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城
溫涼的夜色,帶着少許涼意的月光從支起的窗戶流過後傾瀉一地。
周圍是那樣靜,在這寂靜之中,門被輕輕地打開,一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悄無聲息地走向在床上熟睡的兩個人。
床上的兩人睡得極熟,一個相對較小的男子枕在另一個男子的胸膛上,嬌小的男子曲着腿,一手緊緊拉住那個男子衣襟,長睫低垂,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睡得極是香甜。
另一位男子側着頭,前額抵着嬌小的頭,狹長的眸子安靜的合住,修長的手搭在嬌小男子的肩上。
輕輕地接近了,黑衣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絲絲的殺意,對着床上那位嬌小的男子舉起了手裏的刺刀,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就在這時,裴予軒合住的眼睛突然睜開,從袖口裏甩出一枚刀片,直取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躲閃不及,一刀斃命。
裴予軒不去理他,環住住鳳籬的腰身往懷裏帶了帶,尖尖的下巴抵在鳳籬的發上,慢慢又合上了眸子。
窗戶大開着,裴予軒站在窗前,身上的藍袍被晨風吹動,左手上立着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信鴿左腳上綁了一個信筒。
他摘下信筒,取出裏面的紙條。墨色的眼睛微微轉動,紙條被他抛入了燭臺中,化為灰燼。
他從懷裏拿出一張早已寫好的紙條,放入信筒。鴿子撲啦啦飛走,此時天邊剛出現第一縷微光。
他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黑衣人的屍身早已被他處理掉,屋內的血腥氣味也已經發散的差不多。只是一想到竟會有人半夜偷襲,裴予軒便覺得有些頭痛。
“嗚。”床上的某皇的眼睛慢慢睜開,額發淩亂。
“再睡會吧,還不到起床的時辰。”裴予軒飲下一口茶,淡淡的苦澀讓他微微皺眉。
小皇帝點了點頭往床上倒去,眼睛還未閉上就又爬了起來,兩條腿在床邊晃着,衣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露出一片白嫩嫩豆腐似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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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了……”
鳳籬揉着眼睛,大大地打了個呵欠,聲音極是委屈的不行。
“要起身嗎?”
“嗯,小軒軒我好餓。”
裴予軒細心地幫鳳籬穿戴衣物,聽到鳳籬的話,原本想招店小二備些早點送上來,但轉念一想起昨晚黑衣人剛斃命于此,便覺得不怎麽有食欲。
“出去吃可好?”
“好!”
雖說還沒到起床的時辰,但是百姓們早已開始忙碌了起來。做早點的、為人量尺寸定做衣服的、賣菜的,還沒走多遠,耳邊早已是吆喝聲連片。
見兩人生得俊秀,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小販們的吆喝聲又大了幾倍。
鳳籬開心的不行,早已忘記下來的初衷,興奮地拉着裴予軒到處走來走去,摸摸這個,看看那個。看到喜歡的東西又不敢買,只好小心翼翼的看向裴予軒,待他家丞相點頭之後才掏銀子買下來。
“小軒軒,你看這個怎麽樣?”
鳳籬抓着一串綠色的珠子,沖他揮了揮胳膊。
裴予軒輕咳一聲,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這是一些劣質的東西串成,珠子表面暗淡無光,但偏偏不識貨鳳籬還一個勁的問他怎麽樣。
“皇……方籬,你看這個怎麽樣?”
裴予軒不忍心打擊小皇帝的品味,伸手在攤子上緩緩勾起一枚小小的鈴铛。鈴铛聲清脆悅耳,只是樣式有點陳舊,不過倒是更有點古樸的味道。
“本以為你會喜歡的,記得你很喜歡綠色的”鳳籬癟癟嘴,把珠子放回攤子上,目光又被裴予軒手中的鈴铛吸引。
裴予軒把鈴铛翻過來,看到鈴铛內壁的花紋和字後微微訝異了一下,“九曲玄音鈴怎麽會在這裏?”
裴予軒合起手中的折扇,把鈴铛攥入手中,對擺攤的婦人說道:“這枚鈴铛還有剛才那串珠子,我都要了”
付了錢,裴予軒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條銀色絲線把鈴铛串起來,挂在鳳籬的脖子上。
“欸?”鳳籬摸着胸前的小鈴铛,捏起輕輕搖了一下,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響,鳳籬忍不住又搖了好幾下。
“喜歡嗎?”
“喜歡!超喜歡!小軒軒送的我都喜歡!”
鳳籬彎彎着眉眼,這可是裴予軒除了生辰賀禮外第一次送他東西呢。
裴予軒把那串不起眼的珠子收入懷中,“這串珠子就當是送給我的禮物了。”話鋒一轉“餓了吧,帶你去吃東西。”
鳳籬小心翼翼的把小鈴铛放在衣服最裏面,反複查看了好幾遍确定是否藏嚴實後才擡起頭“好的呀。”
兩人在一個小店內坐下,裴予軒簡單要了些早點,糕餅剛從蒸籠裏拿出來,熱氣騰騰的端上桌,香的鳳籬直流口水。
鳳籬眼巴巴地看着,卻想到裴予軒警告他的話而不敢下手。
“可以了,請用吧。”
裴予軒話音剛落,鳳籬便拿起一小塊糕餅塞緊嘴巴裏,又舀起一個圓鼓鼓的馄饨,也顧不上等它變涼便吸溜吸溜吃進肚子裏。
“唔,好燙!好燙啊小軒軒!”
