想說話了。
今天早上起太早,她幹脆閉着眼養神。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道聲響。
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一回頭,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提着箱子站在玄關處,妝容精致,目光詫異。
方澤易和她的距離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有點近。
從夏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女人沖方澤易挑了挑眉:“女朋友?”
“不是不是。”從夏跳下沙發,“是同學。”
方澤易瞥她一眼,悠悠開口:“我胃痛,從夏送我回來。”
“姐姐好。”從夏臉紅,盡管猜到了女人和方澤易的關系,但對這那張年輕的臉還是叫不出阿姨兩個字,她匆匆打過招呼後,就沖進浴室,換上已經烘幹了的衣服。
“我去學校啦。”她背起書包,沖方澤易揮揮手,“再見。”
“哦。”方澤易起身,長手一撈,撈起了書包。
直到出了門,從夏才注意到後頭的方澤易。
“你怎麽也出來了?”
“因為,我也要去學校。”
“……”
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很詭異,明明那個藥就在書包裏,她偏偏又帶着他回家,結果丢了傘又淋了雨,最後還被他媽誤會……
方澤易腳步緩慢,他望了望天:“明天早上,我還你傘。”
“一模一樣的嗎?”
“嗯。”
雖然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詭異,但是雨過天晴,她看到空中挂着的那一道彩虹後。
又覺得心情也不算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