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刺
在客棧待了幾天後裴予軒帶着鳳籬出了皇城,一路上舟車勞頓讓打小沒出過遠門的鳳籬微微有些吃不消。
“好了,就在這裏停吧。”
馬車一個小客棧門前緩緩停下,車夫走進客棧,一盞茶的時間後回來禀報“大人,沒有空房了。”
裴予軒眸子裏閃過一絲訝異,在心裏算了算時間,更覺得有些奇怪“還不到七夕,今年的旅店怎麽這麽早就住滿了?”
“屬下也覺得很奇怪,就向老板娘打聽了一下。據說是從麒安跑出了一群災民,他們紛紛在店裏投宿所致”
裴予軒想了想,“前陣子那裏瘟疫鬧得厲害,已經吩咐撥了不少款,他們怎麽不在麒安安心養病,卻跑到這麽遠的地方?”
“屬下也不知情。”
“城外方圓五裏也就這一家旅店,看樣子今晚只好在馬車裏将就一下。”裴予軒看了看鳳籬因為疲勞而慘白的臉,心裏充滿了濃濃的愧疚。
鳳籬見裴予軒看他,沖他擠出一絲笑容來。
馬車被趕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車夫進客棧買了些吃食回來,和裴予軒說了些情況後退隐到一旁。
鳳籬知道車夫就是裴予軒的貼身侍衛喬裝假扮,從容的舀了一碗粥後坐在馬車上吸溜吸溜喝了起來。
裴予軒撩開車簾看了看天色,緩慢地把簾子放下,轉身卻見鳳籬捧着一個碗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接觸到自己的目光後又心虛的低下頭喝粥。
“怎麽?”
“沒……沒事。”
偷窺被發現的鳳籬一邊擺手一邊吞吞吐吐的解釋,這時候一粒米好死不死的卡在了喉嚨裏,難受至極。
“別亂動。”裴予軒皺眉,纖細的手指捏住鳳籬下巴“乖,張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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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張絕色的容顏離他如此之近,鳳籬一個掙紮,那粒米便順着食道滑了下去。
“呼”。
鳳籬伸手摸了摸脖子,接過裴予軒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要再喝粥了,吃魚吧。”
裴予軒遞過來一盤魚,只是裏面的魚刺已經被他挑了個幹幹淨淨。
鳳籬拿起竹筷吃魚,竟意外的發現這家店做的魚異常鮮美。片刻後,整整一條魚已經進了他的肚子。
鳳籬打了個飽嗝,抱着肚子靠在墊子上。
裴予軒從馬車裏拿出一床薄被遞給鳳籬,“雖說已經是夏天,但畢竟不比在客棧裏面,別着了涼。”
鳳籬聽話的拉上被子把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安心的合上眼睛。
夜色接踵而至,同時來到的還有晚風。
鳳籬其實沒睡着,他在夜色裏睜開雙眼,翻了個身,脖子上的鈴铛在漆黑的夜裏輕輕響了一聲。
馬車外漸漸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以及老人咳嗽的的聲音,這讓鳳籬豎起了耳朵。
裴予軒的身子靠在車廂上,在夜色裏只看得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他早已做好了守夜的準備。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夥今晚就在外面歇息吧,沒有多少盤纏了。”
接着傳來的是悉悉索索放東西以及鍋碗碰撞的聲音,空氣裏漸漸傳來米香味。一個稚嫩的孩子哭着說‘娘親我餓’,接着耳邊就傳來一陣狼吞虎咽的聲音。
“吃吧吃吧,可憐的孩子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一個婦人嘆氣,聲音裏是道不清的疲憊。
周圍忽然陷入了沉默。
“大夥也吃些,吃飽飯了咱們就進京去,去見那裴大人。”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說。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裴予軒仿佛已經想到了什麽,在黑暗裏微微皺眉。
“爺爺,裴大人真的會為我們主持公道嗎?”
“裴大人是個好官,撥款治病都是他進谏要求的,他會幫我們的”
“呸!別提那撥款,一提俺就來氣,那個姓朱的姓孫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把銀子私吞了不說,還不給咱們飯吃,幸虧咱們偷跑出來,不然非得餓死在那兒鬼地方!”一個中年男子插嘴。
裴予軒眉頭越皺越緊,一張薄唇緊緊抿着。鳳籬把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伸手撫平他的眉毛。
裴予軒轉過身子,幫鳳籬掖了掖被角。
馬車外漸漸傳來男人打呼嚕說夢話的聲音,時不時有人咳嗽兩聲。就在這一片祥和之中,突然出現的腳步聲顯得那麽刺耳。
“不許動,把他們都圍住!”
“大人,求您開恩啊,請放我們一條生路。”
“混賬老東西!朱大人說了,帶有疫病的百姓不得離開麒安,私自逃出者,亂棍打死!”
裴予軒冷哼一聲,伸手撩開簾子,借着朦胧的夜色,他看見十幾個身穿官服手舉火把的人粗暴的伸腳老人踢到一邊。
“我們沒有得病啊大人!”