鳳籬原本享受的神色一變,眼裏竟彪出了淚來,好不容易咽下了嘴裏的吃食,淚汪汪地伸着舌頭。
“……”
他們鳳國的皇帝是個笨蛋嗎?
裴予軒慌忙捏住鳳籬的下巴仔細查看,還好,沒有傷的很厲害。
裴予軒松了一口氣,把鳳籬的碗拿至面前,白皙的手握住湯匙,輕輕地來回攪拌,一大團白茫茫的水汽從湯裏飄散出,模糊了他的眉眼。
鳳籬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為他攪涼馄饨的裴予軒,舌頭竟忘記了收回。
他忽然覺得,這世上有一句詩就是為裴予軒量身打造的。
翩翩濁世佳公子。
“下次吃的時候慢些。”
裴予軒放下湯匙,把白瓷小碗放到鳳籬的面前。
鳳籬回過神來,呆呆地沖裴予軒笑了笑,一看到馄饨又眼冒金光地撲上去。
“好好吃!以後我們天天來吃吧。”
裴予軒把鳳籬額前的頭發攏到一邊,淡淡地說道,“好。”
一碗馄饨下了肚,鳳籬幸福地眯起眼睛。
裴予軒結了帳,拉着吃的肚皮圓圓的鳳籬走出了店。
“方公子,又來買糖葫蘆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從那枯草紮成的木樁上取下一串最大最紅的糖葫蘆,遞給眼睛瞪得大大的的鳳籬。
鳳籬歡天喜地接過,開心地放在手裏把玩。這鮮亮的紅色讓鳳籬心動的不行,咬起來酸酸甜甜的,回頭一定要讓禦廚幫他做來吃!
裴予軒無奈地看着鳳籬,“您記錯了,我已經好些日子沒來您這買糖葫蘆了。”
“是啊,阿婆記性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記得你小時候還天天來阿婆這裏吃糖葫蘆。”老奶奶呵呵一笑,視線移到鳳籬身上,“方公子你已經有孩子了?”
“我還未成家,這位是我的朋友。”裴予軒輕咳一聲,卻見阿婆寬心了不少。
“好一位俊俏公子呦,一起去阿婆家坐坐吧。阿婆家不遠,就在前面。”
裴予軒點點頭“也好。”
阿婆家确實裏這裏不遠,過了街道再拐個彎就到了。
怪不得別人說人越老越來唠叨,阿婆足足唠叨了一路。
院子不大,地上晾曬着金黃色谷物,看起來卻很溫暖。鳳籬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伸手把玩起來。
阿婆看了看裴予軒,“方公子,你和花兒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剛才你可把我吓壞了,我以為你已經娶親了,其實我們家花兒她……”
“奶奶!”話都說到這份上,傻子也能明白阿婆下一句要說啥,躲在屋裏的姬花聽到這句話後終于憋不住,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方公子,好久不見。”
姬花指尖還沾着面粉,額前一縷碎發垂到睫毛上。她沖裴予軒擠出一個笑,當看到他的眼睛時卻微微移開目光。
“姬姑娘,好久不見。”裴予軒笑了笑。
“哎,還叫什麽姬姑娘,都生疏了,和小時候一樣叫我花兒就好。我剛才在燒飯,要不要中午留下一起吃?”
裴予軒笑了笑,視線落到一旁蹲在地上開心地啃糖葫蘆的鳳籬身上,“不了,我們還有別的事,下次吧。”
鳳籬察覺裴予軒在看他,擡起頭,鼻子上還粘着一粒白芝麻。
裴予軒伸手把芝麻摘去,轉過頭沖姬花笑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見你無事,就先告辭了。”
待裴予軒和鳳籬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裏,姬花才松了一口氣,白皙的掌心裏多了十枚月牙形的指甲印。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阿婆心疼孫女,嘆了一口氣。
“不行啊,”姬花低下頭,看了看那沾滿了面粉的手心,“太遠了。”
這邊裴予軒領着鳳籬進了成衣鋪子,挑了兩匹布,命人給鳳籬裁兩套衣服。鳳籬沒見過這麽多的布,好奇的東摸摸西看看,一直到被裴予軒拉住量尺寸才安靜下來。
“擡手”裴予軒捏着布尺。
鳳籬乖乖舉起手,讓布尺繞過他的腰身。
“小軒軒,我好喜歡你送的鈴铛啊”鳳籬把那串鈴铛從衣服裏揪出來,放在眼前細細打量“話說鈴铛裏面怎麽還有字,唔,看不懂”
“那是古語。”裴予軒又量了幾處,把數報給老板。
“這樣啊,好想知道上面寫的什麽啊。”
裴予軒輕輕握住那枚鈴铛,墨色的眸子溫柔的望着鳳籬,眼睛裏閃過一絲認真“上面說,擁有這個鈴铛的人将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平平安安地過完一輩子。”
“真的嗎?小軒軒你好厲害,竟然看得懂古語”鳳籬看着鈴铛,“那我也要小軒軒平平安安一輩子。”
當然是,騙你的。
“這枚鈴铛名叫九曲玄音鈴,是上古時候的一件信物。”
“九曲……玄音鈴,好奇怪的名字。”
鳳籬撥弄一下,傳來陣陣清脆的聲響。