便随着最後一個音的落下,周圍撲通一聲,不遠處的幾個穿着破爛衣服的難民紛紛跪下,蓬頭垢面的老人孩子婦女哭喊。
“求大人開恩吶。”
如此悲傷的聲音伴随着身後嗚嗚的風聲,顯得有些凄涼。
周圍響起了雜亂的砰砰磕頭聲,多而響,每一下都好像磕在裴予軒的心上,讓他痛的皺眉。
“小……”鳳籬剛想說些什麽,卻被裴予軒捂住了嘴巴。
裴予軒垂下眼睑,碎玉般的聲音在夜裏顯得如此突兀,“記住今天你所看到的,身為一國君王,以後該做什麽,知道了嗎?”
鳳籬點頭,當目光瞥到馬車外時卻忽然在裴予軒的懷裏劇烈掙紮起來,因為他看到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拿着手裏的棒子狠狠地砸向一位抱着孩子的婦女。
“畜生。”
裴予軒悄無聲息地伸手彈出一顆石子,打掉了男人手中的棒子。埋伏在周圍的影衛聽從裴予軒的旨意,沖上去拼殺起來。
就在他們拼殺之際,馬車忽然一個劇烈晃動,緩緩的移動了起來。
裴予軒伸手撩開簾子,卻發現沒有人駕着馬車!
車轱辘壓過一塊凸起的石頭,車子又是一陣距離晃動,鳳籬不由自主的向馬上一邊滾去。
裴予軒抱住鳳籬,把他放回座位上,接着從馬車裏跳到馬背上,吩咐了一聲‘皇上坐好’,不顧馬背的劇烈颠簸,伸手緊緊握住了缰繩。
此刻,在鳳籬的視線裏,在明亮的月光下,他烏發藍袍,衣袂飛揚。
鳳籬捂住嘴巴,眸子裏透露出驚訝。
裴予軒神色從容淡定,純黑的眸子裏有的只是波瀾不驚,在他的控制下馬車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嗖,一支銀箭擦着他的耳際而過,如此近的距離讓車廂裏看的鳳籬吓出了一身冷汗。
裴予軒眸子一眯,伸手擋掉了幾支箭。就在這時候箭的方向忽然發生了改變,依舊是如麻般的飛來,只不過是從射向他改為了射向馬。
在他驚愕之際,一匹馬中箭,嘶鳴一聲,瘋了似的邁開蹄子往前跑。
裴予軒險些從忽然躍起的馬上落下,他急忙穩了穩的身子拉緊手裏的缰繩。接着更多的馬中箭,不消片刻,馬車上的四匹馬已經進入了癫狂,開始沒命的往前奔跑,無論怎樣拉缰繩和呼喊它們都充耳不聞。
而不遠處,是一座懸崖。
裴予軒忽然明白了射箭人的用意,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拖住影衛,而是要治他們于死地!
“做夢。”
他冷笑,輕踩在馬背上,借力在空中轉身,如一只絕美的藍色蝴蝶,鑽入了車廂中。
馬車已經颠簸的厲害,發出難聽的吱嘎聲,仿佛随時都要散架。裴予軒扶住在臉色慘白若紙的鳳籬,伸手摟過他纖細的腰肢,一雙黑眸對上鳳籬的眼睛。
“皇上,您相信臣嗎?”
“相信。”
在這颠簸中,鳳籬想也沒想兩個字就脫口而出。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接着就是風撲打衣擺的聲音以及嗚嗚的風聲。裴予軒的烏發在風中飛揚,那絕美的容顏是那樣的近在咫尺,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觸碰……
裴予軒把鳳籬緊緊摟入懷中,像他預料的那樣,後背先落地,接着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止下來。
背部受到如此劇烈撞擊,如此鑽心的疼痛讓裴予軒猛人嘔出一口鮮血來。
裴予軒劇烈的咳嗽着,每次一呼吸就帶動鑽心的疼。即使這樣,鳳籬在他的懷中仍舊沒有損傷分毫。
鳳籬呆在了他的懷裏,然後就聽到裴予軒輕輕笑道,“皇上,您若再不起來,就要把微臣壓死了。”
鳳籬急忙從他的懷裏爬起來,眼前的裴予軒身上的藍袍已是破爛爛,原本潔白如雪的胳膊上也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眼裏的裴予軒永遠都是幹幹淨淨,如谪仙般一塵不染,幾時這麽狼狽過?鳳籬忍不住紅了眼眶。
“哭什麽?”裴予軒皺眉,強撐着身子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跡。
鳳籬伸手去扶他,卻被他一下打開。
“皇上不會以為臣會死在這裏吧?”他笑道,眼睛比天上的星子還明亮幾分。
鳳籬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看着地上的那一灘血,小嘴馬上又癟了起來。
裴予軒原本想伸出手碰一下鳳籬的臉頰,結果看到自己沾滿了灰塵的手指只好作罷。
見鳳籬的小臉擰巴在一起,他輕松的笑笑,“皇上您有所不知,最近臣總覺着胸悶氣短,估摸着是有點上火。如今這一口血吐出來,倒是舒服多了。所以,不要擔心。”
他又接着說,“皇上,我們快走吧,臣擔心他們還會追過來。”
聽了裴予軒的話,鳳籬的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裴予軒拉着鳳籬跑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下,兩個人的發尾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白色,清冷又美麗。
裴予軒估摸着那些人一時半會是追不上來的,便寬了心,拉着鳳籬在樹下坐下。
“皇上,怕是一時半會回不去了。地上涼,您若是困了,可以枕在臣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